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形同陌路
掌心的纹路深深浅浅印刻，彼此覆盖，十指紧扣，惹来太多牵扯。夜雾中是谁在拨弄琴弦，时而平静，时而曲折。一滴泪滑过，有意触碰指尖引起伶仃一目。
不过是凡人，又能耐得了红尘几何。
嘣的一声，弦断了。台面上的杯酒尽，徘徊于醉生梦死之间。那潇潇余音还回荡在耳边，却被断弦的粗劣所震慑。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使得这透白断成两半。手指端的划痕被鲜血所染，一滴一滴，晕开了刻画在琴面上的梨花纹。
“奴婢失仪了，先行告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里蔓延开，箫声随着琴声而止住，直直横过目光看着身旁站着的人。他到底是有什么脸面，再站在自己的身边。
“下去吧。”九玄琴实在贵重，但是皇帝却没有因此责罚虞月瑶而是挥挥手叫了她下去。爱恨情仇是多少人的宿世之冤，他高高在上，却也是这么过来的。前朝之事倒还不如后宫之事来的真实，虽然很是让人纠结，但却是最现实的存在。
外使神似迷恋，与身旁之人言说了两句又与皇帝谈笑了会儿，期间并未再有提及虞月瑶之事倒是让人放了点儿心。这席美酒佳肴让人品尝的甚是忧心，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自然所想也就不一样。想走，想留，到底凭谁而说。
“小月月，你没事吧？”陆子晋眼见外使没再放肆便与贤妃道了一两句后，趁着间隙离开了宴席，从后门而出追上了还未走远的虞月瑶。
“没事。”很冷静的两个字，虞月瑶虽然是表面做到不动声色，但是内里早就不知道涌起了多少的五味杂瓶。
“你还是那么在意陆子贤吗？”这是陆子晋最不愿意提及的问题，拉住虞月瑶的手缓缓垂下。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生与死，原本想着没什么跨不过去的了。但是感情的归属与是爱是怜是感动，这之间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我只是很失望罢了，没想过他居然会再把我推出去。这一次完全是意外，我跟周康禄说多了两句话就不知不觉到了明和殿，然后那俩郡主就把我从内殿给推了出去。陆子贤最多吩咐人动手脚或者自己暗中跟皇帝说，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让我难堪。但是如今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下去了，以为彼此尚有一份浅薄的不能再浅薄的情谊在，以为他曾有意可对自己是真心的就还会有顾忌。但是没想到只能说，他要不就是从未对自己上心。要不，就是他已经开始在快进他的计划了。
“他从未有在父皇面前提过要你嫁过去的事儿，恐也不是有意安排的吧。这次的事儿是意外，倒也能叫你看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别老是糊涂的生乱七八糟的念想。”陆子晋叹了口气，大力地一弹虞月瑶光洁的额头。
“的确是要看清了，这样日后就不会太过于让自己失望。真是自讨苦吃。”最不想去想的，迟早是会想起。纸是包不住火的，是自己太不诚实。不过，掐灭了那微弱的烛光，剩下的黑暗就应该是由眼前人给自己全数照亮了吧。要不然，自己最后也不会如此平静地凝视他。不带一丝的感情。
“外使想必是看上你了，他们的君上过个十天半月的也会来到天旭。这是阴差阳错，但愿待会儿的表演可以让他转移放在你身上的贼心！”陆子晋并未再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他选择相信她。现下头疼的问题是接踵而来，明和殿锦绣笙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那婀娜多姿的可人儿不知道能否让彼此逃过今日之劫。
“就算他们会放过，有的人也不会放过了。没有人想过我能吸引他们，如今知道了还不快点把我送出去。这样既不用脏了他们的手也能把我解决掉。想与你争夺太子之位的，要掌控独身一人的你那是很简单的事情。”爱情是可以打败一个完整的人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为情自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如此深爱自己，不依不挠的终于让自己感动。到底这其中的契机是什么，虞月瑶隐隐约约有些晓得。
“话我不想多说，他要太子之位给他便是。如果你要走，那我就随你一起。”陆子晋无奈地抚了抚眉心，对于太子之位他说的拒绝之话多的不能再多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是这么想。宁愿错杀也不放过，这就是陆子贤的性格。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我不管你有没有继承皇位的意思，你都要给我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假如我真的被送去和亲了，那你也不能因为我而颓废下来。你是知道的，他不会像雍正对待允禩那样对你，这里没有宗人府只有断头台。”如果他失魂落魄那就等于给对手机会，以陆子贤那日渐蓬勃的野心来说，对于威胁者，杀之而后快。他不能让自己牵绊住陆子晋而导致他最后丧命，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大家都是聪明人。
