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都洗心城

  一切都犹如在梦中,转眼我来到这墨都洗心城已经半个月了。按照跋陀尊者的吩咐,我一来便将他给我的那三本书,分别是《墨经》、《随巣子》、《胡非子》交给了田非命。田非命正因为辱骂跋陀尊者而动了本心,需要开膛破肚,剜心墨洗呢。有了这“墨家三经”,只需由圣主陪她每日诵经三遍,百日便可自正本心了。因此,田非命对我那是感恩戴德。基本上,我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对墨家不利的,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我从田非命的口中得知:这墨都洗心城又叫十方圣城,由十个不同方位的城池共同组成。这十座城池分别是:上方“天志城”、下方“明鬼城”、东方“兼爱城”、东南“非攻城”、西方“非命城”、西北“非乐城”、北方“尚贤城”、东北“尚同城”、南方“节用城”、西南“节葬城”。每城都有城主一名,其余全是墨者。墨者与墨者之间又有不同,具体怎样不同,她说不能说,我也没再问。她就是那西方“非命城”的一名墨者。“非命城”的墨者都叫非命,只是姓氏不同,而这姓氏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至于其他九座城里都什么情况,她就更不知道了。

  这真是一座神秘的圣城!这更是一座劳动的圣城!十座城池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天到晚,不停地劳作。分不清谁是城主,谁是高级的墨者,谁是普通的墨者。而且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精神饱满,精力充沛。说是一天到晚地干,有点不恰当,因为在这圣城里,就没有黑夜,一直都是阳光明媚,惠风和畅,仿佛时间静止在了八九点钟一样。

  那他们一天到晚都忙着干什么呢?有木匠在锯木料,有铁匠在制农具,有石匠在砌城池,有教书的先生在教孩子们念字,有种地的在播种,有卖饭的在热情地招呼客人……总之,这里什么都有,这就是一个独立的循环经济体。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不要钱的,没有交换,也没有买卖,各取所需,各尽所能。而且大家的精神状态还特别好,内心都比较满足。怎么说呢,这里比马克思《资本论》里的共产主义社会还要高级。当然,他们可没听说过什么共产主义,他们说这是“兼相爱,交相利”。

  十方圣城的十座城池可以随意出入,这些都是我跑了一圈下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是惊呆了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因为他们还用“机器人”辅助生产,机器人全是木头做的,没有一个是用铁做的,他们就叫“木头人”,机器人是我说出的概念。而且,他们还用轮滑车移动城堡,凝结光线在空中行走,显然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农社会的水准。

  只是,稀奇的东西看多了也不再稀奇。我将自己锁在西方“非命城”的一座二层阁楼上,开始潜心寻找这墨都洗心城的破绽。根据田非命的估算,这十方圣城的每座城池都至少有十万名墨者,东方“兼爱城”更是有百万之众。难道他们都是真正的“墨者”,都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这几百万人中间,就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来了只管吃饭,不去干活的“蛀虫”?只要有一个“蛀虫”混进来,破坏风气,那他这墨家圣地,岂不立马就不攻自破?但是,我来十几天了,白吃白住,也没人管我,更没人撵我,也绝不会因为吃饭不给钱人家就冷淡我或者鄙视我。因为大家都不给钱啊,这里也没钱可给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想出破绽来了。那天我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墨都洗心城

  ……洗心城……”终于想到点子上了。为什么十方圣城又叫“洗心城”?为什么要“洗心”?兴奋得我立马就想去找田非命,去问个明白。但是我又一想,他们墨家纪律那么严明,直接问她肯定又老老实实地给我说:“这个也是不能对外人说的。”能把人急个吐血。

  怎么办?怎么办?谋划了良久,我终于走进了田非命的茅草屋。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墨家子弟,个个都是能工巧匠,建造出了那么多那么好的木楼,石堡,地宫,却都不去住,建好了之后把门打开,让别人去住,自己则搭个猪窝似的茅屋,还天天乐乐呵呵。田非命正在两手石沫地磨几颗珠子,看见我来,没有凳子,没有茶,连屁股也不欠下,就那么嘿嘿一笑。

  反正今天我来也是不怀好意,就没去说她的这些失礼之处。我也冲她嘿嘿一笑,然后郑重地问道:“田非命,你们墨者的心都是黑色的吗?”

  “当然不是了,我刚刚运功还看见我自己的心是淡红色的呢!”田非命肯定地说。

  乖乖,她一运功就能看见自己的心,那她这会儿会不会看出来我现在正不安好心呢?“那,那圣主为什么说你因辱骂跋陀而动了本心,需要开膛破肚,剜心墨洗呢?”我结结巴巴而又一脸无辜地说。

  “圣主说因为那位僧人的修行太高,而我的功力不到,所以我去骂他,他心不动,而骂的作用力又都反弹回我的内心了。他越是不动,反弹力就越大,我的心就越晃得厉害,越晃得厉害就越会失去分寸而再去谩骂,以至于最后动了本心。我们墨者的本心是墨心,你们和尚的本心应该是佛心吧?”田非命边说边想,倒好像是她刚弄明白她为什么会动了本心一样。说完,她抬头看我。

  “哦,原来墨者的本心是墨心啊,我还以为是,你的本心不够黑了,需要剜出来让圣主给你用墨染染呢!”我明知不是这样,却还是按计划地提起了圣主。

  田非命“噗”地一声笑了,俏声地说道:“你的心才不够黑,需要剜出来染染呢!”

  “那洗心怎么洗啊?”我立马顺坡下驴问出此句,并故意装出不需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田非命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天有天法,墨有墨规。巨子大人说过,圣城里没有人世间的压迫,没有层层盘剥,没有强权欺凌,所有墨者一律平等。所以,凡是愿意在这圣城之中生活的墨者,都要以墨家利益为重,以圣城为重。而那些以自身利益为重,以自己之力修不成墨心的人,就只有劳驾圣主帮他们开膛破肚,剜心墨洗了。”

  “哦,原来如此。”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答案,却只换来了这么一句叹息。

  “那,洗完之后,还能装回去吗?”我突然又问了起来。

  “当然能装回去了啊!要不然怎么叫洗心城,要不然怎么是墨都呢?”田非命虽然不知道几百岁了,但还是十六七岁小姑娘的样子,智商估计也只有十六七岁,真是问啥说啥。而我顿感泄气,刚刚还以为找到了墨都是靠强权成为共产主义社会的证据了呢。现在看来,人家确实牛逼,所有墨者都是心为天下,兼相爱,交相利。有那么个把个先天心脏畸形的,修不出墨心的。人家也能给你墨洗出一颗纯正的墨者之心来,再装回去,达到墨心大同,墨都大同的大同社会。

  “等机会我去找圣主说情,把你这和尚的佛心改造成墨心,日后就留在这洗心城如何?”我正感概这墨都圣城的时候,田非命很认真地给我来句这,可把我吓得魂儿都飞了,那要是装回去活不成了呢?

  “非命不必再等,我正为此事而来。”是墨家圣主,一个叫翟老爹的干巴巴老头,正站在茅屋门口笑呵呵地说道。

  这真是:墨都洗心,圣城大同。墨心佛心,凡圣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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