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冲阵一斩将

  这是群山中的一座破庙。

  庙内神台上,残破的土地公神像耷拉着灰白的身躯,核桃大的眼睛上红漆尚未彻底消退。神台前的香炉还在,香灰厚重,依稀能看出曾经香火鼎盛的痕迹,而香案上尘土堆积,看上去十余年内恐怕无人来访了。

  这个庙,已然破得不能再破了。

  庙前石台阶上爬满了青苔,几缕草须从石缝中透出头来,在晨风中徐徐摇摆,映在晨曦中,有一番别致的景象。

  庙侧传来悉悉索索的碎响,一匹高头大马现身于草丛中,四肢健硕,马身修长,浑身黑光油亮,仅四蹄雪白,马尾在露珠中轻轻甩动,弹飞的水渍闪出一片片彩色的霞光。好一匹极俊的神驹,好一匹乌云踏雪!

  一溜小跑,神驹奔向庙后一株高大的青松。松下松针堆积如被,石板上被扫出一片床榻,一男在其上盘腿而坐,双眼微眯,气息绵长。

  健马上前,环绕一圈,甩出几个响鼻,拱了拱男子的肩膀。

  “呵呵,马儿早操完毕,可以出发了!”男子回应地拍了拍马儿的脑袋,长身而起,弯腰从松针中抄出一具马鞍给马儿套上,顺手一击马臀,骏马冲外奔出。

  男子抬眼看了看朝阳,抬腿一扫,又于松针中踢起一杆长枪,低手环握,随手挽出几个枪花,抬步赶上骏马,一跃而上,扬长而去。

  又一阵晨风拂过,青松咔嚓一声自根部断裂,树身倒向破庙,把积尘的古庙砸个粉碎,扬起的松针和尘埃复又落下,把所有痕迹盖个结结实实,再也看不出人影马痕。

  ******

  陈留郡城以北十余里外,有一个方圆里许的村庄,唤作小柳庄。

  自北方而来的一支军队三天前于此扎下营寨,营中大帐前竖着大旗,素旗黑边,上书一个大大的侯字。

  天刚破晓,一队队披甲兵士已经开始在营寨四周,或操练,或列队,或巡逻,或骑射,营盘森森,法度严谨,这是一支百战劲旅,是一支精兵锐卒。

  大帐内,数名将领会于明堂前。

  为首者端坐主座上,披甲挂剑,豹子眼,环腮胡,目光锐利,逐一扫视堂内众将,开口道:“主上昨夜已至大柳庄,今日即将大军开拔攻击陈留郡,你等均知,有何看法,速速言来。”

  左首一将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本次主上派我部为先锋,实因将军倍受主上器重,是最亲近之人,主上送将军再立大功而罢。陈留青壮均被带走往攻徐州,所遗留驻防者皆病残老弱,取之易尔。”

  右首一将同样抱拳上前:“韩军校所言甚是,昨天我等受令于军中挑选四百“陷阵”健儿现已于营门外集结完毕,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即可一鼓而下陈留郡,大功俯首可得。”

  余下众人纷纷附言:

  “请将军许某为陷阵营正,必先登城池!”

  “某亦愿往!”

  “同请命,望将军赐下立功良机!”

  主将大乐,抬手压下声嚣,畅快大笑:“后续中军前部张将军、魏将军随刻及至,尔等莫要争来争去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主上勇冠中原,我等尽心追随,还怕无功可立?只需听我将令,自有封侯成爵、荫妻封子之日。”

  众将齐俯首称是,一时间主臣欢愉,气氛臻至浓烈。

  ******

  哒哒哒……哒哒哒……

  营帐外兵将如故,忽闻马蹄声声传来。

  营门哨楼高台上,小校抬眼瞄见一骑从东而来,转瞬近前,马上之人手提巨型长枪,枪身通体银白,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枪头尚有鲜血滴落,显然已尽屠外围斥候,来者是敌。

  小校挥动令旗,大呼敌袭,同时抽刀斩断寨门缰盘,嘎嘎声中,寨门缓缓落下,就要关闭。

  听闻敌袭声响,两队弓手已向哨楼登去,身背箭篓,手持强弓,誓让来敌血溅营门前。大帐也同时被挑开,一行六将出得门来,擎枪执戟,亮甲银盔,自有近卫牵来战马,各自翻身而上。两将圈马整顿帐门前四百勇士,余下三将在主将带领下打马直奔营门而来。

