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眠之夜
右仆射就是副宰相，手握行政大权。右卫将军则是京城禁军三把手，手握军事大权。太子太保就是帝师，地位极其尊荣。
现在被捆的这四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这还怎么审？
不过，刘腾可没被他们的背景吓住，毕竟他可是大长秋卿。虽然，名义上他只是一名宦官，跟那朝政大臣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实际上……
“阉贼！你戮相废后，必遭天谴！”游苍雅口中的塞物刚一被拿出来，就暴跳而吼。并趁着押解他的人松了点手，就想身子往前倾，用头去撞刘腾。
“清河王涉嫌谋反，是被圣上发落赐死。关咱家何事？”这刘腾果然好雅量，不但不生气，而且能冷静地去说理。
“阉贼你休要狡辩，圣上如今年幼，世上但凡有双目者，谁看不出是你们借刀杀人！”这游苍雅一口一个阉贼，叫得确实难听。
“你的意思是，圣人如今还没你这右仆射之子聪慧，甘被他人当刀使唤？”刘腾反讽道，并拿皇帝的智商去压人，游苍雅当然是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皇帝还是个孩子，还狗屁不懂吧。
“当今圣上，何其聪慧！何其英明！岂是你等无知小儿所能胡乱猜测？”刘腾见游苍雅无话可说，就加强了语气，教训道。
“阉贼，幽禁太后之事，你又作何分说？”刘腾几句话说得游苍雅又觉得：杀害清河王的主谋可能真的不是刘腾，而是领军将领元叉，毕竟他才是最后的赢家。但是，这幽禁太后之事，你刘腾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干系吧。
“清河王乃国家之栋梁，太后之肱骨。意欲谋反被诛，你教太后如何不伤心！如何不灰心！如何不痛心！况且太后一直学佛，闭门清修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刘腾仿佛不是在对着一直骂他“阉贼”的人说话，也不像是对着他的俘虏在说话，更不像是对着刚才还准备刺杀他的人说话，而是像在对着自己的学生说话，对着自己的亲人说话。这让王道一受益匪浅。
不去轻视、看不起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并且在任何场合，任何对象，哪怕是自己的敌人面前，也要竭力保持冷静的沟通，冤家宜解不宜结。难怪，他能从一个小太监混成权倾朝野的大长秋卿。
“总之阉贼你祸国殃民，恶贯满盈！”游苍雅被气得没话可说了。刘腾白了他一眼，又开始问奚家二兄弟：“镇远，平远，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我们——我们是来拉苍雅和忠浩回——回去的。”大哥奚镇远显然要聪明的多，他知道别看这个老太监现在笑眯眯地跟你说话，说不定哪一句话不好，立马就把你给吃了，而且还不吐骨头。在宫里熬出来的人，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可是，老二奚平远就没那么圆滑了，而是直接挑明：“要杀要剐，随你便！少他妈给老子假惺惺地在那装蒜！”话一出口，吓得奚镇远连连去拉他的衣服。
“哎呀哥，别拉我！我就是说给那老阉贼听的。”奚氏兄弟今天确实是来劝游苍雅和崔忠浩，别轻举妄动的。可现在到了这个关头，奚平远也就不想解释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现在只想速死，别落在这个老太监手里受辱。
“想死，可不用急。”刘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如此说道。
“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刘腾望向最后一人，十分不解地问道。身后的银甲将士赶忙掏掉了崔忠浩嘴里的塞物。
“我受天下苍生所托，要来除你这阉人老贼。奸臣不铲，四海不安！”这里边就数这崔忠浩年龄最小，其他三人都已十六七岁，而这崔忠浩才不过十三岁，可就数他叫得最响。
“哦？你受天下苍生所托，那你就是天子喽？”刘腾听到他那还带着童声稚气但有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口号，也是哭笑不得，就故意逗他。
“我就是天子，就是来除你这恶贼的！”
“忠——浩！”崔忠浩我就是天子的话一出，游苍雅三人同时大声喝道制止。
这崔忠浩人虽小，但还不算糊涂，并且十分的机灵，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后就立马改口道：“我就是天子派来，要除你这阉贼的。”
王道一心想：都死到临头了，还注意这些细节有什么用？
果然，刘腾开始发威了：“小小年纪，大好儿郎。该在家尽孝不在家尽孝，该在学堂念书不在学堂念书。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毁寺烧庙，猖狂之极。口口声声说要诛杀阉贼。今天咱家有一百个一万个理由杀掉你们，你们有什么理由要杀咱家？”
“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家父不愿与你这奸佞之徒同朝为官，自裁了。”游苍雅两眼滚泪地说道。
“奸臣不铲，四海不安！”奚平远喊出了刚才崔忠浩说出的口号，并倍感兴奋。
“为天下苍生计！为四海黎民计！为世间清平计！必杀你这老阉贼！”崔忠浩不愧是大儒崔光的儿子，立马又现编了一个更响亮的口号。
“为了苍生？为了黎民？为了世间清平？”刘腾重复着崔忠浩的口号，然后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咱家死后，天下苍生就真的能够各安其职，四海黎民就真的能够享受太平盛世了吗？如果真是那样，那咱家情愿一死！”
“是——！死——！”游苍雅、奚平远、崔忠浩三人异口同声大声答道。唯独奚家老大奚镇远一直没有吭声。
“你们今日捣毁寺庙，拦杀钦差大臣，是受你们父母指使的吗？”王道一正好奇刘腾该如何接话呢，没想都人家根本不接，而是另起话题。
一听这话，四个公子哥，立马全傻眼了。他们自己死也就死了，可是如果连累了家族，被灭了门。那，那就不可想象了。
“我没有受谁指使，是我自己要来的，要杀要剐，你赶紧吧。”最小的崔忠浩慌忙表态。因为他的家族实在是太荣耀了，而且儒生是最在意这个名声和忠孝的。
“我也没受任何人指使！”奚平远和游苍雅声音语气音调都十分一致地同时说出。
“长卿大人，我与平远确实是来劝苍雅和忠孝的。以至于混乱之中，也不得不参战。至于焚烧的寺庙，我可以让我爹给你赔。”奚镇远似乎还没有放弃求生的机会。
“哥！你干嘛呢？”奚平远十分不满地喊他哥，要死一起死，似乎他哥这会儿不想死，就成了不可饶恕的叛徒。
“平远——”游苍雅又赶紧喊奚平远，并使眼色，好像是在说，能活一个是一个。
“父亲大人，天快亮了，杀不死？”灵儿过来轻轻问道。
“道一大法师，杀不杀？”刘腾突然征求起了王道一的意见。王道一看了看四位公子，又看了看又胖又黑的报恩和尚，最后才一字一顿地对着刘腾说道：“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天下？何为杀？”
刘腾愣了半天，思索了半天也参悟了半天。不知道他参悟出的啥，只听他“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摆摆手道：念你游家一脉单传，你走吧！奚氏兄弟本来就是来劝人的，你们走吧！念你崔忠浩年幼无知，你也走吧！
“灵儿，去把那三百个俘虏也放了吧。我们明日准备进城。”刘腾吩咐完后走出了房门。
这真是：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天下？何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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