第91章 城池
凌曦凝神想着，浅绿梅花荷叶裙落在脚踏上，隐约露出青金盘云绣鞋。
孟初寒低垂着头，想到初见凌曦的那年，他的曦妹妹穿了一套碧绿襦裙，头上挽着双螺髻，簪着粉色的素绢花，恍若荷花仙子。
“是初寒表哥吗？我是凌曦，你可以叫我曦妹妹。”
“初寒表哥，我可以与你一起去京城吗？听说京城的冰糖葫芦很好吃。”
清脆的童音，似乎还在耳边萦绕不去。
可如今，他的曦妹妹落入这深渊泥泞中，不能自拔。
他如何能不帮她？
“曦妹妹放心，我会带你走的。”孟初寒张口说道。
凌曦被孟初寒突然的一句话，醒了神，才想到他还跪在这里。
凌曦粉唇微抿，轻声道：“孟初寒，已经回不去了。”
不管凌曦是不是与孟初寒有情，亦或是孟初寒一厢情愿，都回不去了。
“我不是从前的凌曦了。”
孟初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凌曦道：“你出去吧，以后，我不会再私下见你，今日之事，若是再发生，我会将你送出宫。”
孟初寒还要说什么，荣宝已经走了进来，拉着孟初寒就往外走。
及至廊下，荣宝对孟初寒冷冰冰道：“皇上现在很宠爱凌主子，凌主子是不可能离宫去的，你死心吧，若是再让咱家听到类似的话，你便别想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孟初寒面无表情的看了荣宝一眼，转身离开。
荣公公原是承乾宫的掌事太监，皇贵妃死了，他一下子没了着落，想要推着曦妹妹上去，为他争回从前的荣光，哪里舍得放曦妹妹离宫？
孟初寒环视四周，温菱，寒香等人装作忙着什么，却偷偷的往这里瞧。
她们都是要倚仗着曦妹妹的，莫说是曦妹妹出宫，怕是曦妹妹说一声，不想要争宠，她们都要跪了满地，去求曦妹妹。
孟初寒大踏步往外行去，这一次，他只能孤军奋战，将曦妹妹带走了。
他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救曦妹妹出宫去。
荣公公虽然与他不是同一个立场上的人，但荣公公有句话却是没有说错。
曦妹妹现在是正得盛宠的人，曦妹妹那样好，皇上怎么会轻易放手？
等他找到了假死药，更为难的事情，怕就是如何让皇上忘记曦妹妹了。
孟初寒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翻来倒去，寻求解决之法，另一边，凌曦却早已经将孟初寒的事情搁下了。
因为寒香趁着无人的时候，轻声说道：“主子，奴婢得到消息，西齐王为安蓉郡主陪嫁两座城池。”
凌曦玉手轻抬，将手落在五彩双耳瓶上，想要折了上面的月季，闻听此言，动作忽然顿住，片刻素手落在中央那朵鹅黄月季上，慢条斯理的问道：“是哪两座？”
寒香并没有发觉凌曦的异样，低声回道：“和城与宁城。”
“西齐王真是大方。”凌曦捏住手中的月季，指尖被上面的尖刺戳破，却并不觉得疼。
“主子不能不当回事，这和城与宁城，乃是西齐王登基当年，亲自命名，是代表熙和长公主与熙宁长公主的。
如今西齐王将这两座城池当做安蓉郡主的陪嫁，太后与皇上势必另眼相看，即便您入住永和宫，怕是也难以与蓉妃争锋。”
寒香将凌曦的绝望，当做了不在乎，温声提醒。
“你出去吧，让荣宝进来，我有事吩咐他。”凌曦将手中被捏的有些变形的月季扔在秋香色软垫上，用帕子轻拭指尖说道。
凌曦的声音有些凉，仿佛本是无声无息生长的花朵，突然间吸取日月精华，瞬时变为一朵盛放的牡丹。
威严，大气。
端庄，雍容。
寒香无声无息的退下去，心内却是汹涌澎拜着，她们少主终于升起斗志了，真好。
有少主在，什么蓉妃，良妃？
呵！
“荣公公，主子有事寻你。”寒香眉眼中，掩藏不住的喜意。
荣宝笑眯眯的看了寒香一眼，问道：“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寒香几乎是瞬间掩藏了自己的得意之色，聪慧而乖巧道：“主子刚刚赏给奴婢一把金叶子。”
荣宝瞄了一眼寒香的衣袖，显然空空如也，却也不戳破：“那咱家可得赶紧去主子跟前讨赏。”
荣宝笑着往内殿去，与寒香擦身而过后，面色阴沉。
这寒香，也是个不容小觑之人，他一直让粉蔻盯着寒香，可自那次瞧见她去乾清宫后，便再也没有抓到她的把柄。
待荣宝进了暖阁，凌曦将寒香的话，说给荣宝听，荣宝的面色愈发阴沉。
“主子，寒香的消息，有时候比奴才还有快上半日，且粉蔻一直盯着寒香，她这些日子并没有外出，便是出门去，也是与粉蔻一起，并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
这寒香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奴才到如今也查不出。
寒香这样的宫女，留在身边，始终是祸害，您看……”
荣宝的意思，不言而喻，这寒香，既然不能完全信任，那不如就杀掉。
这凌曦本主若真与北汉有牵连，北汉必定会再派人来接应。
“不用。”凌曦用银剪子小心剪着双耳瓶中的花枝，和声道：“寒香很忠心。”
凌曦重生后，格外重视这两个字。
她的弟弟，将和城，宁城当做陪嫁，送给安蓉，等于是用她与熙宁为安蓉铺路。
凌曦不相信她的弟弟会蠢笨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的将和城，宁城给安蓉。
既然，都知道，那么，呵——
“我需要人，好好的与安蓉来斗一场，西齐的时候，我志不在后宫争斗上，没功夫理会她，如今她到了东楚，我要好好招待她才是。”
将西齐没有分出胜负的争斗延续下去，不死不休。
银剪子用力下去，一朵开的明艳的大红月季，跌落在小几子上。
荣宝看见凌曦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没再多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不声不响的站在落地罩角落中。
荣宝知道凌曦恨的是谁，怨的是谁。
他的主子，从来都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她的目光遥远而宏大，从不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
可这一次。
他的主子，想要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来表达自己的恨，自己的怨。
荣宝越过窗棂，看向窗外，蓉妃快些来吧，免得他的主子闷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