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芝麻麻糖,很甜

  等到众人走到大门口,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门口的石阶上血迹斑斑,有一个小孩背朝着大家,双手紧紧的挂在门环上。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器划成丝缕状,暴漏在外的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能隐约看得见骨头。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被掏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奇怪,怎么有一股野猫的骚味?”五师兄吸吸鼻子,赶紧放下雾臣问道“先别哭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雾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抽抽搭搭的说“师哥,他是我的伙伴。昨天晚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个野猫精把他给害死了”“胆大妄为,哪里来的野胡子精竟敢在这里撒野!”四师哥眉毛一竖,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先别说了,来搭把手。赶快把这小娃放下来抬进去,看着怪可怜的。”三师哥边说边把怀俊的手解开,四师哥赶紧开门帮着把人往里面抬。五师哥拉着雾臣往回走。

  把怀俊的尸首安顿在院子里,三师兄便嘱咐他去睡觉,雾臣怎么也不肯坚持要在院子里陪怀俊。三师兄没有办法,只得拿来一块布盖在怀俊的身上怕吓着他。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师父和大师兄也回来了。三师兄赶紧走到师父跟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几人便进了大厅。

  柳无缘端来碗玉米糊汤“来。吃点东西”他把碗送到雾臣面前,“师哥,我不想吃”雾臣低下头,“怎么,要师哥我喂你不成”柳边说边把勺子往雾臣嘴里送。雾臣躲不过只得接过碗一口气喝完。过了一小会儿,他只觉得觉得自己脑子发晕,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倒在师哥怀里什么也不知道了。柳无缘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他抱回了房里。

  这边大厅里,大家都准备好了。柳走进去,“安排好了吗?”大师兄问道。“放心吧,睡着了”柳答道。“那就开始”师父开口,大师兄点了点头,只见他对着怀俊的尸首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接着黄纸往空中一扬,那黄纸便立即燃起来。“来”大师兄一声轻喝,门外忽的刮起一阵旋风。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厅里多出一个小人。那小人身处一团烟雾中,可面容却看的真真切切和外面的怀俊一模一样。“你是怀俊?”大师兄开口,“是,我是”地上站着的那人答道。“好,你把你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我们讲清楚,不得有半点欺瞒。”“好”那人开口道“我叫田怀俊,山脚下田家湾人。十日夜里因和家里人闹别扭在外面流浪,可是不料忽然来了个野狸猫精,我便被它抓去。它先前不知到被哪里的法官伤了,法力大不如前。庄里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了符咒,它靠近不得。于是便掏了我的心装了块石心进去,要我做它的帮手去引诱小孩来补身体。要是不听它的话,就要取走我的石心让我立刻死掉。我没有法子便先假意答应了它。第二日晚上,本想和雾臣道个别,以后就见不了了。谁知这狸猫精跟着我,它要我骗雾臣给它吃。第三日,雾臣又到原地等我,那野狸猫精化作我的样子要去骗他。我实在不忍心雾臣死,便拉着雾臣跑到了山上。你们门前洒了白灰,我进不去的。我让雾臣进了门,那野狸猫精随后便追了上来,但是它也进不去,又想利用我骗雾臣出来。我害怕雾臣担心我中了它的计,便用两只手挂在门环上,让雾臣从里面开不开。那野猫精被激怒了,变本加厉的折磨我,最后又掏走了那颗石心。它后来又等了大半夜,等到鸡鸣的时候便走了。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它肯定还会再来的。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是我希望雾臣好好的。”

  “师父,那个法官便是我”听到这里三师兄不由得惭愧起来“那日山下的村民来求符,后来又派人上来请我们去捉精怪。都怪我当时心软,念在它修行不易便放了一条生路给它。谁曾想净惹下这般祸端”

