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中显仙

  川蜀之地,自有书载以来,便一向安于世外,既无人烟扰扰之繁华,又有蜀道难行之闭塞,因此中原之人皆以蜀地为化为之地。然而自唐朝已降,中原战乱渐渐纷繁,许多中原人士举族避入蜀地,逐渐繁衍至今。至宋时,巴蜀内已是遍地汉音,尤其各州府中八街九陌纵横交错,人稠物穰很是繁华。

  蜀地多山,九曲十绕难望首尾,往往攀过一山又是一山,常令路人有望山兴叹之感。唐诗仙李太白曾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其中虽有夸张之意,然蜀地山势之险,实是一语道尽。

  蜀人好学道,好修仙,好长生之术,好山中隐居,这三千大山中,但有山洞处,便有隐士在其中修行,渺渺茫茫何止千万。然而这无数修行之人中,真正有修行的人却万中无一,大多数隐士不过是心头血一涌,携壶负包便入了山洞寻道,其结果往往是经受不住饥饿惶惶下山,或是斩去心中饥饿之欲,坐忘于洞中化为一具枯骨。

  蜀州城外有一座千稻峰,山势颇险,高耸入云,山腰之上隐入云后看不清端详,袅袅似仙气。山下有村庄名为七水村,因有渝水、千稻河等七条水系环绕而得名。

  这一日,正是中午时分,七水村的村民或在田间劳作,或在家中梭织,有那家境富裕的,此时已经飘起了一缕缕炊烟,缓缓随风飘散。

  七水村村口有一颗硕大的老槐树,树干遒劲突出树冠如云,已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据说早在此地有人烟之前便有此树。槐树覆下的巨大阴影下,一群孩童正欢声嬉戏。这个时节孩童的游戏,不外乎捉知了与爬树,只是槐树树干虽粗,却不知为何很难攀爬,几个半大小子爬了一会便摔了一地,而捉知了的几个则是因其余人的大声吵闹功亏一篑,索性“怒发冲冠”冲了过去,于是老槐树下十几个孩童呼喝着滚成了一团。

  打闹间,一个头上梳着朝天辫的男童从人堆中抬起头脆声叫喊:“青云哥,快来帮我揍傻老四!”

  “李然,你又骂我!”

  旁边一个身量颇状的男童闻言浓眉一竖,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老槐树阴影外,一名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扭头瞥了这边一眼,悄悄撇了下嘴角,又回过头去。

  少年容貌清秀,着一身灰衣笔直站在地上,右手持一柄木剑平指前方,脸上挂着一幅坚毅的表情。此时骄阳正天,一声声蝉鸣声中大地上升腾起热情将眼前景色虚幻,持剑的少年却仍是站得笔直,任由一滴汗珠自鬓间落下。

  “哈,飞剑!”

  左脚轻动,少年忽然大喝一声举剑劈下,眉目间现出一丝神采飞扬的灵光,动作煞是好看,连老槐树下打闹的一群孩童都瞬间呆住,愣愣看着这一剑。然后……

  “哈哈哈!快看哪,杨青云又在练剑法了!”

  “神仙老爷爷来啦,大家快来看哪!”

  “喔,喔!”

  杨青云一剑劈出,侧耳便听到那边一群人的哄笑声,耳根不觉有些发红,扭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哼,居然敢笑本少侠!”他将木剑一提,忽然大步朝槐树下走了过去。

  “不好,小疯子来了,快跑!”

  见杨青云提着剑走过来,方才哄笑的一群孩童齐齐惊呼,拍拍屁股向村里跑去,等杨青云走过去时,老槐树下只剩那个朝天辫男童与另一个身量颇状的胖男孩。

  梳着朝天辫的男童叫李然,是七水村村长李默的小孙子,此时他正双目发光,用羡艳的眼神仰头看着杨青云,激动道:“青云哥,你教我剑法好不好?”

  胖男孩傻老四在一旁拍手笑道:“学剑法!学剑法!青云哥,我也要学剑法!”

  杨青云神色略显尴尬,右手耍了个剑花刷一声将木剑插入身侧腰带,摸着李然异常光滑的后脑勺道:“呃,我的剑法还没练好,等我练好了教你。”

  李然嘴角瞬间撅起,翻眼皮看了杨青云一眼,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然后悄悄嘟囔道:“每次都这么说……”

  这时一旁的傻老四已经伸出手去抓杨青云别在腰侧的木剑,杨青云把他的手拍掉,当先向村里走去:“走了走了,回去吃饭。”

  “吃饭喽!”

  听到吃饭二字,李然与傻老四瞬间忘了方才打架的事,齐齐欢呼一声,跟着杨青云向村里走去。

  杨青云刚走了一步,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惊咦一声稳住身子,耳听两声惊呼,身后李然与傻老四齐齐摔倒。

  “怎么回事?”

  杨青云回头望去,只见无数槐树叶随风飘下,万千树叶飞舞中一丝细微的轻叹声响起,恍惚中竟仿佛看到粗大的老槐树摇晃起来。

  眨眨眼睛,眼前的老槐树依然安静地矗立在眼前,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杨青云仰头奇怪地望天看了半晌,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李然与傻老四扶了起来。

  两人摸着屁股爬起来,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七嘴八舌道:“地龙翻身了!”“快跑!”

  “不要慌!”

  杨青云拉着二人就要往村里跑,天边忽然远远传来低沉的嗡嗡声。三人循声朝天望去,入目皆惊。

  这一刻,整个蜀州城方圆百里无数人都同时朝天望去,只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一圈巨大的光晕播散,将无数白云瞬间化为金色;这一刻,千稻峰下无数人眼见笼罩山腰之上千年的白云飞散,露出层层叠叠的巍峨宫殿,一道百丈瀑布自峰顶飞流而下,击在山腰下一片百余台阶上化为点点浮光,阳光下一片仙地胜景。

  胜景之上,两名看不清面目人踏剑从飞瀑下穿过,交错的刹那激起一片黄光,将湍流的瀑布瞬间截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名踏剑之人再次飞入云雾中,千稻峰山腰再次被云雾笼罩。

  “啊!”

  杨青云两眼直直盯着千稻峰上昙花一现的奇景,直到十几息后方才深深吸了口凉气,终于缓过神来。身后李然与傻老四张大嘴巴呆立片刻,忽然惊声道:“神仙啊!”

  “神仙啊!”

  “神仙显灵啦!”

  从七水村到蜀州城,无数人齐齐跪伏在地,对着千稻峰方向跪拜不已,巨大的噪声从蜀州城向七水村蔓延过来,那是成千上万看到此景的人向千稻峰蜂拥而来。

  七水村的田地上,方才默默劳作的村民此时都跪在地上,对着千稻峰顶礼膜拜,不住嘴地说着自己对神仙的虔诚之心,也有反应快的人,已经一扔锄头向着千稻峰狂奔而去。

  李然的太爷爷李老太爷搬个椅子坐在自家大门前,看着千稻峰上仍在波动的云雾老泪纵横:“原来传说是真的,千稻峰上真的有神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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