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拳台下的风雨（四）
这世上没有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更多的钱来解决。
清迈大皇宫夜总会，二楼的一间包间，里面乒乒乓乓打斗声在楼梯拐角就能听到，几个服务员躲在门口，准备等着里面动静小些再进去，当然几人也不闲着，小声估算着里面沙发茶几一应家什，该让他们赔多少才好？
包间里持枪的阿难和手下傻眼愣住，怎么……怎么回事？这两天费了好大功夫才摸清这六个拳手底细，家人几口亲朋住哪，又准备一大通威逼利诱的说辞，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发现，好像白白准备了。
自己还没发功，他们却因为钱打了起来，六人乱战磕膝撞肘泰拳招式全都使了出来，堪比一场混战级别的擂台赛，桌上两捆泰铢，他们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么多钱，有道是‘清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此时用在这六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停停停，只要把你们知道都说出来，钱人人有份，若是敢骗我，哼哼。”吆喝不及枪口管用，手枪在他们面前一比划，六人抓着手边的钱才停下，阿难一开口，六张嘴皮子争着说，又乱了起来。
“一个一个的说，先从你来，那晚扔板凳的是你们之中的谁？谁指使的你们？谁说实话，钱就分给谁。”阿难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位先让他来说。
果然，钱财开道无往不利，这一问还真问出些干货，其中一个叫沙旺的拳手，竟道出了巴猜的名字。几年前他在曼谷拳场见过巴猜，那时的巴猜可是极有希望争夺泰拳王拳手，所以印象极深，可惜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有传闻是让班猜家家主相中挖走。
猴脸少年找上门那晚，维持秩序的沙旺就发现了人群里的巴猜，两人相隔不远，巴猜的出现让沙旺格外的留意，本想拳赛结束和他打声招呼，没想到后来一下就乱起来，自然看到一手板凳扔的极准的巴猜，等追出门外还看到他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车绕走了。
这下就对上了，阿难开始有些不相信会这么巧，反反复复问了多遍，六人口述的模样基本吻合，这才相信，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简单，因为事情不是这六个人干的，说出来既有乐享，又有钱拿，寻仇追责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要还是阿难心里先入为主，以为浑水摸鱼的人就在他们中间，所以才下了那么多的功夫，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巴猜？得让查叔去查查这人什么来路，在东南亚查人寻物没有比大圈帮更效率的了。
刚刚想到查泰，扑扑扑，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查泰领着人撞开了阿难所在的包间，手里提着棍棒片刀腰间鼓鼓，不是友善模样，噼里啪啦，阿难带来的人挡在最前，就连那六个刚分完钱的泰拳手也挡到阿难前面，大有不服就干的架势。
“查叔，跟我还摆这么大的阵仗？”阿难推开手下，走到最前，尽管阿难净做让查泰难堪的事，平常言语间也少有尊重，但他不相信查泰会对他动手。
“开门做生意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散了散了，”查泰挥挥手，人散了大半，阿难也让手下退出去，两方的人这才稀稀落落走了干净。
“别以为大圈的人不敢动你，都卯着劲想要你的命，还敢跑到这里招摇，”
“哼哼，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先不说这个，那晚从中作祟的人查出来了……。”
啊啊啊，知武拳馆里人都散去，只剩下宋哑巴和陈小鱼，还是昨天那个圈圈，陈小鱼一不留神被扔出圈外，惹得宋哑巴不满，比划几下要他集中精神，可惜没撑住三分钟，陈小鱼又被宋哑巴转步缠手甩了出去。
同一时间，蓬达瓦拳馆的擂台赛也有了结果，拉耶请来的乃央毫无疑问力压众人，朋达拳馆的扎西也胜出，让人意外的是名不经传的昂里强竟势击败孔卡，斩获最后一个名额，泰国人名字别口难记，要不是昂里出线，拉耶都记不起那家小拳馆馆主的名字。
至于蓬西，十家拳馆一致用手下败将为由，将他除名在外，没给他参与进来的机会，蓬西好像也很知趣，这天也没来闹，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无限制格斗？”当晚查泰和张全元、陈远山与约好的拉耶坐下来谈，说起擂台规则采用，张全元先抛出陈小鱼提到的无限制格斗。
