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六章 解惑
又见到黑暗里的那一束光：分明就在眼前，却又触摸不到。有了光，便有了希望，然而也许这才是最残酷的事。
“小子，小子，奶奶的别装睡。”……这是谁的声音?......掌门师伯？......江先生么？........又是谁在拍我？......
林济醒过来，阳光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耳边立刻响起一道洪亮的笑声:“哈哈，奶奶的，你可算醒了，我就说，吃了我这‘聚魂散’，没有过了一天还不醒的，哈哈哈......”林济试着转了转头，想知道说话的是谁，却传来一阵疼痛，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即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无一处能动。身旁那人又道：“奶奶的起来走两步，看看好了没。”见林济不动，知道他伤还没好，便走过来蹲在林济面前，笑眯眯地道：“你奶奶的，你这小子一个人对阵三大高手外加一条冰龙，真他娘的是扬名立万啦！”
林济见面前多出一张脏兮兮的老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想起这正是大闹流波山的神秘高手，心中惊骇更是无以复加。听他说话却是半点不懂，回想之前的事，头脑之中闪过无数画面，却理不出个头绪来。蓦地胸口一闷，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牵动全身，登时剧痛难忍，眼前一黑，又晕过去。
没过多久，林济悠悠醒转，全身已不似先前那么疼痛，手脚也勉强可以活动。看看四周，不远就是海滩，林济猜测自己好像在一座小岛上，却不知为何在此。忽然嗅到一股香味，转头看时，身旁不知何时生起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条林济从未见过的大鱼。吴何背对着林济，手里拿着一大块鱼肉，正津津有味地嚼着。听见响动，回身笑道：“奶奶的，年轻轻的忒不经折腾，咳嗽几声都能晕过去。”说着撕了一块鱼肉，拿到林济身边。
夕阳染红天际，晚风徐徐吹来，带着海的腥味。
林济头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吴何是敌是友，竟不伸手去接。吴何笑骂道：“你奶奶的，吃饭还让人喂？“林济一惊，挣扎着想要坐起，吴何道:“你奶奶的，吃了老子的＇聚魂散＇还这么有气无力，跟个娘们儿似的。”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拎到火堆旁。林济心中有气，勉强盘膝坐下便要回嘴，一张口，却被塞进了一大块鱼肉。一经咀嚼，竟是鲜美无比，这骂人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吴何见林济吃的香甜，似乎心情甚好，笑道:“怎么样，老子便是烤鱼，也烤得比别人好吃！”手伸到腰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酒葫芦，拔开瓶塞，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大笑道:“痛快，痛快！”海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倒映在海面，海面染成一片金红色，波光粼粼。天边晚霞灿烂，绚丽夺目。林济看着，也不觉涌上一股豪气，真想随着吴何一齐放声长笑。海上的落日他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但从未有过如此心境，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人相陪，青石峰上独居的孤独一扫而空。但一想起青石峰，原本明亮了的心却又暗淡下去。
林济闭上眼，仔细回想当日情景，只依稀记得吴何朝青石峰冲来，江远与他对敌，随后的事只剩下零散的片段，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暴戾的情绪，仿佛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冲不出撞不破，只有不停地怒吼，不停地战斗，然而随后只剩下深刻的绝望，就像在无尽的黑里拼命去抓住那仅有的一点光，最后被满溢的孤独淹没，永无光明。
忽然寒意传遍全身，林济打了个冷战，立时清醒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黑气缭绕，却是那柄断剑。林济吓了一跳，抬起头，却见眼前昂然立着一条通体冰蓝的巨龙。吴何站在不远处，竟是难得的满脸严肃。“我这是……我刚才是怎么了？”林济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吴何慢慢走过来，在林济对面坐下。“这就是为什么那小子要带你去钟山。”林济茫然。吴何喝一口酒，指着林济道:“你这柄剑在身，日后一定是麻烦不断，好在你的相貌没几个人知道，这剑又套着鞘，还算不坏……”林济霍地站起，道:“且慢！你说的＇日后＇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你们一个个尽说什么天下，什么苍生，我可从没答应过什么事。”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身上竟已不太疼痛，身体活动全无受伤的迹象。也不知是吴何的药起了效，还是那断剑的力量。那冰龙低吼一声，往前挪了一挪，一双碧眼瞪着林济。
“别激动，坐下说。”吴何摆摆手，撕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我并没强迫你做什么，你也别听那帮混蛋瞎说……这样，我问你……你先坐下，坐。”林济微一犹豫，盘膝坐下。吴何喝了几口酒，把葫芦一扔，冰龙欢叫一声，张口咬住，仰头喝了个精光。
“来，我问你……奶奶的，算了，还是你问我吧。”吴何大口大口吃着鱼肉，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林济冲口问道:“那天究竟怎么了，掌门，江先生，还有那个女孩，他们都怎么样？”吴何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看了林济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林济怒道:“有什么好笑的?”吴何笑了半晌，才道:“奶奶的，你这人也真他娘的有意思。我跟自己打赌，赌你第一句问的是那柄剑的事，想不到竟然问的是这个。哈哈哈，这口酒便给你喝啦！”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只葫芦，把葫芦抛给林济。冰龙低声嘶吼，似乎想去抢，然而终究没动手。林济伸手接过，却摇头道:“我不会。”又抛回去。吴何喃喃道:“不会喝酒?奶奶的，难怪娘们儿唧唧的。嘿，我先给了你，你又给我，再喝也不算违规。”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即笑道:“小子，你真以为我能厉害到一个人一条龙就破了一个大派的结界，还明目张胆的进去抢人?告诉你吧，我带你出来，有一半是你那掌门师伯的功劳。”
“什么?”林济险些又站起来。吴何摆摆手，道:“得，得，我说啥来着?年轻人就是爱冲动。你仔细想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喝那几个人都没事，伤重的也就那个钟山的小子。行了，还想问啥?”林济冷静冷静，想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问道:“那他们要我做的究竟是什么事?”吴何嘿嘿冷笑，道:“奶奶的，这谁能知道?”
