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第路
天地间突然闪烁了刺眼光芒，巨大的涟漪飞速四散。
白光猛然的坠地。
轰。
大地震动，茫茫尘烟翻滚着涌上天空。
昏暗的天空一时间平静下来。末刹木然的漂浮于空，身姿仍旧巍峨如大山一般，周身血气忽隐忽现的缓慢萦绕，巨牛盔甲上零星点缀着些许冰碴，却丝毫看不见有任何受创的痕迹，巨斧开山在末刹手中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嗡嗡的低吟，像极了末刹嘿嘿傻笑的声音。
地面之上。
浓厚的烟尘终于逐渐的散去。
顾云裳单膝跪地，双手扶持着刺入地表的听雪，摇晃着艰难的起身，焦急的向着叶长安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到了叶承隆和苏勒查哈的身影，心中焦急的情愫立刻如同千斤磐石般重压于心，积于体内的淤血随之破口涌出。
顾云裳重重的咳嗽了几下，吐掉了口中涌出的鲜血，浑身上下仿佛万蚁啃噬一般疼痛难熬，顾云裳咬着牙，抬起了头凶狠的盯着天空中的那道魁梧黑影，杀意尽出。
只是顾云裳心中却已是明了，两人境界上的巨大差异是一条自己难以跨越的鸿沟，而此时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必死杀意，其实是支撑自己没有倒下的最后一口气。
这口气她顾云裳不能松。
顾云裳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狠狠的说道，“倘若死于今日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咳??咳??”。
顾云裳咳嗽了几声。尔后握紧了听雪，仰头大声的呼喊道，“这命，我不认！”
喊声震天。
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木奎微微的皱起了眉。
漂浮于空中的末刹面对撕声呐喊的顾云裳，仍旧沉默无言，只是暗自沉气，整个人悠悠然然的飘落于地，周身的血气开始加速悠萦绕，声音粗哑的开口说道，“小姑娘，你要好好看看，看清楚了你面对的是什么？”
话毕音落。
在末刹周身快速萦绕的血气，飞速四散，灵甲巨牛上蔓延出了猩红色的纹路，刹那间，凶光再闪，立时贯穿了天地。
大地在末刹脚下剧烈的颤抖，空气中密布着末刹充沛的灵力，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自阴郁天空而下，压的顾云裳有些透不过气来。
顾云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不由的佝偻着，双手用力的去扶持着听雪，才使得自己没有倒下。
开山在这时随意的一挥。
弯月形的斧光，立时擦着顾云裳身体而过，顾云裳惊恐的睁大着双眼，紧接狂风拂面，顾云裳再也无法站稳，摔倒于地。
斧光在身后百米处轰然炸裂。
震耳欲聋。
顾云裳躺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助的自脸颊滑落。
……
……
“这算认命了吗？”苏勒查哈看着倒在地上的顾云裳幽幽的说道。
“哎”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见了一脸怒意的叶承隆，连忙笑着说说道，“不好意思，你肯定十分着急了吧。”
苏勒查哈说完，叶承隆突然觉得身体一松，四肢立时能够活动了，叶承隆赶忙转身，意欲奔去顾云裳身边的时候，苏勒查哈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不用着急，她还没死，末刹要是想杀她，用不着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苏勒查哈边说边走到了叶承隆的身旁。
叶承隆转头看着苏勒查哈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有些疑惑的开口说道，“看你生的模样，很难想象你竟会是那个残害众生的魔君。”叶承隆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甚至都看不出来你是个荒人。”
苏勒查哈浅笑了一下，回答道，“我的母亲是中原人”。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叶承隆为之一震，在以血脉划分族群的荒人世界里，一个混血儿童定是受尽了周围荒人的谩骂与羞辱，定是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才能最终一统荒原，站在了荒人的巅峰。
“我开始理解你为何成魔了。”叶承隆说道。
苏勒查哈亦转头看着身旁的叶承隆，开口说道，“你以为我成魔就是为了成为荒原的大君？”
“不是吗？”
苏勒查哈大声的笑了笑。
“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苏勒查哈不屑的回答道，尔后柔声继续说道，“我本只是想救一个人，可惜啊??”苏勒查哈叹了口气。
“都是些前尘旧事了，不说也罢”。
见苏勒查哈无意再说，叶承隆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低头看见手中紧握的马刀，自嘲的笑了一下，随手扔到了地上。
苏勒查哈看着叶承隆丢刀，缓缓说道，“认命了？”
叶承隆无奈的说道，“你既知灵魄，那定然知晓我叶氏一族，为何只生一个男孩，如今灵魄已从我身上转移到长安身上，我便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怎能杀的了你？”
苏勒查哈点了点头，“你们叶氏皇族，自小便身怀灵魄，武学修为借灵魄之力得以优于常人，但却只限于常人，你们一生都无法步入魂师之境，且灵魄只能存于体内不得超过四十岁，否则灵魄之力便会反噬其身，最终导致灵魄之力破体而死。”
“你??你是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听人所说”。苏勒查哈轻言说道。
