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剑入第鞘

  仪容端正的孔融恭敬作派,在大徒弟史阿看来就两字,上道,无论是那让生不出脾气的委婉态度,还是孔融亲自奉上他自家的茶水,在史阿的眼中,这小吏都绝不像是一个士家大族出来的人,比那眼高于顶的朝廷高官们,着实好交际了十倍不止。

  起先还因为司徒杨赐的傲慢规矩满腹牢骚的史阿,此刻,十分欣然的坐在王越身旁,品着这汉人不常喝的茶,还别说,文人雅士那一套,还真有一种外人不足道的写意之感。

  东汉人还没有喝茶的习惯,茶在当时还是用来入药,这史阿刚喝的时候还不知道,只是不着边际的赞了一口好喝,孔融才说这是鲁国自家种的茶,喝了能提神清肺。

  对于那个躲在后院的司徒杨赐,没有规矩的史阿恨不得挑个没人的空档,冲到后院就是五花大绑,这个小吏却好生和自己胃口,知道了孔融也是鲁国士家后更是差异,还有如此高看武人的士家?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越,开口询问到,“你是鲁国孔家人?”

  孔融没有在意王越的失礼,“正是。”

  王越眼神的好奇,惊怪,孔融一一看在眼里。

  史阿心思不比剑神王越,王越对鲁国孔家有过了解,已故泰山都尉孔宙,年少好学,以治严氏春秋出门,被举孝廉,后授郎中,迁元城令,其三子孔昱更是在党锢之祸中被士林赞颂,成为江夏八及之一,史阿眼神中露出真诚的好奇,“哦,那八及孔昱就是你的兄长咯?”

  “正是亡兄。”

  王越一声轻咳,史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孔融轻笑,示意并不打紧。

  “亡兄生前,交友颇多,才学之高,融也心神向往。”剑神师徒微笑致意。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和武人都要学习官话,因为各地方言不同,北地还好,大多能听得懂,江南的方言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外地人听听来如同鸟语,所以像孔融这种世家是从小就有被动的学习说官话的,王越这般有心进入洛阳的,就要主动些,说白了,官话就是上流社会的语言,平常人家谁会没事去学,官话中有些口音是略带距离的。

  孔融自降身份,以朋友的口吻向剑神王越询问到,“虎贲将军,融尚未到洛阳时,就常听百姓讲起你的剑术如何如何惊艳,融资质愚钝,不过对这个剑,喜欢的紧,能否请将军偶尔抵历融的剑术?”

  王越跟孔融交谈,十句有八句,被孔融吓到,吓孔融明明名声在外,却对自己一介武夫态度非凡,如今更是要学剑,除了惊奇,就是意外的开心,自己一个剑师,能被孔融这等家世的人认同,这在轻侠重家世的大汉朝十分罕见。

  却又疑惑这孔融是不是下了什么套,自己如今身为帝师,却不得百官所喜,既不敢得罪朝中的三公九卿,又不敢对宦官有丝毫怠慢,平日里收些平民百姓做徒弟倒也没什么,孔融一个世家子,就怕被宦官诟病,到时若是在惹来什么风雨,王越的权贵梦就要泡汤了,可惜偏偏有不能拒绝,王越脸上阴晴不定,有些拿不定主意,谁知一直不太有规矩的史阿,开口便替师父王越答应了,“孔先生,我师父如今天天混迹皇城,少有出来的时候,若是让师父教你练剑,估计你的剑道没几天就得师父折腾没了,史阿虽然剑术不及师父十分之一,但跟随师父多年,先生若是想学保命剑,史阿定当倾囊相授。”

  旁边的王越见史阿如此说,脸色才算是平静了一些,如此以来,既可以结交孔融这个名士,自己也不会掉入那似有似无的官场风雨。

  孔融连忙就先生一词,谦虚了一下,虽是心思敏捷之辈,却也看不懂王越在犹豫什么,但史阿肯教,到时作为师爷的王越不一样得有所传授?其实孔融就是想给侄子孔藏找个老师,这小子整日游手好闲的,在洛阳这座是风就是雨的城市里也不是个事。

  王越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史阿饱经风霜,看着是有些成熟感,但今年尚未及冠,反观孔融,世家子过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足为怪,更何况在王越看来是庞然大物的鲁国孔家,这孔融看起来才及冠不久,要史阿做他的师父?

  王越摇了摇头,“臭小子,你哪有什么教人的本事。”史阿孩子心性,闻言,不禁撇了撇嘴。

  王越又转而对孔融说道,“先生既然不嫌弃老夫地位卑微,老夫自当愿意授剑,只是正如史阿所言,老夫平日少有出宫的功夫,倒是怕耽误了先生的一片好意。”

  对王越这种把自己摆得很低的态度,孔融没有什么表示。

  “不若平日便请史阿待授?”

  只是换个名头,孔融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王越只是被市井百姓吹捧的厉害,哪有什么高人风范。

  孔融欣然允诺,三人无话,正值尴尬之际,恰巧守候在杨赐身旁的小吏赶来通报,说是司徒杨赐马上就来,三人才又堪堪说了几句。

  司徒府大门直面前厅,路短得很,后院书房到前厅的路就多了,一直到茶水已经凉透,杨赐才姗姗来迟。

  作为杨家现任家主的杨赐身上有着这等是阀门第特有的不怒自威气质,这是在官场,人情世故里打拼了三十几年才历练出来,与年岁高低没有直接挂钩,像王越这样年纪算大,却还是官场嫩的不能再嫩的官差弱智不同。

  孔融见王越,就是见见平常家中的长辈一般,看见司徒杨赐,不知到底是因为是上级的缘故,还是真的杨赐这等人来成精的气质,心中总会暗自害怕,王越也差不多,有跟孔融同样的心情,不过大多还是来自于家世的压力,若是年轻混迹江湖的时候,看到杨赐哪会有这样的害怕之感,除了不屑还是不屑,到底还是老了。

  王越虽在袁杨两家之间,不看好杨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杨家这匹骆驼还远没到瘦死的地步,王越拿出在官场混了多年的经验,十分恭敬的问候杨赐,身居高位的杨赐,仅仅轻轻应诺一声,一股子上级的作派,对此王越竟生不出一丝怒气,不禁懊恼自己的气骨。

  旁边的史阿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目光呆滞,看得孔融惊奇不已。

  要说王越是洛阳里剑道的一把标杆,那个不谙世事的史阿就是一把新生的小剑。

  小剑虽弱,却一样能伤人,且让人难以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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