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三尾风筝

  齐人高的茅草沙沙作响,表哥一手护在我的面前,一手去拔开草丛看。

  “啊。”我赶紧捂上嘴,不让自已叫出来。

  那草丛里,乱七八糟地躺着人,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地上还有残乱的四肢什么,好可怕。

  表哥用背挡住我:“别看。”“表哥,快看看有没有活的。”天啊,这天子脚下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杀人,这么残忍。

  这些人的衣着,那般熟悉,就是上午从我们眼前晃过的大辽人。

  “都死了。”表哥确定地说:“全是大辽的,但应该是清理过。”

  “天啊,是谁杀的?”好可怕,我也不敢看太血腥的事,一身的寒战,转过身不看。

  他捡起一支箭:“青蕾你看看,这些漆了红色的箭,是北皇御林军的。”

  是的,我知道,有个将军,还经常来顾府,他的手下,都是佩戴着鲜红色的弓箭。

  是皇上要杀他们吗?可是,这不是伤了大辽和北皇的和气吗?

  本来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一共是十二人,青蕾,我们得报官才行,兹事体大。”

  “不对。”我转过身看他:“是十三人,表哥,我数过的,一共是十三个人辽人。”

  “再找找,跟我来。”他牵着我的手离开那里,扒开浓密的茅草,四处找寻着。

  沙沙的声音,似乎都是人的动静。

  大辽人凶悍威猛,怎么就让人全杀了,而杀人的人,就没有受伤,或者死吗?

  几匹受惊的马,四处散跑着,有些抬起头翘望,等着主人出现,但是,都跑得很远,很远,再停下来仰望。

  离得最近的马,通体黑如墨一般,时而低头,时而抬头。

  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大大的眼里,写满了哀求一样。

  拔开了茅草,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就躺在地上,黑马低头轻碰他的身体,似乎是想唤醒他一样。

  满身的血淋淋让我害怕,紧紧地抓着表哥的手:“表哥,他也死了吗?”他的手,还抓着剑,上满也沾满了鲜血,背朝天,让我看不出他是谁。

  但是腰间那匕首,很熟悉,是表哥的。

  “没有。”表哥上前去看,探探他的鼻血,再看向我:“青蕾,要救他吗?”

  我一怔,救他?

  这是一个麻烦啊,是大辽人,而且还是御林军杀的,我要是救了,那不是杀头的罪吗?但是,人还活着,如果我和表哥现在走了,他或许会死。

  如果是北皇人,我定然会救,这是一个很慎重,再冷静想,也是难以决定的事。

  他定是一跑爬过来的,微微弯腰的茅草上,血迹斑斑。

  这个人的生命力,真是强悍。即使身上中了三箭,还受了伤还能爬得走。

  马儿大大的眼看看我,眼里似乎流淌着悲伤与哀求。

  “表哥,我们偷偷救吧,不管他是辽人也好,是北皇人也好,总之是人。而且说不定他在大辽还有夫人和孩子,都在等着他回去,他死了,他们会很伤心的。”我的声音带着颤抖,似乎在说服着我自已。

  表哥一笑:“你不必说那么多,你说救,便是救。”

  他翻过大辽人的身子,迅速地点了他几个穴道。

  “表哥,你看。”我指着那初时发现大辽人的地方。

  御林军又来了,似乎清点着人数。

  “快点躲起来。”他脱下衣服将那人的身体盖住,猫着腰抱着他走。

  我看着他爬过来,那染了血的草很是明显一定会让他们生疑的,再瞧瞧黑马。

  我可以救你主人,但是,只能伤你了。拿起他留在地上的剑,往马后大脚上一割。

  它也不叫,也不走。

  我紧紧地抓着剑,看着马脚上的血流了下来,有些颤抖。

  我平素最喜欢温驯的动物了,何况它是这么的有灵性,祈求我们救它的主子。

  低下头来,温和地舔我的手,黑亮无比的马眼,平静无波,让我心里不是滋味,那剑似是割到自已身上一样。

  “好马儿,我一定会救你主子的。”拿着剑往草里钻进去。

  茅草刮在脸上,好痛。心还在猛跳着,看到表哥抱大辽人走过不小心滴在草上的血,脱下外衣夹着草一拉,擦个干净,踏倒的草,扶回去不让人看出不妥。

  蹲在表哥身边,猛喘息着。

  他眼里,浮上了心痛,手指抹上我的脸,痛得我一闪。

  他手指沾上血珠,想说什么,我轻嘘,让他看着那儿。

  “如果他们一会往这来,我们就逃走,别管他了。”表哥轻声地说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

  那些人,果然寻着血迹而来,快到黑马前面了。

  黑马真乖,也不走,也不跟着我们跑,我说救它的主人,如果,如果真的来了这里,我和表哥就只能自已赶紧逃走。

  回头看看他,侧躺着三枝箭在身上,红得刺眼。表哥包着他的白衣,染上了血,更是红艳得妖异。

  “司马将军,是这马受伤了,没有人?”风送来了响亮的声音。

  有些一惊,司马将军,司马政,父亲的好友,竟然是他。这事,会不会跟我父亲,不会,不会的。

  一定是皇上下的令,不是中途就把都王爷给宣进宫里去了吗?