  就在当时,只闻嘭声闷响,寨门尚未完全合拢关闭,就被大力击穿。

  罗盆大的窟窿中,一支枪头探了进来,一息不到的功夫,枪头轻抖数下,大腿粗细的硬木捆绑而成的大门已四分五裂,碎块横飞。

  寨门两侧哨楼同时分崩,向中侧倒,却被那人那马趁机闪入,抢进了营寨中来。

  主将见状,怒不可揭,一戟击出,同时大喝:“来者……”却是“何人”二字尚未来得及道出,即被一枪扎了个透心凉。

  来人一枪挑飞主将,也不言语,枪一抡,随手一抽,扫飞近处三将,打马奔向集结在前的四百陷阵营。

  只得一冲,一挑,一抽,一扫,一环再环再三环,该骑已穿透营寨,奔向中军来时方向而去,只余人仰马翻的一众残兵趴倒在地。

  六将俱亡于地,登爬哨楼的弓手甚至尚未爬起站稳,更别提射出一弓了。

  ******

  大道来处,张辽与魏续打马并排而行,三百弓手步行于后。

  两员骑兵虎将,被任命统领弓兵营,实在让人憋屈无奈。

  魏续情绪低落,不为先锋,此番攻城注定无所得,不免有些意兴潸然。

  张辽却显得镇静很多,不时抬眼前往,间或传令全军打起精神,举手投足间尽显风范,不愧为当世存名的良将。

  日头离中天还足有一个多时辰,赶到小柳庄时间并不紧张,张辽并没有下令进行军,而是保持戒备,按作战行军方略慢慢行军。

  还是多和侯成处好关系吧,或者多奉承主上几句?张辽心里微微叹息,不被重用怎能实现心中抱负?大丈夫于世间一遭,总得建功立业才不负此生。什么时候才能纵马驰骋,就如眼前那人一样方才叫痛快!

  嗯?眼前…张辽眯起双眼,一道精光眸中闪过:

  “列阵,引弓,一二”两息后再度下令:“前队仰角六,中队仰角五,后队仰角四,三连射,预备,放!”

  嗡,嗡,嗡,整齐划一的三声弓弦齐鸣,三波箭雨自彼方而起,遥向正前方覆盖而来,正好将前路急奔来人前后左右封锁得死死的。

  无怪乎张辽不询问来者是敌是友,只因当下形式,蓄势冲阵而来,当无是友的可能性存在,只管用箭雨招呼肯定不会杀错。

  然箭雨并不能奈何来人,连稍微阻挠一下来人脚步都没能做到。

  来人仅仅简单地旋枪成盾,即崩飞了所有近身箭只,就同之前冲营寨一般做法,冲入阵前,扫向两将,突入阵中,环枪,再环枪,再三环枪,就再破一阵,张辽仅来得及隔枪一挡,便如沙袋般被同样击飞。

  至此弓兵营折,魏续死张辽伤,三百兵卒仅余十之四五。

  ******

  姜明冷然一笑,杀性渐浓。

  催马再度加速,迎上吕布中军而去。

  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各率两百精骑分别杀至,却被旋风扫落叶般一一击溃。

  郝萌纵马上前,持锤当头砸下,反被一击抽碎了右肩,翻落马下,眼见不活了。姜明三五枪击溃余兵,策马迎向曹性。

  曹性本想停马连射,不料才三响弓弦便被近身,射出三箭均被磕飞,打马急逃却躲不过快若闪电的奔马横枪,腰腹间被破出一个大洞,坠马而亡。

  成廉急眼暴喝,挺枪便刺,情绪激荡下,这一刺竟有平常十二分水准,当真是急若烈风,势如雷霆。姜明毫不在意,咧唇一笑,左手空出,抓过来枪,右手顺枪压下,借马冲之势往前一带。只听咔嚓一声,成廉就胸骨尽碎,身躯离鞍飞起砸向身后骑兵阵。

  宋宪见事不对,圈马便逃,姜明看也不看,左手手腕一转,下一瞬,成廉枪已穿透宋宪心窝,仍去势不减,飞出数米,将宋宪连人带马钉于地上。

  剩下五百余并州铁骑,惊恐无措,目瞪口呆,定于原地,不敢动弹分毫。一时之间,四下寂静无语,唯有风儿舔动旗帜嗤嗤在响。

  姜明也不理会小卒,轻夹马腹,控马朝北,俯身加速,再度冲锋。吕布亲领五千中军已经到了,旗帜展展,衣甲分明,黑压压一片,望之甚是压抑。

  姜明策马长啸,终于开口:

  “吕布小儿,某恭候三日,今特来取你项上人头,还望不吝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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