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烈蟒化为蟒绕指柔
古丹岐在木枯测试境界时已经到了，但看见门后身影鬼祟的司懿峰，便隐去身形站在后面，与他一同望着殿中的事态发展。司懿峰一路看得神色变幻，他却越看越觉得有趣，落在木枯身上的目光，欣赏越来越多。
待到这要紧关头，古丹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便拎起司懿峰的衣领进入大殿，现出了身形，同时稍散气息，使司懿铭笼罩木枯的气场如骄阳下的残雪，迅速消融殆尽，入侵的灵气也被迫收了回去。
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古丹岐不说话，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只有木枯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片刻后他抬头看去。
“司懿峰！”
木枯瞳孔收缩，心里翻起滔天大浪和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司懿峰，司家在捣鬼，而且一出手就如此狠辣无情，妄自己还对司懿峰感激有加！
木枯胸口发堵，眼中闪过刺骨的寒芒，勉强站起来，朝古丹岐拜见道：“木枯见过丹岐长老。”
古丹岐点头，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到了司懿铭身上，心中有些不快，这司懿铭修为谋略上乘，只是性子和司徒天一样，太过狠辣了些。不过这不归他管辖，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总会被过多解读，只能按照门规办事。
“司懿铭，回左殿中去，回头去惩戒大殿自领责罚。”
司懿铭低着头，眼中浮现阴沉，司懿峰说木枯与古丹岐只是偶遇之缘，简直荒缪至极！若不是渊源颇深，以古丹岐之尊，怎么会暗中保护一个杂役弟子！更糟糕的，是木枯与古丹岐毫无关系，因为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古丹岐放弃中立，与木之卿牵连到一起了……
“当真这样，此子的身份就值得玩味了，难道是那件事的人选……此次事情不成，怕是短时间再没机会了。”
司懿铭深吸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尊敬如常：“谨遵长老之命。”
说罢，他搀起司懿峰，转身而去。责罚他并不在意，大派中向来斗争激烈，这样才能保持门派的竞争性，这件事最多扣些门中贡献度而已。
“给木枯登记报名。”
古丹岐对周烨说了一句，卷起木枯化虹而去，只留下片刻后的轰然大噪。
木枯第一次神智清醒的高空飞行，脚下诸山大殿飞速而过，让人微微眩目，周围一层柔和的光幕挡住了烈烈罡风，像在地面一样平稳。
适应了片刻，木枯调动灵气抚平撕心裂肺的疼痛，若非他日日服用多籽葵，肉身强度远超同境修士，刚才修为已废，现在经脉之伤也至少几月才能好。
体外伤势只是看起来惊人，倒是无关紧要。
盏茶以后，木枯对经脉稍作梳理，清楚了自身的状况，面沉如水，一时间沉默无言，他不知道合谭根能不能治愈这种伤势，若是无用，自己还参加什么试炼？
今天的经历让他想起了戴王府的时光，小王爷对他动辄打骂，旁边恶仆拍手称快，或参与助兴。今日情况虽有不同，但众人刻入骨子的冷漠，以及彻底的实力为尊让他如临深渊，数月来司懿峰等人的庇护带来的安逸修炼生活一朝化为了泡影，让他陡然认清了修界的现实。
“原来我的小心谨慎还是不够，如果不是此事，自己恐怕都忘了，司懿峰等人不是我的亲朋密友，一切都是利益二字。”
木枯默默反省，并没有怨恨司懿峰，而是头次出现了浓烈的杀意。
“你难道一句话也不想跟老夫说么？”
木枯蓦然惊醒，尊尊敬敬地施了一礼。不管他此刻心境如何变化，古丹岐对他两次相帮，差不多都是救命之恩，二人身份相差悬殊，绝对不会图谋他什么，这样的长者值得他尊重。
“弟子谢过长老相救之恩！”
古丹岐摇头一笑，上下打量木枯，口中啧啧称奇，驾云落到一处灵气萦绕的雄伟山峰，正是聚丹峰。
“你两月时间修到驱凡三境，而且肉身不错，体内却没有草木丹药之力的痕迹，怕是那粒项人果也没服用，着实让人奇怪。”
古丹岐修为太高，不必灵气探查，一眼望去足以将木枯里外看透，但却仍没有发现隐在胸口的老树桩，而且听他话语之意，木枯服食众多野果也没被看出来，似乎所有功效都被吸收了个干净。木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产生诸多联想，却无法回答古丹岐的话。
古丹岐看木枯为难的模样，抚须而笑，摆手道：“机缘得到了，便是你的，老夫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回答。”
木枯心中感激，忍痛又是一拜，古丹岐见状，手掌搭在他的肩头，灵气涌了进去。
如果说木枯体内是潺潺小溪，古丹岐的灵气就是浩如烟海，完全察觉不到极限与深浅，但没有给木枯带来压迫感，反而如春雨无声，浸润每一处血肉，一炷香的时间，内外伤势竟已痊愈。
木枯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深深再拜下去。