“我都说了我跟你一起走。九子夺嫡，我可没那么傻。”陆子晋握住了虞月瑶的双肩，康熙期那几个儿子的丰功伟绩他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手足相残，陆子贤就是那么一个人。只是，他更狠。不是废去权利终生监禁那么简单，而是让你永无开眼之日。作为他的弟弟，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靠，你搞清楚我要说的重点好不好！”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虞月瑶一个白眼丢了过去。
“搞清楚了搞清楚了~”陆子晋笑嘻嘻地捏了一把虞月瑶那有点儿发福的脸。
“滚一边儿去！”一拳击打之。
夜深人静，殿堂之内轻歌漫漫，应该已经到了尾声了吧。逐渐有人离开，他们的脸上都微微泛红带着醉意，今晚玩得很开心呢。呵。
“华静，你不是守着王妃的么？”陆子贤前脚刚准备离开明和殿，守在他老婆身边的婢女华静就匆忙赶来了。她是华初的亲妹妹，同样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王妃说肚子不舒服，奴婢就赶来请太医顺便来告诉您。”华静颔首言之，汗水沾湿了她的碎发。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舒服了？”陆子贤二话不说就往宫门赶。现在他最紧张的，除了太子之位就是楚兮凝了。其余的，他有心无力，更是不敢再去想。
“王爷您许久还未回府，王妃睡不着，所以”华静紧紧跟在自家王爷身后。
“…”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子贤只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老样子，虞月瑶送了陆子晋出宫。虽然陆子晋百般不愿虞月瑶自己一人回庄和宫但是却又拗不过虞月瑶那牛脾气。
“喂，死女人你小心点啊，别被人拖进草丛里给那什么了。”几乎每日都会上演的惜别之戏，只是说的话非常煞风景。
“你走了，应该就不会有人这么猖狂吧。”虞月瑶莞尔一笑，今日总算是有事儿能让自己宽心的笑了。
“你别笑，别笑！哎哟妈呀，一笑我就想这么做了！”陆子晋被这个笑容给迷得七晕八素的，差点没扑上去就地正法。
“那我哭？”虞月瑶一只手挡在彼此之间，他爱动手动脚举止轻浮，放在现代倒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是古代这样被人看到影响不好。不过，他怎么会那么潮不会真的是
“说到哭，你刚刚是不是哭过了？”陆子晋十分留意虞月瑶的一举一动，一颗眼屎也不放过何况一滴眼泪。
“没有啊。”掩饰掩饰，但毕竟不是演员，一个转身加傲娇的语气就完全暴露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掉眼泪的啊”陆子晋从身后抱住了虞月瑶，他的誓言算得了什么。这个世间上太多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对不起，以后不会的了。”握紧了陆子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她也不想这个样子。她很害怕自己的失态会让陆子晋远离自己，所以，她要控制自己，她要好好抓住这双手。
“给晋王请安。”华静眼尖儿，大老远就认出了一身墨蓝锦衣的陆子晋。
“给敬贤王请安。”虞月瑶反应过来后已经挣脱开了陆子晋的手，上前给陆子贤请安。
“五年前，本王曾与岐越国国君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是太子，但却已经意气风发有着大气之象，本王觉得，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陆子贤觉得眼睛生疼，像是被针扎似的。侧过目，既要快刀斩乱麻，就必须狠下心来挥去那如梦魇般的感情。
“是吗。可是奴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夫婿人选，不牢王爷一直费心。”虞月瑶收起了那宛若天人的笑容，剩下的只是如同清风一般渺渺的微笑。眼底的陌生，将陆子贤隔绝在外。
“那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陆子贤微微一愣，轻笑了两声。
“哪会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奴婢跟您非亲非故的您不会管奴婢的闲事。您只是，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罢了。”虞月瑶倒是毫不避讳的直视陆子贤，这番话说的有点儿过了，就连陆子晋也拉住了她叫她别说了。
“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人心都是自私的，那就应该做好准备了吧。”放在身后的手紧握，陆子贤强忍住了悲愤夹杂的感觉，冷笑爬上了嘴角。
“对于形同陌路的人，奴婢一般是不予理会的。但是对于那些生性多疑，经常吃饱了撑着爱惹是生非的人，奴婢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话都说那么开了，就没有必要再掩饰了。而且，她说的，不止是他陆子贤，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臭娘儿们。
“走。”陆子贤一个扭头死死凝视住虞月瑶，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陆子贤便带着华静离开。
沉下了眼帘，既然道破了最后的底线，那么就已经不再是形同陌路了，而是仇怨相对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