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夜

  一场细雨,还未让清迈城觉得过瘾,压城的阴云就卷着电闪雷鸣往北飘去,这个月份,细雨洗城本是人们喜欢的天气,可如今居民更盼望来一暴雨,浇灭那些蠢蠢欲动,想要白白吞食掉他们劳动成果的野心。

  扑哧,如同西瓜摔碎的声音,惊跑了许多路人,也有几个大胆大的上前观看这个从高楼坠下的人,黄白沾红的脑浆,从身下不断流出圈画范围的鲜血,跳楼的人叫沙旺,本是来清迈消暑度假,仅仅一个上午他过亿资产全部赔光,一时接承受不住便从度假的高楼跳了下来。

  “晦气。”路过的梧桐,没有看到红黄污秽与气绝的尸体,但见到流出的殷红,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心里十分瞧不起自寻短见的人。

  梧桐本和宋哑巴一块从武馆出来,但宋哑巴已经先她一步回了九公那里,她走的比较慢,本打算路上买些解馋的东西吃,遇到这么一幕,哪还有半点食欲,带着气的踢散了路边浅浅未干的雨水。

  陈小鱼被绑后,百无聊赖的梧桐就在武馆扎下来,张平李志远等少年这些天被她拾的服服帖帖,买吃的零花钱就是他们孝敬的,梧桐刚开始也被这几个功夫不怎么样,却如此有钱的少年吓了一跳。问清他们家世之后才恍然,尤其是李志远被梧桐刮地三尺,连日常穿衣都快不能自理了,他有些想念陈小鱼馆主,印象里只有他才能管住这女魔头。

  “尧眉那里打过电话了,小鱼跟她前后脚,先逃出了橡胶厂,她正顺着湄公河找呢,竹田也被尧眉抓住,正往回送呢。”九公坐在凉亭里,神色依然不见好转,将听来的消息说给宋哑巴听。

  梧桐来的慢,只听了个尾,忙问道:“九公爷爷,陈小鱼有消息了?”一路小跑,鞋头裤边沾了不少的水,清迈一应长辈随陈小鱼叫的也顺口。

  九公也不嫌烦,笑呵呵重说了一遍,梧桐到来似乎让他宽神不少。

  “我就说那小子命数奇硬,都不用管他,他自己就能找回来,不过嘛……。”这些天尧眉去了老挝,给九公行针安神的活就交给了姜老怪,姜老怪实际要比九公小了近二十岁,可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差了二十岁和一岁相处起来没有太大的差别。

  梧桐瞪了眼,开口说道:“被你找上的人准没好事,我就是让你方得,有家不能回。”一句不过嘛惹得梧桐有些不痛快,不过姜老怪有此一说,九公宋哑巴都在等他下文。

  “你这丫头不识好人心,为了让你避祸,还不知道要折我多少寿数?”姜老怪斜了斜梧桐,颇具愤色说道,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接着他又说道:“不过那小子命骨虽硬,但长了副唐僧的身子,此番一去不取得心愿是不会回来的。”

  “呸呸呸,你才九九八十一难,”梧桐不敢对九公不敬,对姜老怪可缺乏应有客气,听到姜老怪变了法的说陈小鱼多灾多难,当下就不高兴的说道。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让我死之前再见到小鱼就行了。”九公悻悻一叹,别看平常会和姜老怪拌两句嘴,还是很信他易卜的本事。

  九公既是担心,又寄予重望,与其被尧眉找回来,他更希望陈小鱼能自己走回来,毕竟对于九十多岁的九公来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福兮祸兮,说到底不过是生死别离,遭些波折困难,在他眼里不是坏事,拳赛之前九公还给陈小鱼找别扭来着,可九公还是非常担心,毕竟出了他可控制的范围。

  九公一句话,闹得气氛压抑,姜老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梧桐也安静了会儿,忽见到远处升起几道炊烟,眼目一转笑道:“这都中午了,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说完就往饭房哪里走去。

  “我吃过了,今天到晚都不吃了,”姜老怪,忙摆手道,说着话已经逃离了凉亭。

  “你这丫头轻点别把厨房拆了,我也没胃口,今天也算了。”九公嘱咐一句,腿脚一下麻利许多。

  啊啊啊,只剩宋哑巴一人,捂了捂胃摇摇手,也走了,不怪他们三人不给面子,实在前天那场晚饭太让人惊心动魄,现在厨房那块烧黑的墙,还没粉刷回来呢。

  “漂亮的姑娘哪能进厨房,会遭报应的。”前天打下手的姜老怪,一脸焦糊,劝过梧桐的话,今天全被她抛到的九霄云外,的确会遭报应,只不过落到了吃饭人身上。

  “你你你,为什么要跳河,不知道我中了枪?”阴云渐来,船舱里两个少年不能知觉,小贼已经醒来,一下午的熟睡让她气色好了不少,回想起上午,不无怨气的说道。

  “不用谢我,不用谢我,我陈小鱼怎么会见死不救。”两人又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语言不通对相处几日的两人来说,像两个调频波段不同电台,这边播着怨怼,那边说着不用客气,即使不解其意两人还是乐此不疲唠叨,用以消磨时间。