“谁？”叶承隆急切的问道。
苏勒查哈眯着眼看着叶承隆焦急的神态，轻轻的说出了一个人名。
叶承隆如遇晴天霹雳，口中不断的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会是他？”
苏勒查哈轻轻拍了拍叶承隆的肩膀。
叶承隆急切的继续说道，“就算是那人也不可能知晓我们皇族的秘密。”
苏勒查哈摇了摇头，说道，“事实有时总会超出常理，信与不信自然由你，只是事已至此，你的疑问我大可不回答便是，犯得着骗你？”
叶承隆被苏勒查哈说的一时哑口无言，此情此景，自己已然回天乏术，苏勒查哈确实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只是那个人是如何得知本就代代亲传的皇族秘密的。
苏勒查哈继续说道，“我还知晓，灵魄转移大阵，是一老者所为，而且灵魄转移之后，必将施法封印其体内。”
叶承隆听闻，惊讶的冷汗直流。
苏勒查哈诡异的笑了笑，“你可知晓，为何要将灵魄封印，而不是充分运用灵魄所蕴含的灵魄之力”
“因为人体承受不了灵魄巨大的灵力。”叶承隆木然的回答。
苏勒查哈摇了摇头。
“灵魄所蕴含的力量，也是灵力，倘若充分运用，其跟魂师所拥有的力量没有差别，你们叶氏皇族封印灵魄的最终目的，是隐去灵魄的气息，让人寻不得。”
“谁会寻找灵魄？”
“我”苏勒查哈沉声说道。
“你为何要寻灵魄？”
“因为灵魄是魔君力量的源泉。”
“不??不??可能。”叶承隆慌乱的大声说道。
苏勒查哈脸带微笑的继续说道，“我有必要骗你吗？”
叶承隆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的开口询问，“所以你是来夺取灵魄的？”
苏勒查哈摇了摇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来，是要你的命的。”
一滴冷汗滑落，叶承隆一时无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的命本就已是你囊中物，只是云裳和长安的命??”
不待叶承隆将话说完，苏勒查哈便摆手打断了他，“我对他们没有兴趣。”
“你竟不要灵魄？”叶承隆疑问道。
“我已不想再当魔君，所以灵魄于我意义不大，我之前已说过，我重新显世的目的，何况??”
苏勒查哈话没有将话说完，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道熟悉身影，心中默默的诉说着，“你肯定不喜欢我成为魔君的样子”。
……
……
一片黑暗之中，有一稚嫩童声在顾云裳耳边响起。
“娘亲，娘亲，醒醒，醒醒”。
“长??长安??”顾云裳大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四下张望着，只是黑暗之中并不见叶长安的身影。
“长安！”
顾云裳更加大声的呼唤，却已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云裳”叶承隆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顾云裳身后传来。
顾云裳猛的转身，看见了黑暗中那一袭模糊的明黄身影。
“陛下，陛下，你看见长安了吗？”顾云裳焦急的问道。
那道身影伸手一指，“长安不就在你身边吗？”
顾云裳低头一看，皇子叶长安正依偎在自己的腿旁，满面笑容。
顾云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转头看向叶承隆，发现那道身影正在逐渐远去。
顾云裳又焦急的问道“陛下要去何方？”
那道身影愈加的远去，隐隐约约的似能听见叶承隆缓缓说道，“云裳，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陛下，陛下??”顾云裳大声嘶喊，却也终究无法阻止那道明黄身影最终消失于茫茫的黑暗中。
顾云裳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仔细看去，能够看出自己已经身在马车之中，车厢中香气仍旧萦绕，叶长安熟睡在自己的身旁。
“原来是梦”顾云裳喃喃自语道。尔后困意再度袭来，周身疲乏的顾云裳只得再次沉沉的睡去。
此时的顾云裳还无法想象刚才得梦境，会成为黑夜里的时常出没的梦魇，伴随她的一生。
……
……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叶承隆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经管自己恐怕难逃厄运，但妻儿安全的离开，终归是一件大幸之事。
叶承隆面朝苏勒查哈抬手作揖。
苏勒查哈摆了摆手，“中原皇帝，不必客气，放走你的妻儿只是源于我不甘任人摆布之心罢了。”说着苏勒查哈面朝满脸怒意的木奎露出了如同孩童一样顽皮的笑容。
叶承隆转身面对身前马上的卫戈，脑海中无数画面浮现。
“奴才卫戈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醒醒，醒醒，陛下来了。”
“太子殿下卫戈此去北军定要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微臣卫戈拜见皇上。”
“皇上无恙便是夏朝之福，吾儿卫武刑死得其所”
“冬雨天凉，请陛下保重龙体。”
“陛下只要此次能够无恙的回到樊襄城，微臣卫戈自当听候陛下任意发落”。
前尘旧事如在眼前。
叶承隆揉了揉已是有些发皱的眉头，看着卫戈，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朕不该对你猜忌。”
“是朕错了。”
远处卫戈看着身前那道明黄身影，心里一阵绞痛，翻身下马，跪拜磕头，撕心裂肺的大声呼喊道，“罪臣卫戈，恭送皇上上路。”
寒风呜咽而起。
天地一片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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