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白发
面对李道长的回答，老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如此僵持了近百息的时间之后，倒是这自观院的李道长先行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说，“无论你有没有想好，今天我都先走了哈，那个臭小子已经醒了，我可不想让他感谢我一辈子。”
这么说着，李道长自顾自的饮了口酒，足下轻点之间，整个人如同一张薄纸轻轻的飘了起来，就这么踩着榕树的枝桠借力，一个晃眼的功夫，便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老薛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那李道长的人影彻底从原地消失不见之后，他悠悠张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
“说那么多不想收他做徒弟的理由，那为何连见他一面都不敢见？是怕自己心软么？还是怕自己爱才心起？”
没人回答他的疑惑，几乎是在李道长走的同时，自观院那扇残破的院门被人吱呀一声给推开了，一个面色苍白，步履还有些虚浮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前辈，请问这是在哪儿？”
老薛闻言身子微微一僵，缓缓转头之后，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门后走出来的那人，他就像是一柄钥匙一样，打开了薛定谔心中尘封已久的那个铁箱。
往事如烟，在他的心头掠过。
“少……主，好久不见。”
从这自观院大门之中走出来的自然不是旁人，而是陈风。
此刻他迈步走大门之中走出，看着站在大榕树下，一脸激动的薛定谔也是一个愣神，说，“老薛，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的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少主……你怎么会回到应天？”
“哈哈，这个嘛，一言难尽呀。”
“无妨，一言难尽，那就多说几句。”
……
陈风觉得自己回到应天之后，整个人的生活就开始变得有些失控了，那些他以为随着十多年前那一役尽数埋葬的东西，此刻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的又冒了出来。
鱼幽薇是，《九星煞神诀》是，同样的，面前这个总喜欢称为少主的老薛、薛定谔也是。
老薛之前在那个人身边的地位很不一般，与其说是朋友、手下，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管家。陈风现在还清晰记得，小时候在那堪比王府的深宅大院之中，最常看见的，永远都是老薛那张笑眯眯的脸。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对于老薛的情感，同鱼幽薇是完全不同的。
陈风不愿意同鱼幽薇多聊一分钟，但是如果对象唤作是老薛的话，促膝长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自观院是在应天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建造的，也不知是山随院名，还是院随山名，这峰的名字就叫做自观山。
从风水上来说，这自观山依山傍水，虽然不上什么好局，但也是个妙处，但坏就会坏在这山夹在牛首山和凤栖山之间，又遥对紫山。
应天城气运虽盛，当年建都的时候，更是请了有名的修士和风水大师规划此域，为把九成气运笼于此处凝而不散，所以连再三山之上布下三道风水大阵，牛抬首、凤栖霞，再加上一个紫气东来阵法，分别将南唐八大院、大理寺和朝廷兵部立于三大主峰之上以此形成合围之势，将那冥冥之中如水的气运凝聚在应天之城。
不过天下之事哪有好处全占的道理，一饮一啄，循环不惜才是天道至理。
应天城以三大风水阵聚拢气运，就好比是围河铸堤一样，既然有围河处，自然也有泄洪的所在。
很不幸，自观山就是这泄洪口的所在地。
修为精深之士于顶峰运秘法眺望，能看到整个应天的龙虎之气，至此开始大江东去，一泻千里。
长期的气运流逝造成此处的草木较之四面诸山都要枯萎和荒凉许多，除了山顶道院外的大榕树还有些神韵之外，其余草木皆是长得歪七扭八，夜晚行至此山，若是月黑风高，很容易将这山上草木看成鬼影重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久而久之，这上山之人便是越发稀少了起来，再加上近几年来，南唐崇佛之风越发盛行，这破山之上的破道馆，自然更没有人愿意来了。
陈风同老薛两人边走边聊，一直下山走了约莫两三里地之后，这才看见了人迹，在路边一处茶摊歇脚，捧起一碗凉茶猛咽几口之后，这才是一抹嘴，长出了口浊气，一脸舒爽的样子，冲着老薛问道。
“别总说我的事情呀，你呢，老薛，那次之后，这几十年，你就一直待在这应天没走？”
老薛看着陈风喝茶的样子笑了笑，同样也捧起自己面前的茶汤喝了一口，说，“那次过了之后，我就出去逛了逛，天南海北的跑了跑。少……小风，你不是总说么，人要趁着年轻多去走走么。”
“不错，的确应该乘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看来我当年说了那么多话，也就老薛你用心听进去了。”陈风笑着点了点头，穿越过来，一出生就会说话本来是一件让人万分惶恐的事情，不过好在陈风这一世的父亲很强大，强大到哪怕是陈风有些反常，也让人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后来怎么回来了，莫不是把这世界都走了个遍吧？”
“小……小风，你说笑了。”老薛顿了顿，知道在外人面前称呼陈风为少主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不过小风这个称呼还是太过唐突了些，一时间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世界广袤，轻言走完的人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至于我为什么不继续走了，原因刚才你不也说了么，人要趁着年轻多出去看看，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陈风闻言愣了愣神，抬眼再看向面前的老薛，这才注意到，同十多年前相比，这个时候的他，眼角和额上都已经布满了皱纹，双鬓更是多出了很多白发，怎么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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