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空房间的鬼恋人
阳牧青现在每天的上班表现堪称“二十四孝”。
每天早晨给慕容曌买咖啡，还变着花样买，一个星期不会重样。
猫猫的伙食也改善了很多，小鱼干再也没有断过。
独孤思语喜欢花，阳牧青便会时不时买些清新的雏菊、薰衣草、康乃馨之类，保持她办公桌上的鲜花永远盛开。
但对南宫佚就显然没那么上心了，也许是慕容曌老是一副“有南宫佚就行，缺了你也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无意间迁怒南宫佚。好在阳牧青的厨艺还不错，每天中午从不叫外卖，都是自己下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地大厦太过阴森，早已列入外卖商家的黑名单），南宫佚寄身的黑猫是不吃小鱼干的，其他人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勉强算沾他一点光。
用慕容曌的话来说，阳牧青在正常状态下，几乎时时刻刻都闪耀着“圣母光环”。
然后她还会偶尔“好心”提醒阳牧青，说还没有发过工资呢，他现在付出这么多，万一哪天她拖欠工资，阳牧青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往往这时，阳牧青就会一本正经回答她：上天入地，我总能找到你。
这天中午，阳牧青的心情特别好，四菜一汤，妥妥上桌。
慕容曌最爱的黄金茄子煲，独孤思语喜欢的醋溜藕片，他喜欢的辣椒小炒肉，还有一盘卖相甚佳且香喷喷的碳烤虾，外加一盘正宗的西湖牛肉羹。
独孤思语先盛了一碗白米饭，各个菜都挟了一些，细心拌在一起，放到南宫佚面前，之后才自己盛饭吃。
南宫佚本身其实是不进食的，但黑猫还是活体，得要吃东西呀！
“难吃。”南宫佚嘟囔道。
“你说什么？”阳牧青一点就炸。
“你俩别吵，给我好好吃饭。”慕容曌冷冷抛出一句，环视扫射了一眼，却意外发现门口伫立着一个鬼魂，看他的样子，似乎进来之前想敲门来着，但一般的鬼魂如何能敲响门，又见屋内众人正在吃饭，竟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年头，这么讲礼节的鬼魂真是少见了。
那鬼魂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清秀男孩，高瘦腼腆。
“进来吧，你先等会儿，我吃完饭就来接待你。”慕容曌冲他招了招手，筷子却在与阳牧青抢虾，两不耽误。
吃完饭。
南宫佚一下桌就溜了，他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忙，除此之外，他只在乎独孤思语的安危，没有再问灵驿站打工的义务，必要的时候才会在问灵驿站帮忙。
问灵驿站的第一场鬼魂心理咨询正式开始。
慕容曌正襟危坐，阳牧青在一旁做笔录，独孤思语则负责信息传达，当然，南宫佚不在，她与慕容曌的交流只能通过纸笔进行。
经过独孤思语断断续续的文字陈述，年轻男子鬼魂的情况浮出水面。
他叫陈辰诺，在准备和女友求婚的前一天遭受意外身亡。他离开人世之后，放心不下深爱的女友，因此还在尘世飘荡，不时就去看看他女朋友。可最近他发现了异常，他女友经常会在半夜三更对着墙壁讲话，似乎与隔壁房间的人在交谈，可是，隔壁房间根本就是一个空房间！她称呼那人为“K先生”。
“你说隔壁是个空房间，，那你是觉得隔壁有个男鬼在引诱你的女友，希望我们去拯救她？”慕容曌仍是有些不解，“你去隔壁房间看过吗？”
独孤思语在纸上写道：“他说他进不去，那个空房间似乎被施过法。”
“被施过法的房间，很可能是里面封着一个非常邪恶的鬼魂。”阳牧青插了句嘴。
慕容曌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可以接，但也有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需要解决。
“可是呢，我觉得这事也得找你女友了解下情况，才好实施行动。只是，我们用什么样的理由接近她呢，如果说是你委托的，这也太邪乎了吧？”
独孤思语写下一段话，递给慕容曌，她快速看完，随即释然一笑，冲阳牧青打了个OK的手势。
当天下午，慕容曌、阳牧青、独孤思语还有陈辰诺一起，来到市内最繁荣的那条街，之后进了一家很别致的钻戒定制店。
原来陈辰诺的那对钻戒还没取。