拉耶稍稍愣住，无限制格斗他并不陌生，由美国传来，也是当前世界兴起成形的格斗形式，只不过在泰国还没流行就被禁止，不仅因为其对泰拳有着强力冲击，还因其比赛多数不带拳套，而使得无限制格斗擂台更加血腥暴力，让笃信佛教的泰国政府难以接受。
拉耶与身旁并坐的少年互看了一眼，没想到他们竟会提出这个，拉耶点点头表示自己对无限制格斗并不陌生，说道：“采用无限制格斗，伤亡可是没有保障。”
在他身边的少年，正是刚从新加坡回来的乃央，拉耶之所以对乃央有信心，不仅因为乃央泰拳技术十分擅长，还因乃央这些年在国外学的就是无限制格斗，泰拳、摔跤、巴西柔术、空手道等等乃央统统有学习过，而查泰带来的华人竟提出要采用无限制格斗的规则，拉耶心头百十人都未留住猴脸少年的阴云渐散，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这……，”死伤不论？这下可难到张、陈两人了，规则可以谈，但生死勿论的话，还是要听陈小鱼是不是坚持用无限制格斗的规则。
陈远山忙把话题岔开，绕过无限制格斗这几个字，说起了场地布置，门票价格，甚至隐晦问起了赌盘赔率，倒不是张全元、陈远山两人贪钱，而是如果华人不参与进去，那份钱就白白让拉耶等拳馆得去，我们又不是不派人去打，凭什么白白让你们赚钱。
拉耶走后，张全元和陈远山招呼查泰换了家茶馆，要了两壶清茶，他俩对陈小鱼认识不多，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想要从查泰这里探探口风。
“那晚撞车的人查到了，一个叫巴猜的人，以前是曼谷的拳手，和班猜家好像有些关系，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最晚明天就会传来消息。”今天大皇宫里，阿难将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查泰，让他先将巴猜的身份查清楚，而阿难则带着那二十几个泰拳手继续逍遥，阿难打算等拳赛结束再脱身出来。
“消息可靠么？和班猜家有关系？这其中牵扯可不少。”班猜家是泰国的一个家族，也是一个官商团体，泰国本土不少高官商人直接间接受过班猜家的资助。
更深一层的是，班猜家与美国方面来往甚密，在一些场合较为倾向美国，是泰国亲美势力的代表。即使泰国现在和中国军事上算是蜜月期，可国与国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依附到某一国是不可能的。
“消息是阿难打听出来的。”查泰尽量没表现心中不满，一而再的怀疑真的让人很不爽。
“消息不会错了，巴猜？班猜家我们也有些老相识，回去也打电话问问。”两人也不在乎查泰的不快，说起来查泰身份还差一些。
“你们还是先不要打听，免得打草惊蛇。”
“放心，我们会小心。”张全元怎么会不知道打草惊蛇，找也要找是靠得住的人问，啜了口茶张全元又继续说道：“查老大，陈小鱼是什么身份，连阿难都能使唤的动。”
陈小鱼虽在清迈生活了九年，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每年华人大圈都会有集会，九公也从不带他参加，张全元也是头一次和陈小鱼接触，能让九公如此放心，连阿难都能指使得动，怎么不让张、陈两人好奇。
一句查老大，让查泰颇为受用，心道你们终于问了，茶水不端说道：“这几年活动在东南亚的大陆高官，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位姓陈的贵人是小鱼亲伯伯。”
话到这里就很明了了，两人面色平常，但似乎都不知烫的灌了一大口茶，陈知鸿的亲侄子，两人都想起了九公那天的话，改换想法，原来九公早把契机摆给了他们。
“一封战书让十家拳馆内斗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但安插阿难的时候，小鱼是和拉耶摆到明面上说的，当时我还不怎么同意，现在想来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都是陈小鱼的主意？”
“嗯，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安排。”
不用说这人如何如何，通过两件事让张陈两人了解的更直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安插人去查，能查出端倪还好，要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那拉耶肯定脱不去嫌疑，九公调教的？
与查泰分开的拉耶并没有回拳馆，而是去了城西一处小院，小院开门向里没几步，接着一条廊楼，廊楼木柱红漆，檐边镂空雕花配着昏黄灯光，看来十分精致，脚下是红木地板铺路，哒哒哒，小院的主人出来相迎，正是手臂带伤的竹田元武。
竹田元武躬身一请，带着拉耶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