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胡佳的秘密
送唐维上火车那天我和老夏买了站台票,一直看着他上车把行李放好,然后目送着火车向远方离去……
我和老夏哭得一塌糊涂,唐维在车窗里示意我俩回去吧,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使劲敲了敲窗玻璃,攥了攥拳头,好似在告诉我俩没什么大不了。
兄弟间这如恋人般的分别,可能只有青春时代的人儿才能体会……
再次踏进学校校门的时候我真想把行李扔草地上大喊一声:“我大三了!”
我走进244收拾收拾自己的床铺,翻开床单突然发现有一张字条,我想或许是谁落在了我这里,但是好奇心的驱使我还是翻开了字条,上面写着三个字“你不在。”
短短三个字,我却觉得天旋地转,笔记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熟悉……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字体出自谁的手,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正在发愣,铁柱和球球一起进来了,我慌忙把字条塞到了枕头下面。
“我擦,你来的挺早啊。”
“头还疼不?”
两个老友的关心让我心里难得温暖,我说没事了,你俩咋还一起来了。
“楼下偶遇,好容易玩把偶遇,还遇个这逼样的。”球球说,胖胖的脸上可大的不愿意了。
“操,我这逼样的咋了,长的不行啊?”铁柱也不示弱。
我说一转眼我们都大三了,晚上要不要下楼去看大一新生的妹妹啊,都是待开~苞的小嫩芽哦。
这一提议激起了两个淫贼的兴趣,说别等晚上了,现在就走!
沉静了2个月的244又活泛起来了,有人气儿的地方终究是块宝地。
上课第一天我看到了小荷,她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只不过看见我之后装作全然不认识,扭过头去低头假装玩起了手机。
老流氓和王通从开学来了就天天嚷着去找李~鹏,我本以为他俩已经忘了这件事情,自己经过一个假期的休整也渐渐淡忘了,没想到这两个人比我还记得,似乎那一记闷棍是打在他们头上,这年头血性一词坑了好多年轻人。
后来老流氓说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替你办了。
我没说谢谢,心想那就索性交给他吧,毕竟我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李~鹏马上死在我面前。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王通和老流氓都没有动静,我心想是死是活总得反馈给领导个信啊。心里正思忖,老流浪把我叫到他们寝室门口,我说怎么了。
“有人比我们先下手了,李~鹏已经被打得起不来炕了,听说这功夫已经回老家休养了。”
我诧异地问难道不是你和王通做的?
“不是,李·鹏不是我们学校的,在一家私立学院,我们去他们学校的时候,打听到已经被人揍了,而且是就在上周,现在已经回家了”
我说自作孽不可活,可能他得罪的人太多,有人先下手了,没什么大不了,算了吧。
老流氓梗了梗脖子,也就当做咽下了这口气。
晚上我吃完晚饭一个人走出校门,大三的课很多,但是空闲的时间也不少。
我来到学校旁边的树林里,这里是小荷曾经割腕的地方,也是我险些被李~鹏打死的地方。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凉爽了,傍晚以后每个人都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外衣,我的生日就在这个季节,所以初秋对于我有特殊的意义。
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已经演了近千场了,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戏,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去现场看看,每天只能在新闻里看着戏里的人,和他们一起悲愤一起思考。最近开心麻花火了起来,京城文化永远是先锋的。
辽宁出了爱笑会议室,封闭式舞台、粗糙的道具和天马行空的台词很符合东北审美的胃口,我似乎试图努力从任何的渠道来吸取舞台话剧的精华,但是一个人的苦苦思考拯救不了小剧场。
“图拉!”
回头一看是胡佳。
我说这么巧。
“嗯,闹心的时候我就自己来逛逛。”
“你?你还有闹心时候?”我对胡佳这个理由十分的不信服。
“我咋就没有闹心时候。”今天胡佳说话的语气很女人,听的我都受精了。
我才注意到胡佳今天没有化妆,素颜的样子一点也不难看,甚至比化妆还惹人,今天也没有穿露脐露背装,而是老老实实地穿了一件T恤衫,上面画着阿狸。
“好吧,我信了。”说完我一笑。
我俩边说边走。
我说好啊,我整理了一下发型和眼镜,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落寞。
“最近剧本写得怎么样?”
“老样子,往网站上一发,然后星星寥寥的读者在评论。”
“没想过换一种方式?”
我没明白。
“你可以不用每天埋头写啊,可以找一些导演推销自己的作品啊”
“可是我不认识。”
“铁柱的女朋友不是演员嘛,叫什么来着?杨……”
我说叫杨思秀,但是你要知道,把自己的剧本送给影视公司,好的部分被人家用在别的剧本里了,然后把剩下的就打回来,毕竟没人保护你的版权。
“唉……”她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为我惋惜,还是为自己遇到的事情伤心。
“你和关晓荷怎么样了?”
胡佳问了一个最近好多人都在问我的问题。
我说现在就开始老死不相往来的第一步了。
胡佳嘴角一扬,说早就猜到这个结果。
“啊?”我微微一愣。
“其实你不用多想,我早知道异地恋会如此。”
我明白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恋爱在胡佳大人面前不值一提。我说没觉得异地恋就一定不会在一起啊。
“时间和距离永远是爱情不可逾越的屏障,相信我这句话,要不自古就不会有那么多陈世美或崔莺莺了。”
我猛然发觉胡佳原来也有小女人的一面,从语气里能听出对爱情的渴望。
“你不用总想着小荷,你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女孩,比如某人”说完她坏坏一笑,这一笑倒是有她平日大姐大的样子。
“某人?”我知道胡佳有特指。
“别装傻了”
“谁是你说的某人啊?”