林济突然想起这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却又听他道:“有的事不能说，得你自己去看，去想。这事我也说不好，现在这是个绝对的秘密，听说过的都少。现在知道真相的也就那么几个，钟山的老家伙们都知道，齐浣多半也知道，其他人最多的也不过是我这程度。总之，你现在能问到的，基本都不知道。”林济听他口气，似乎并无恶意，加之这人似乎救了自己，便放下了防备，皱眉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吴何哈哈一笑，道:“奶奶的，你看，又冲动了不是?别急，人你是问不到了，但你别忘了，老……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林济一脸的好奇。吴何险些一口酒喷出来，骂道:“你奶奶的，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我是谁?”林济一拱手:“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吴何忍不住咳嗽起来，忽然霍地站起，大声道:“奶奶的你给老子听好！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吴名何，也就是他娘的什么都没有。老子二十年前坐的是妖皇的位子，跺跺脚地也震三震，吼两嗓，天也塌下一块儿来！”双手叉腰，左盼右顾，威风凛凛。林济不却知妖皇是什么，只淡淡“哦”了一声。吴何却是十分的惊讶，若是旁人听说他这妖皇身份，胆小的直接夹着尾巴滚蛋，胆子大的，却要亮出兵器，大吼几声妖魔小丑，人人得而诛之之类，像林济这样若无其事的，却是头一次碰见。
吴何自觉有些无趣，重新坐下，猛灌了一口酒，道:“好啦，咱言归正传。现在的妖皇是白泽，奶奶的吹牛皮说是无所不知，不过知道的倒属实不少。你去问它，多半奏效。”又撕了一块鱼。“只是白泽虽位居妖皇，却居无定所。嘿，他奶奶的跟我倒有点像。”说着又想去撕鱼，却已没什么肉，只好又灌了一口酒，接道:“我估摸着，你要去昆仑山，差不多能碰着它。”
林济却沉默片刻，沉吟道:“这事如此重大，你带我出来，又是为何?”吴何一拍大腿，道:“奶奶的，这句问在点子上。我虽不知道这帮人想干啥，但总之不是好事，你那齐师伯知道真相，他若不叫我来，我才懒得动弹。老弟，你可是身负重担啊。”林济一惊，才知齐浣所说事关天下苍生竟是另有所指，一时少年热血，便想大干一场，蓦然想起自己身上半点真气皆无，又颓堂下去，道:“不成的，我哪里有这本事……”还未说完，吴何把酒葫芦一摔，怒道:“你奶奶的，有点种行不行?你可有那柄剑哪，我早都说了，你一个人独挡三大高手一条冰龙，不说别的，打的过我这条龙的，拿出去就是一流高手。奶奶的我年轻时都没你这么风光。你说你还有啥可怕的。”
林济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那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独战三大高手，我怎么全不知道?是不是这剑能吞噬我的心智，还是说……”吴何一脸不耐，摆手道:“奶奶的，说话忒磨叽。简单说，这剑里原本封着一股极强的力量，不是真气，也不是妖力，但竟然能影响人的内息……奶奶的，总之就是这么个东西，它原本封的好好的，突然被你拔出来，便全依附到你身上去了。你师傅怕影响你生活，跟齐浣俩把它封在你手上，钟山那小子不知道为啥又想把它抽出来，封回剑里，结果失败了。那股力量冲回你身体里，让你短时间里有了强大的力量，但现在的你还没法控制它，所以反而被它控制了，懂吗?”
林济听的云里雾里，下意识的点点头。吴何也点点头，满意地喝了一口酒。太阳已完全落下去，剩下满天的彩霞。海风吹来，已微微有些寒意。林济还想再问，吴何却往地上一躺，道:“我困啦，先睡一觉，有事等我醒了再说。不消片刻，已是鼾声大作。那冰龙低吼一声，叼起吴何摔在一旁的葫芦，喝了个干净，再不看林济一眼，腾身飞起，一头扎进海里。浪花飞溅，煞是好看。林济独自一人看着晚霞，隐约又回到了青石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倦意涌来，不自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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