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心事
不归山的最北面，是整座不归山最高的一处绝壁。山壁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又笔直的可怕，就像有人故意齐齐的一刀劈成。这里的气温很低，足以冰冻一切，但那满山的藤蔓却是例外。
再往北，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眼前所见，除了厚厚的积雪便再无他物。天空中还不时飘落朵朵雪花，一团团的浓浓白雾有的独自漂游，更多的则连成一片。这不由让孙侯一下子想起了雪剑谷，想起了那里的一些故人，更想起了他的师父。
孙侯下意识的向前走去，却是任由田楠书兀自还在那掐诀布阵，等着暗算不可能出来的自己。而至于小金，孙侯暂时也没有返回去寻找他的打算。如今的小金，早已经不是那个最初的小屁孩儿了。以他的手段，想来便是大罗、天尊来了，也可能奈何不了他。对于脱身之道，孙侯自问连自己都远不如他。如今他已经开始成长，也该给他一个自由的空间了。
虽说孙侯名义上是小金的老大，但他这个老大也着实没给过小金什么。除了能提供海量的吃喝之外，其余的便是什么也帮不上忙，反而自己从小金那里得到了诸多的好处。小金乃是神兽，而孙侯不过是一个体质略略特殊的凡人，两人终究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小金不断的成长，让孙侯这个老大倍感压力。俗话说有缘自会再见，这一点孙侯还是非常认同的。
再加上此情此景下，孙侯早已经被往事的一幕幕填满心扉，便是有再多的事也都统统抛之脑后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已久的悸动突然爆发，让他几乎不能自己的一步步向前方缓缓而去。
嗖嗖嗖！
一直到走出老远之后，孙侯天府中的众人这才悠悠转醒。在众人的要求下，孙侯便将她们放了出来。此刻，这些人总共也不过只剩下可怜的九个人。而其余的，除了小金与早前离开的人之外，则是尽皆陨落在那场大战之中。这些人中，除了凌玉、疯婆婆、阿狸、玫瑰仙子之外，还有另外两尊天仙以及两尊真仙。他们可都是经历了血战之后生存下来的精英，其实力自是没的说。
“哇！好美啊！”阿狸一出来便狠狠地吸了口气。只见她仰起俏脸，紧闭双眸，微微扬起双臂，美美的感受着这难得的美景。
“这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无垢之地啊！”疯婆婆也笑呵呵的赞道。
“夫君，这是哪里？你有什么打算？”凌玉虽然也很享受这一时刻、这一场景的无暇之美，但还是忍不住向孙侯问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只见孙侯摇头笑道，“这里是不归山的最北端，此刻便是距离不归山也有很远的距离了。之所以来此，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随心而走罢了。”
“孙道友！”这时，只见玫瑰仙子带着其余四人来到孙侯身前。她微微欠身施礼道，“孙道友，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呵呵，仙子无须如此！”却见孙侯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笑呵呵道，“咱们不过是结伴而行而已，仙子与诸位想要离开，我又怎么会强留？所谓人各有志，谁也不能限制他人自由。大家聚在一起固然热闹安全，但也许会错失一些个人的际遇。”
“多谢孙道友理解！”玫瑰仙子忍不住十分诧异的看着孙侯，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呢？对于自己而言，其实还是很愿意与孙侯同行的。毕竟孙侯这个人，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术，都十分令她敬佩。但如今，那么多百花宗弟子死的死、走的走，不说全军覆没却也差不多。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也许自己现在就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与时间来好好的调理一番，好好的想一想自己今后的路。
“狸儿，你与孙道友关系匪浅，留下来自然令我很是放心。为师走后，你切不可使小性子，一切都应听从孙道友的安排！”玫瑰仙子看着一脸依依不舍的阿狸，不忘语重心长的交代一番道。
“师尊！您一定要保重啊！”阿狸眼泪直流，拽着玫瑰仙子的衣角万般不舍道。
孙侯四人并肩而立，看着渐渐走远的玫瑰仙子等人。直到她们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一丝，这才不由得纷纷叹口气。
“呵呵，走了也倒好，免去了一大堆烦心之事。”疯婆婆笑道。
“唉！死了这么多人，这鉴源大会说成是仙人的屠宰场也不为过！不知道究竟为什么非要办这一场鉴源大会？难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尊、道祖是觉得修仙很容易？还是说他们觉得仙人太多了？”凌玉有些不解和愤怒的叹息道。