  “小子,过来接下,”舱口打开,天色渐暮,陈小鱼只才到一角的阴云,就被装满鱼汤的铁盆遮住目光,馒头鱼汤,又是这两样,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你俩说话小声些,一会儿可就不是我俩在这当班了。”王伯说完话就重新盖上舱盖,白天受些累,晚上就能免去折腾可以睡个整觉,不过今天会晚些要轮班,因为往前有几处河段不怎么安生,王伯、毛子都是老跑船的,会些当地土语行船经验也丰富,他俩要守到后半夜才行。

  陈小鱼点点头,听完也不以为意,毕竟都是中国人,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初闻回国的那阵紧张过去后,心里更多的是放松和期待,也不会把事情想的太过糟糕。

  陈知鸿的秘书兼保镖王平日夜兼程,到达琅勃拉邦时已经傍晚,那个靠河的橡胶厂很好找,等他潜进里面时,连尧眉都已经走了。不过他还是问清了陈小鱼的踪迹,虽然工人们不知姓名,但并不难猜,找了个电话亭,把消息回报给了陈知鸿。

  “嗯,既然这样你先回来吧,”陈知鸿一直在电话旁等着,听到王平电话,有些头疼,小鱼迟迟不能找到,终究不能让人放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离家那么近,不用着急回来,给你两天假回家看看吧。”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然后才听王平声音传来:“回家也找不到人,算了吧,”陈知鸿知道王平家里的状况,也不多劝,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王伯和毛子下来时,已经是后半夜,陈小鱼和小贼睡睡醒醒了好几次,透过舱口那块看不到丁点星光,“要下雨了,”王伯见陈小鱼醒来,随口一说算是打招呼。

  陈小鱼冲王伯和毛子礼貌的笑笑,然后问道:“这是到哪里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边境?”说着话小贼也醒过来,语言不通,只能溜溜的看着毛子和王伯,下午的时候,陈小鱼特意比划过,让她不要和王伯他们说话免得露馅,看来小贼是记下了。

  “早着呢,还没进到泰国河段,今晚雨要是太大,恐怕就不能再走了。”云层压得那么低,若是雨势过急河流暴涨的话,船也不敢开的过快,毛子一直没怎么说话,不过盯着小贼看了好些眼。

  不一会儿,王伯毛子两人鼾声渐起,两个少年很自觉的没有占他俩的上下床,好在舱底船板铺了厚毡,入夜之后也不觉潮湿阴凉,鼾声虽响,却也不会吵得人不能入睡,小贼就是很好的例子,只有陈小鱼觉得有些难受,睡了醒,醒了睡,第一次觉得夜如此漫长。

  隆隆隆,忽地舱外一阵马达声响,急促但不震耳,陈小鱼正是煎熬浑噩时候被惊醒,睁了下眼又见一个人影从前晃过,转头跟去人影已经跨上扶梯,探了探身子想要跟去,身边的小贼抓住了他胳膊,虽然光线稀薄,但近在咫尺的陈小鱼还是看到小贼摇了摇头。

  一直在装睡?这个女孩不简单啊,陈小鱼心道。别看是不动声色简单装睡,对于小贼眼下情况来说是很有效的保护,若是王伯和毛子心存恶念,装睡的小贼就能事先洞察,不说防患未然也能暴起发难转变局势,不过她能在小鱼面前露底,证明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陈小鱼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万一趁他俩熟睡时被人卖了呢?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俩这种状况,更加小心谨慎才是上策。

  用手拍了拍小贼,安抚住她,陈小鱼蹑手蹑脚也从扶梯爬上,在这之前,他从床位辨出刚才爬上去的人是王伯,半个头伸出舱口才发现外面已经小雨纷纷,雨幕里视线不好,模糊看到王伯身影,趴在驾舱后侧也好像在偷看什么。

  恰巧天空落下一条闪电,有如闪光弹般,霎时照亮这块,陈小鱼吓得赶紧退回舱里,刚坐回原样,咔嚓的雷音滚来,好在剩下的毛子睡得比猪还死,没让雷鸣惊醒。

  电闪雷鸣,陈小鱼心道这场雨不能小了,过了一会儿,王伯也回了来,动作熟练灵巧,若不睁眼去看,还真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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