这家店的取货方式也比较特别，不是凭借收据，而是回答三个问题，只要现在提供的答案与当时留下的答案一致，便可取货。
“你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是谁？”
“杨虹伊。”
“你决定要爱她多久？”
“绝对比她爱我的时间要久。”
“你定制的那款钻戒涵义是什么？”
“你在我身边的每一秒，都是幸福。”
钻戒顺利取出，按照陈辰诺事先的约定，女款钻戒给杨虹伊送过去，以此顺利见面，男款钻戒，就当做此次委托的报酬了。
杨虹伊居住的是新式青年公寓，新建不久，显得挺有档次。
她居住的是308，是那层楼的倒数第二个房间，陈辰诺所说的空房间，是最末一间，309。
三个人一起进门，会让独居女子的防备心加强，因此，阳牧青被留在了一楼大厅，负责照顾猫猫，两个送钻戒的女店员，这没什么，但如果还带着一只猫，画面感会有些诡异。
慕容曌用最温和的力度对着房门敲了三声。
门开了。
杨虹伊看起来年纪很小，仿佛只有二十出头，穿着一声家居服，显得有些慵懒与颓废，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露出的部分长得十分顺眼，只是黑眼圈有些明显。
“你们是？”她声音略显嘶哑。
“陈先生在两个月前，在我们店里预订了钻戒，已经全额支付。因为他一直没来取货，按店里的规定，超过两个月，如未取货，我们会按客户留下的地址送货上门。”慕容曌的演技浑然天成，说任何谎言，都能说得像真的一样。
“行，你们进来吧。”杨虹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似乎未曾动容，只是无意识垂下了两行清泪，她却似未曾发觉自己在流泪一般，草草擦拭了事。
这是伤心过度的表现，这些天，她不知已哭过多少次了，慕容曌看着杨虹伊消瘦的面容，从心底泛上一股心疼。
她与慕容思语在沙发上坐下来，杨虹伊给他们泡了茉莉清茶，但茉莉的清香盖不住铁锈气味，看来电水壶都已经很久没使用过了。
慕容曌再环顾了一下房间，这房间虽然整洁，但没有多少人气，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难道杨虹伊这两个月都未曾开火做饭，一直吃冷食？
她微叹口气，定了定心，装作完全不知道陈辰诺已经去世，兴致勃勃给杨虹伊介绍这个钻戒的价值，将刚刚店员口若悬河给她讲过的，全部照搬讲给杨虹伊听。
“你在我身边的每一秒，都是幸福……”杨虹伊听到最后一句，喃喃重复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慕容曌未从杨虹伊的房间里发现任何异常，用眼神询问独孤思语，她也缓缓摇头。
看来问题果然出在隔壁房间吗？
关于钻戒的保养事项都已经介绍完了，慕容曌实在找不到磨蹭更久的理由，只好拉上独孤思语，装出一副任务完成的样子，起身告辞。
但在临走之前，她蹲下来擦拭靴子上的灰尘，顺便在沙发底下黏了一个简易窃听器。
她俩出门了，陈辰诺没有一同下来，而是留在了杨虹伊身边。
一人一鬼，在冷清的房间中，和谐共存。
下楼到大厅，却没见着阳牧青。
这小子，就这么一会儿，又跑哪去了？
慕容曌很无语地给他打电话。
嘟嘟……被挂断了。
这小子居然还敢不接电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慕容曌正要发飙，阳牧青发了微信过来。
“稍等，我正在与房东交流。”
“思语，我们坐下来等会儿吧。”慕容曌的脸色转阴为晴。
过了约十分钟，阳牧青抱着猫猫，一路小跑回来了。
“陈辰诺不是说309是空房间吗？其实不是。我刚刚找房东，说想租309，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房东说309早就租出去了，还死活不肯透露租房者的信息。”
慕容曌闻言皱了皱眉？难道309住的不是鬼，而是人？她一瞬间想了很多种可能，但这很多种可能都需要事实去验证。
还是今晚先听听录音再说吧。
当晚，全体加班。
杨虹伊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午夜十二点之前，期间除了开关冰箱，还有厕所的冲水声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声响。
但午夜十二点之后，便开始有了谈话声。
说是谈话，是因为内容是问答的形式，仿佛是一人在问，另一人在答，但从始至终，都只录下杨虹伊一个人的声音。