“呵呵，玉儿。”孙侯闻言却是笑呵呵道，随即眼睛一眨，又道，“玉儿，现在没有外人，又在这种环境，你还是显露真容吧！”
“啊？峰主的真容？”一旁的阿狸也一下子来了兴致，十分期待道，“阿狸倒是真的很想见一见呢！”
“真是搞不懂你！”却见凌玉不由皱眉，却是并不理会孙侯。反而以一种有些看不懂的眼神儿盯着孙侯道，“你不觉得这个什么鉴源大会十分古怪蹊跷嘛？别人在这费神费心的感慨，你却又再胡思乱想什么？”
“呃。。。”孙侯还是头一次吃到凌玉的冷眼，不由忍不住略一错愕，摸了摸鼻子道，“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已经来了，又何必想那么多呢？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咱们这些小人物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倒不如好好地享受这其中的乐趣！”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疯婆婆也忍不住皱眉道，“记得那个传讯使曾说过，大会中是有那些大存在观视的。可如此惨烈的厮杀比比皆是，他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么？”
“唉！”孙侯不由无语的摇摇头，刚刚突如其来的好兴致被凌玉和疯婆婆就这么无情的浇灭了！
这个问题孙侯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问过，可不是想不通就是问不出。不单单是孙侯这些人，恐怕所有参与大会的修士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过是人家蛊中争斗厮杀的小虫子罢了！仙人也好、佛陀也罢，哪一个又能摆脱自己的命运呢？与其费尽心思的去琢磨这个，倒不如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该打架打架，该厮杀厮杀，该逃命逃命，总之一切随心就好了！
见到孙侯无语的摇头，阿狸偷偷地瞥了凌玉一眼，忍不住暗暗吐了吐舌头。而凌玉与疯婆婆两人也是对视一眼，想不通孙侯为何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更想不明白孙侯又为什么突然摇头叹气。
“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阿狸看到疯婆婆的眼神儿，立即会意的问道。
“怎么办？”孙侯眼神闪烁、面无表情道，“还能怎么办？我是打算好好的欣赏一番雪景了！”
却见孙侯说罢，便不再言语的向着白雾深处走去。阿狸不敢再问，只好乖乖的紧紧跟在孙侯身旁。而疯婆婆与凌玉两人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的神识交流，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孙侯一路向前，边走边探出神识四处探查。可令他诧异万分的是，以他如此强大的神识，居然探出数千里都看不到一个活物！就好像他们行走在一处无边无际的雪海之中，而这片雪海却是一片死寂之海。
“奇怪！即便是环境恶劣，如此大的范围内也不可能这么荒凉吧？”孙侯越走便越是疑窦丛生，却是忍不住喃喃道。
“这里也太安静了些！”阿狸颇有些紧张的四周张望，甚至有一种想躲进孙侯天府中的想法。这让她刚刚落地时的那种心境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没有了最初的那份享受的心情。
“我倒是觉得这里着实是个难得的好地方！”这时，孙侯身后的凌玉却是由衷道，“这里才像是真正的自然。没有了那些世俗的喧嚣和杀戮，一切都洁白纯净，有的只是风雪的自然气息。”
“恩，老婆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疯婆婆点头道，“对于名利的追逐，仙佛与凡人无异，甚至争斗的更加可怕！若是条件允许，我还真想就在这里永久的住下来呢。”
不久之后，孙侯终于停了下来。他盘膝而坐，紧闭双目，一边感受周围的一切，一边听着凌玉三人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一边在脑海中思忆着一张张故人的面孔。从内心深处来说，孙侯又何尝不想就像疯婆婆所说的那样，一辈子都待在这个与世无争的白雪世界呢？可是，他却很明白自己早已经身不由己。太多的人和事让他记挂在心，想要真的静下来，除非他彻底的融入自然之中！
孙侯的年纪不大，在众多的修士中也算是最为年轻的那一类。可就是这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却让他遇上了数不清的人，沾上了数不清的事，结下了数不清的因。由此而来的，便是数不清的果！所谓因果循环，有因无果便是断了这个循环，又让他如何能静的下来？可要一一的续接这些循环，对于目前的孙侯来说，还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时间。