“再拜便成磕头虫了，”古丹岐抬手阻止道，“伤好了，你才能帮老夫做事。”
“长老请吩咐，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今天是让你掌勺。”
木枯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便是当厨师，为我做一顿饭。”
木枯眨眨眼，看着古丹岐有些发懵，经历了这么多事，刚刚修为都险些丢掉，古丹岐又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把他带走，却告诉他目的就是让他去厨房起灶做饭，前后反差太大了些，木枯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古丹岐笑了两声，手掌打向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泛起层层涟漪，所有法阵被打开。二人进入后法阵合拢，有过一座大殿，来到了一处单独的宅院。
推门进入，里面俨然一副厨房的模样。
“这里供你使用，置百斤食物出来，做完以后自有人来取。”
木枯心思一转，恍然明白了过来，食物应是为秃毛鹳准备的，木枯欠身称是，古丹岐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飞入了前面的大殿。
木枯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长吐一口气，开始查看起来。
这个厨房面积很大，缸鼎中储备着各类材料，多是寻常的肉食，但在一些散落的玉盒中，摆放着众多的仙果。
“小凌桃、百年灵犀果……气源果！”
木枯仅认识几种，其中的气源果在万武遗峰的药田中便有，是里面最珍贵的，仅有一株，结着干干瘪瘪的三粒果子。而这里足有数十，粒粒饱满晶润。
“人比鸟，气死人……”
不少果子上有被鸟喙啄过的痕迹，有的仅吃了半颗便被丢弃在了角落里，木枯口干舌燥，手指拨弄仙果，忽然间胸口隐隐升起了渴望。
木枯一惊，迅速抽回了手指，看看这个低调奢侈的厨房，忙碌了起来。
古丹岐神通广大，但仍找木枯来帮忙，说明秃毛鹳不在乎食材的珍贵性，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既然如此，木枯决定做一次纯粹的凡间食物，那些仙果不去动用，况且他不了解这些仙果，使用的话只会弄巧成拙。
打定了主意，木枯处理好材料，选了一个薄壁大鼎，却突然顿住了，他忙碌半天，才发现厨房中没有任何柴木。
寻找一遭，再次确认了这一点，木枯迟疑不决，他可没有凭空生火的本领，自寻柴木，除非拆门拆窗，或者去外面砍些树木，但这么愚蠢的事，木枯绝不会做。
大殿中，古丹岐的神识一直在关注厨房，见此露出微笑，刚欲传音提醒，却见木枯站到灶台旁，自己发现了引火符。
“这是符纸？”
灶台上放着一叠黄色纸张，最上面几张都写有一个古拙的“火”字。
木枯目光炯炯，沉吟少顷，把一张引火符放到了鼎下，灵气丝丝涌了进去，古拙的“火”字渐渐发亮，最后轰然冒出熊熊烈火。
符纸在火中载沉载浮，上面的“火”字似太阳中的金乌，散发出神秘的丝丝光华，通红的火光也无法掩盖。木枯心中喜悦，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符诀，虽然不是自己印画出来的。
喜悦过后，木枯又有了新的疑难，他的厨艺主要靠火候的掌握与调整，这火符触发后还能控制么？
木枯灵气凝丝探出，试着触碰了一下火焰，给人暖洋洋的感觉，并不灼烈。木枯放下心来，灵气裹住符纸，再次涌入。
“有些自大了，不是自己印画的符纸，可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古丹岐轻啜一口茶，摇了摇头，却看到木枯松了口气，手指跳动，熊熊烈火忽然全部收缩，变成了烛头大小，而后猛然爆发，三丈大焰窜过了鼎口，竟是如臂使指！
古丹岐手中一顿，继续喝了口茶水：“倒是小瞧了，看来在符诀上下了不少功夫。”
火源的问题解决了，木枯正式起灶，百斤食物不是小份量，足足半个时辰忙碌才告一段落，收回消耗了足有小半的灵气，如释重负，接下来不需再控制火势，小火慢慢熬煮即可。
得了空闲，木枯眼神不由得飘向那叠符纸。
“空白的足有上百张吧，我拿一张练习符诀应无大碍，再说不一定会损坏。”修行的渴望压过了理智，木枯默默告罪一声，从底下抽出了一张。
“先试试烈火蟒。”
木枯回忆了一遍簿册上的口诀，指尖聚拢灵气，沿着符纸顶部慢慢勾画而下。随着指尖的划动，一条条符线显现出来，体内灵气快速消耗，木枯强提一口气，克制住手指的抖动，当最后一笔落下后，五指结成一个奇特的手印，快速落下，调动灵气点在纸上火蟒各处。
符纸光芒大放而后收敛，一个散发丝丝灼热的符纸躺在木枯手心，略一激发，一个燃烧的小小火蟒缠绕在木枯手指间。
“当真勤勉，不过不是个好苗子。”古丹岐叹息一声，就欲收回神识。
“咦，这符诀倒是简单，第一次练就成了！”
“噗！”
古丹岐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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