  “法官,这事怨不得你都是我的命。不过我还有句话想托老先生带给雾臣”怀俊说“什么话?”白先生问道“芝麻糖我吃过了,很甜,很甜”怀俊答道,说完它便渐渐隐去不见了。白先生叹了口气“哎,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下午的时候,雾臣睁开眼,“你醒了”一张大脸凑过来,是三师兄“怀俊呢”雾臣坐起来问道“还在大厅,你四师哥正在给他收拾,准备一会好上路。”三师兄答道“对了,他大姐也来了”雾臣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出他最新最好的一套衣服,又从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临走前娘替他做的新鞋,跑到院子里。“师兄你给他把这个穿上”他把衣物递给四师兄。四师兄接过衣物小心翼翼的套上。眼前的怀俊已经收拾停当,整洁的衣物,安详的面容,身上的伤痕被四师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修补的完全看不出来。雾臣的眼睛一酸,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你往这边走,令弟我们让他停在这里”背后有声音响起,雾臣赶紧擦擦眼泪,转过头只见一位面带凄容的女子跟在柳无缘的后面。看到躺在木板上的怀俊,女子终于失控,忍不住扑到尸首上痛哭起来。待那女子狠狠哭过一场后,三师兄才递来手帕。那女子也渐渐平静下来,接过手帕道了谢拭了泪。“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三师兄劝慰道,“我这弟弟,自打出生到现在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还落得个如此下场,叫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伤心?”那女子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雾臣赶紧拉拉女子的袖子“大姐,我是怀俊的伙伴。怀俊老给我说起你,说他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就是大姐,他只希望大姐可以过的开开心心的。大姐你就不要哭了,怀俊在边上看着呢”“对呀,我师弟说的对。怀俊要是看到你这样伤心,他在下面也会难过的。”三师兄也说道。那女子抬起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哎,都是命。也许这样对我弟弟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她把肩上的包袱解开,里面装的都是小孩喜欢的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儿。大姐又从腰间解下一串银铃铛戴在怀俊的手腕上说道“生前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他,这串银铃铛是我娘给我的陪嫁,现在让它陪着怀俊吧。又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扣下上面点缀的一点金子塞在了怀俊的嘴里继续说,“我听老人讲过亡人嘴里塞点金子以后能拖生个好人家”。三师兄和四师兄轻轻的把怀俊放到了一旁的小棺材里,把大姐带来的小玩意也放了进去。

  按照旧历,在太阳落山后,依照大姐的意思他们把怀俊埋到了生前最爱去的小树林里。怀俊的继母和父亲却始终没有露面。临走的时候,大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雾臣一看正是自己送给怀俊的那块。“当日因为我二娘拿了弟弟的手帕不肯还给他。弟弟因为要拿回手帕和她吵了嘴。二娘气不过打了他,他跑出去才出了事。我弟弟从来没有跟二娘吵过嘴,想必这一定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就留给你吧。”大姐边说边把手帕塞在了雾臣的手里。

  后来大姐什么走的,自己怎么和师兄回去的,雾臣都记不得了。他的脑子里一直有一句话在盘旋“因为手帕他跑出去才出了事”“因为手帕他跑出去才出了事”。紧接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热,头很晕,每走一步路就像踏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那种奇妙的感觉难以用语言描述,好像自己马上要超脱飞升一样。他忍不住跑,忍不住跳,恍惚之间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一条长满花草的路上。他四处看看,却惊喜的发现怀俊也在这条路上。,“怀俊,怀俊”他跳起来挥舞着手叫喊着。怀俊却像没听到一样,跟着前面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静静的走着。他就拼命的在后面追。“苏雾臣,苏雾臣”隐隐约约听到半空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奇怪,他停下来往四周看看却没见人,前面的怀俊也停了下来。怀俊只是转过来朝着他笑却并没有说一句话。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也跟着转过来,其中一人恶狠狠的盯着雾臣忽然吼道“你该回去了”。霎时间那人的手突然变得很长,一把雾臣推了出去。雾臣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很痛,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身子一动,突然清醒过来。“看,看,他要醒来了”。雾臣迷糊之间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他睁开眼睛打量打量,师父和师兄们都围在他四周。“你可算醒了”三师兄松了口气。“师父,我这是怎么了”雾臣疑惑的问道“你发烧了,睡了好几天”师父笑眯眯的说。“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雾晨疑惑道“喝汤啦,喝汤啦。五师哥我特意为你熬制的。”柳无缘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一碗汤喝下,雾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从那以后,怀俊的事情师父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过,也不准其他的师兄提。雾臣有把自己的梦告诉过师父,师父只说是怀俊来向他道别,却不肯再多透露别的。有时候想起怀俊,他就一个人跑到那个小树林坐坐。他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不再贪玩,反而练起功来更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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