  “四处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司马政的声音很大,让风传得很远。

  吞吞口水,听到自已的心,啪啪地跳着。

  表哥压下一些我的头,来了吗?灵敏的耳,听到了脚步声。

  马儿厮叫起来,撒开蹄子往外冲出去。

  司马政大声地叫:“这是一匹好马,快追。”

  沙沙的声音,越行越远,我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着表哥:“走了吗?”

  “走了。”他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转回头想看看受伤的大辽人,真是命大,幸好他的马,很有灵性。

  一回头,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锐利地看着我。

  吓得我往后一倒,惊叫出声。

  他竟然坐起来了,也不知道他醒来多久,就在我们的背后,手里紧紧地抓着匕首。

  天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鬼了。

  表哥看他一眼,不悦地说:“别吓着青蕾,是我们救你的。”

  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感激,冷谲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要伤了你的马的,你放心,我下手不重,只是一些皮外伤。你爬过来的时候,草上有血,所以只好用你的马来掩蔽。”他喘息着,手里的匕首抓得有些紧。

  “别太动气了,不然还会一直流血的。”命都要没有了,还操心他的马。

  “别理他,大辽蛮子不是和我们北皇一样,知恩不懂得报,看你的脸,都是草划伤了。”表哥有些鄙视地看着他。

  “顾青蕾。”三个字,没有温度地让他念了出来。

  “我是。”反正他也知道:“呵呵,不用感谢我,我不还欠你一个人情吗?”

  他鹰眼如剑:“你父亲杀了我手下十二人,还想杀我。”“啊。”这一吓,我又跌坐了回去。

  “别胡说八道。”表哥口气一怒:“我们不会想要你报恩的,别寻什么借口。我敬你是一条好汉,绝不会告诉追捕你的人,青蕾,我们走。”“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父亲怎么会杀你呢?你要跟我道歉。”我不走,死盯着他,紧紧地抿着嘴。

  一个冰冷,一个生气,眼神在互相对视着,互不相让。

  我不容许别人来污赖我的父亲,他满眼都是咄咄逼人的冷与恨,我也很倔强地看着。

  我的身子软了下来,摇头低叫:“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在府里,你一定是看错人了。”“你继续骗你自已,顾青蕾,这笔帐,我萧穆阳会给他算下去的。”他忍着伤,站了起来。

  仰头看他,那般的高大如山。

  表哥气怒地叫:“站住。”

  拉拉表哥的衣服,我满眼的哀痛:“不要,让他走。”

  “青蕾,你疯了,怎么能让他走,你可知道萧姓可是辽国的皇家之姓,他日后是不会放过你父亲的,与其有后患之忧,倒不如……。”

  “表哥。”我大声地打断他:“不要给自已身上加上罪孽,我们不能,将错,一再错。”

  站起来,看着他有些踉跄地走,拿着他的剑支着身子。

  他能活着回去吗?他能这样走出北皇吗?父亲发现他没有死,岂会让他顺利地出北皇的境界。

  但是放走他,的确是一个错。

  全身都没有力气,让表哥扶着往外走。

  那落在草上的风筝,不能再飞起,只有三条尾巴,在飞腾着,飞腾着。

  我捡了起来,细细地摸着:“表哥,你看这风筝,多漂亮啊,是你糊给我的,记得吗?”但是我避他的情,将他送的东西,都让人放到杂物间去。

  “我上午看到,就觉得很奇怪了,表哥不是说,你做的风筝,与别人的不一样,是三条尾巴的,你说这样可以飞得比别人的高。”心好痛,好痛。

  表哥拿过我手里的风筝,往远处一扔:“青蕾,别说了。”风吹着,但是风筝飞不高,几个翻腾,还是无力的坠下。

  表哥拉着我大步就走,我还恋恋不舍,转回头去看那风筝。

  为什么会是你呢?三条脚的风筝,当你飞上空的时候,大辽人的脚程,也是快到这里的时候。

  我尊敬的父亲,很多事情,我总是不想去怀疑,我想得到证实,自已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我只是一个无知的可怜虫,一枚爆发的棋子。

  父亲的目的,还没有完全的显山露水。

  可是大错已铸成,大辽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讨回个公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北皇的兴哀,百姓的生死,他有考虑过吗?在这之中,他能有什么好处。

  是报复吗?不,不要拿我当借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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