“K先生，你今天心情好不好？”
“我也很想你，K先生。”
“K先生，今天我非常开心，那个钻戒非常漂亮，刚好是我能戴的尺寸。”
“K先生，明天就要上班了，可我觉得自己最好再请一个星期假，有你陪着，很安心。”
“K先生，……”
慕容曌摘下耳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了指令：“大家明天白天好好休息，阳牧青有空研究一下如何开锁，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后，我们夜探309。”
难怪陈辰诺会担心，杨虹伊果然有些不正常。
万事俱备，只差锁匠。
阳牧青临时学来的招数果然不靠谱。
幸亏慕容曌先让南宫伊干扰了楼道摄像头的信号，要不然估计明天就要去警察局报到了。
她今天白天并没有休息，而是等到杨虹伊上班之后，在楼道内守了一天。
309没有任何人出入，甚至连一点人的响动都没有，今天是工作日，那位“k先生”如果是个正常人，不太可能宅到这等地步。而且，她也摁过门铃，敲过门，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因此才通知阳牧青带上设备，毅然决然“强行进入”。
最终顺利开锁的人是独孤思语，她良好的听力此时派上了用场。
阳牧青在慕容曌与猫猫的共同凝视下面如死灰，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房子里面果然没有人，不过也没有鬼。
打开灯一看，房门处，还有四个墙角，都贴满了猩红的符咒。
这就是陈辰诺进不来的原因。
屋子里异常空旷，没有摆放什么家具。
靠近308房间的墙壁处摆了一个古老的雕花柜子，柜子里摆着一个骨灰盒，骨灰盒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得如此真诚。
竟是陈辰诺！
杨虹伊居然将陈辰诺的骨灰从墓园里拿了出来，还给他租下了隔壁房间，每天晚上都陪他讲话……
光是想一想，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慕容，你看这房里的符咒，其实原本的用意，并不是让外面的鬼魂进不来，而是想要锁住房内的鬼魂。”
杨虹伊没有想到的是：陈辰诺的鬼魂早就没有附在骨灰盒上，而是选择了陪伴她。
但为什么要称呼他为“K先生”呢……
站在门口的陈辰诺一脸苦笑，说了一段话，独孤思语将其写在便签本上。
“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候，是和别人一起玩‘杀人游戏’，陈辰诺好几局一直都是杀手，后来杨虹伊就给他取过‘K先生’的绰号，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都快要忘了。”
最终，会有一个人留下来，在念念不忘里，回忆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共同回忆。
阳牧青看着慕容曌将房门锁好，却一语不发，有些着急问道：“杨虹伊是疯了吗？”
“杨虹伊并没有精神不正常，她只是用了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来寄托思念罢了，但这样的思念方式明显不妥，陈辰诺之所以一直牵挂世间，与杨虹伊绵绵不绝的思念有很大关系。而且太过强烈的执念，会催生新的异物。如果我们插手的时间再晚一点，309也许会凭空产生一个新的鬼魂，但不是陈辰诺，而是杨虹伊回忆里的‘K先生’。”
“那我们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阳牧青很同情这对痴情男女。
“我明天会打电话给林皓教授，委托他为杨虹伊做一次心理咨询。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还是要及时排解一下为好。”
独孤思语将慕容曌的话讲给陈辰诺听，他听完之后，朝慕容曌鞠了一躬。
慕容曌冲他笑笑，心里想，等到杨虹伊差不多恢复正常，也该劝慰陈辰诺离开了。
人鬼殊途，不管是人是鬼，一旦跨过生死之防，就该学着去迎接新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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