当见到孙侯就这么突然坐了下来，凌玉三人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却是一个个站在孙侯身边。一路上孙侯都没怎么说话，他的面色有些僵硬、气息有些起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狸很是心疼自己的这位公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有些担心。她知道孙侯又在想那几个自己还未见过的夫人们。虽然潜意识里颇有些羡慕和一点点嫉妒，但还是被孙侯这种情义感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孙侯在思念她们了，甚至她在想着当初这位公子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思念过她？不管有没有，阿狸权当是有了！
阿狸也经常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孙侯的枕边人，这个想法甚至在她第一次认可孙侯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当初在伺候孙侯洗澡的时候，阿狸也曾经毫无保留的在孙侯面前展现自己的美丽，可无奈的是孙侯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直到现在，阿狸也不确定这位公子到底把自己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一个小丫鬟？还是一个小妹妹？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呢？但不管如何，只要能够永远的伴在孙侯的身边，阿狸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疯婆婆毕竟经历过无数的人与事，对孙侯的心思也能猜到七八成。她知道孙侯是一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是一个难得的心地善良之人。凌玉能找到这样一个夫君，疯婆婆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可也正是由于孙侯太过重情重义，疯婆婆便十分担心将来凌玉的处境。一个人的爱毕竟是有限的，若是就这么分给好几个人，那么对凌玉来说未免很不公平。
疯婆婆对于凌玉的爱是无私的、毫无保留的，甚至是颇为自私的。她希望凌玉能够有一个完美的人来陪伴她、爱护她、呵护她，这样她就能够在将来的某一天安然的离去。而孙侯在这一点上尽管已经做得很到位、很令她满意，但一想起孙侯还有几个不知下落的老婆，疯婆婆的心中便生出一种莫名的不爽！她心疼孙侯，但却更心疼凌玉！
凌玉则更是知道孙侯心里在想什么，在那几日的二人世界里，孙侯几乎与她无所不谈、无所不说。所以孙侯的心事凌玉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想到这些，凌玉不由对于自己之前的态度颇有些后悔。但她又是个性格颇为强势的人，道歉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能是在以后多加注意留心了。这也足以说明自己与这位夫君相处的时间太短，以至于对他的性格还是没有彻底摸透。
凌玉很明白，尽管孙侯在战斗中可谓是毫不留情的大杀四方，但其实只是一种无奈之举。在这个残酷异常、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别人，可别人便会来杀你。总之是你想安安静静的自我修习，那绝对是一种痴心妄想。这也是凌玉与疯婆婆两人一看到这里的宁静祥和，便莫名的生出一种隐世于此的感慨的原因。
可如今，即便是凌玉非常渴望就这么留在此处，但有了和孙侯的这层关系，她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自己的一时任性，却让孙侯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孙侯的。凌玉固然高冷，此时固然可以放下一切，但她却不能不顾孙侯的感受。将心比心，虽然她不能为孙侯解决这些难题，但起码还可以陪伴在他身边。孙侯也是人，又是个男人，即便表面上再坚强，内心深处也需要有人来抚慰。
只见凌玉缓缓依偎着孙侯坐下，她将头轻轻地靠在孙侯的肩膀上，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了孙侯的双手。能在外人面前做到如此，对凌玉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依而坐，在漫天飘雪、白雾漫漫的皑皑雪地上，倒是颇有一番意味！
阿狸甚是羡慕的看着两人，她一动不动、浮想联翩。灵动、美丽的大眼睛时不时眨一眨，脸上也堆满了憧憬的笑容。
疯婆婆心里甚是欣慰，她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对天作之合的玉人。在内心深处，疯婆婆是多么希望这两个人就这么相依着一直坐下去，从此再无他人的干扰，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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