“金灵啊!”
我突感惊愕,这就不难理解为何金灵在我住院期间经常来看我,或许小荷的发怒被言中了,她的愤然离去是有道理的。
“不会吧!”
“她的前男友,就是那个小上海还记得不?那个小上海经常背着灵灵去夜店,然后下半夜就不知去向了,在外面胡混乱搞,不是个好东西!”
我说怎么可能,真看不出来啊,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文质彬彬?每一个文质彬彬的里面都是衣冠禽兽的嘴脸!眼镜男都不是好东西!”
我顿感受挫,说胡姐,我也戴眼镜啊……
“你是文艺小伙,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一开始还因此评价而美滋滋的,后来突然问胡佳为毛我不在考虑范围内啊……
“小屁孩!”胡佳这一声称呼甚至有些娇嗔。
我说胡姐问你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胡佳一脸懵逼看我。
“你,为什么一直没男朋友呢?”
胡佳突然傻傻地看着我,看得我脊梁骨直冒凉风,手心出汗。
她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我说姐啊,别瞅了,我错了行不……
“你没必要道歉”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拿你的一个秘密换我的这个秘密吧!”
我说好,但是我没有什么秘密啊!
“有,每个人都有秘密!”
“是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叫秘密?”
胡佳被我问住了,说:“你还干过见不得人的事?”
我赶紧解释没有,只是不知道怎么算秘密。
“就说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事,关于你。”
我开始思考自己的过去,这一想就出了神。
“喂,你想好了没有啊?”
我好似被胡佳从睡梦中叫醒。
“我说我不是处男了算不?”
“啊?”胡佳居然对于我这个秘密感到很惊讶,她说你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你连怎么生孩都不懂呢。
我说我处男并不代表我是弱智啊……
“小荷是处女吗?”她明显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说不是小荷,是杨兰,是我高中的女朋友,然后就把去云南的所遭所遇讲给她听。讲完以后胡佳明显被我的故事震撼住了,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原来还活着。
她说天啊,没想到你张图拉挺有故事的啊,那个叫杨兰的女生这也太伟大了!
我说我的秘密讲完了,你的呢?
“我?”
我说你不会反悔了吧?
胡佳沉默了许久……
“我不能生孩子……”
“什么?”我说我没听见。
“我不能生孩子!”胡佳喊了出来!
我几乎从地上跳起来,我决定从河的这边游到那边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不能生孩子!”她悲伤地盯着我。
“为什么?”
胡佳的故事远比我想的复杂。
胡佳和前男友谈了整六年,两人从初中开始就经两家人介绍定了“娃娃亲”(都快奔20的人了,才定娃娃亲),男生一直是个乖孩子,但是等他到了高三以后开始变得暴戾无常,胡佳就是在那个时候把处女身给了他,谁知男生从来不戴套,每次结束都让胡佳吃避孕药,胡佳已经打了三次胎却不敢告诉家人,就在第三次打胎后,医生无情地告诉胡佳你不能再生孩子了……
那个时候是大一下学期,那段时间胡佳虽然在我们面前依旧是大姐大的样子,但是心里已经无法承受这段痛苦,毅然选择了分手,分手后的胡佳明白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男人要的废物,已经变成一个不能给对方传宗接代的石女,她发誓不再恋爱,也不再怀念。
“这就是你一直没再找男朋友的原因?”说完觉得这话实在没有意义,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但是胡佳还是点了点头,这时候的她就像是一只绵羊一样瘫软在我的身边,一个人当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公布于众之后就会油然而生一种被掏空的感受,这感受让她不再有逞强的力量,不再有装作不在乎的隐藏……
和胡佳这段偶遇之后的好久我都在想,青春的日子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波澜壮阔才显得有意义,是不是一定要多经历事情才能变得灿烂,什么样的青春值得想念,是像铁柱那样冷峻,还是像胡佳那样的惨痛,亦或是像大雁那样悲壮,还是刘峰彬那样的飞扬跋扈……
还是像我这样的苦苦追寻?
等到我们变成老人家的时候,再回头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曾经会让那时候的我们感到欣慰,每一个人脚下的足迹都不尽相同,纵横交错的步伐构成了世间庞大的格局,人类发明了政治、经济、产品,又发觉了艺术文化和真理,每个人都在为真善美而斗争着,年轻人在这个时代就已然背负起捍卫真理的历史重任,只是我们会偶尔自满、自卑、孤僻和不屑……
我们会从一个缺口钻进时光的肚囊里,看看那里面隐藏了多少人的秘密,时间的胃能够销蚀掉青春的营养,但是带不走23岁的香味……
大三的生活开始了鲜有的平静,每一个人都不是真正的成熟,而是喜欢上成熟的感觉。
“回来了?”铁柱躺在床上懒散地看着小说。我从外面进来他努力睁睁眼睛一瞥我。
我哼了一下,表示答应。
“王通刚才打电话晚上找我俩”
“啥事”
“没说”
“哦”
我想无非是扯犊子侃大山之类的小聚会,没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