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洞房花烛夜 刮骨祭英灵

  李白情不能自已，写下《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李白回到寓所，孟少府又派人相邀，李白再次赴约。

  孟少府问：“这些日子，我上次给你说的事可曾考虑好？”李白自见了许家小姐一面，已有几分心动，又得孟浩然建议，心中有了主张。

  李白答：“多谢孟兄操心，小弟不过一落魄书生，能得许家眷顾，深感荣幸。只是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未知他们意下如何？”

  孟少府道：“既然贤弟答应，那就好办了。我看贤弟是洒脱之人，不可太拘礼。况山高路远，贤弟岂忍心让父母舟车劳顿。当然还是应该致函告知，以后有时间再回家省亲。”李白点点头。问了李白的八字，和许家小姐倒是很匹配。选好佳期，择日完婚。

  李白在安州安陆意外见到故友元丹丘，非常高兴。嘘寒问暖后，方知戴天山的老道士已故，元丹丘离开那里，四方云游。现在准备到河南，欲在嵩山觅一居所修行。因为与安州都督马公有亲，暂时停留在此。他可以为李白引荐。于是，李白成了马公府上的座上宾。

  这一天，是李白大喜的日子。父母来信，云：“闻知孩儿觅得如意娇妻，父母俱很高兴。只是母亲多病，未能前往。望孩儿善待女家，祝夫妻二人恩爱甜蜜，白头偕老……”

  出门前，李白备香案，遥向故土叩首：“祖先佑我父母安康，晚辈在外，未能守候父母膝下，一尽孝道。今得许家垂爱，招我为女婿。愿神灵庇护晚辈，希望夫妻二人百年好合，他日能建功扬名。”

  李白身穿大红喜服，更显得英姿勃发。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鞭炮之声不绝于耳。引得路人小孩争相观看。

  到了许家大门，新娘下轿，先跨火盆，这叫“红红火火”。进屋新娘脚不能踏地，地上有几个口袋。新娘走过，然后把走过的口袋置于前方，继续走，谓之“代代相传”。早有一个活泼可爱的晚生来迎接新人，他就是李白的跟班灵儿。

  灵儿的篮子里装着两个桔子。新娘轻轻地摸了一下，这可不能现在就吃，一定要等到晚上，而且须新娘子亲自动手剥皮，这寓意“长寿”。

  灵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李白赏给灵儿一个大大的红包。

  引赞说：“新郎新娘就位。”鞭炮声响。

  通赞说：“新郎新娘进香烛。”李白和许小姐上香祭祖。通赞云：“跪，叩首，再叩首，兴。”然后是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对拜。拜完之后，喜宴开席。果然是相门之后，宾客满席，佳朋云集，不下百桌。马公、元丹丘和孟少府皆在其中。李白每桌敬酒，喝得十分畅快。

  开始闹洞房了。这时端来一碗饺子，这是给新娘吃的，新郎没份。这饺子故意做成半生不熟的，众人不停的逗问新娘：“这饺子生不生啊？”

  新娘面带桃花，答：“生。”（谐音“生子”）闹了大半夜，众人才离去。

  李白望着娇美的妻子，红烛高照，更添几分妩媚。

  李白道：“娘子，你我相隔千里，做成夫妻，实在是有缘。”

  许小姐道：“是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李白说：“你是千金大小姐，我却是一个穷小子，一无所有。你嫁给我，真是太委屈了。”

  许小姐道：“相公休妄自菲薄，以君之才，总有出头之日。你我既是夫妻，自当同甘共苦，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李白深感娘子是自己的知己。

  李白说：“红烛过半，夜已深沉，我们休息吧。”红烛既灭，夫妻恩爱，自不待言。

  李白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全府上下亦是欢欢喜喜。独有一人闷闷不乐，他是谁呢？他就是李白舅老倌许大郎。

  这许大郎是许员外已故胞兄之子。许家虽说是相门之后，可也有不肖子弟。许员外这位胞兄，却是一残暴之徒，有一次野外打猎，踩坏了别人的庄稼，受到责备，他不思已过，反将主人一箭射死，害得许圉师丢了官职。

  许大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过继给许员外当义子，满以为等叔父一死，便可得其全部家财。这个如意算盘却意外地让李白打乱了，所以怀恨在心。许大郎对李白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李白初时还能忍他，后来实在是看不惯他的嘴脸，便想寻一幽静的地方读书。许小姐说城西北60里的北寿山有一居所，曾是许圉师的读书堂，只恐年久失修，怕要修葺一番才能住人。李白大喜，找人修整好房屋，立刻搬去。

  北寿山虽非名山宝刹，倒也满山苍翠，层峦叠嶂。老宰相的读书堂位于半山之中，读书堂经过整理，干净简洁，李白非常满意，于是潜心在此读书。由于许家的关系，元丹丘的引荐，加之几次接触，马公也觉得李白是个可用之才，便欲向朝庭举荐。

  这一天，马公宴请李白，赴会者多是达官显贵。马公向众人介绍了李白，要求李白以今日之情景，作一篇序文。李白略作构思，笔走龙蛇，文章瞬间而成。

  马公赞道：“好文章！行云流水，高蹈飘逸。又不失大气，妙语连珠。”长史李京之也在其中，虽然也点头说好，但嘴角却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原来许大郎与他熟识，曾送他厚礼，请他举荐许大郎的小舅子。而许大郎的小舅子是一个浪荡子弟。李京之虽说是副职，却是都督府的实际主事者，马都督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李京之假意客气地上前给李白敬酒，李白有点飘飘然，喝了许多杯。

  第二天醒来，李白头痛欲裂。辞别马都督，骑马回家，犹在打盹。半路上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只小兔，马儿受惊，飞驰向前。李白睁开眼，正欲勒马停住，已经撞着来人，原来是李京之的车队。按规矩，李白应在十丈之外回避的。

  李京之得了许大郎的好处，正愁没法收拾李白。今日天赐良机，岂会错过。虽然李白已经赔礼道歉，可李京之却不依不挠。李白非常纳闷：昨晚那样热情，今日怎么就变了脸色呢？最后是李白写了《上安州李长史书》的认罪书，方才罢休。李白在其中解释道：“临然举鞭，迟疑之间，未及回避。”

  又道：“倘免以德，恤其愚蒙，如能伏剑结缨，谢君侯之德……”李京之拿了认罪书，亲自送给马都督，又言像这种不懂礼仪之人，怎能推荐给朝廷？举荐之事，再无下文。

  公元十六年（728年），春节前各家各户都在祭祀祖先。春节后，有的安州人进行迁坟修墓。李白不由想起故人吴指南。当时吴指南暴毙，匆匆把他葬在洞庭湖旁，实在有些简单，何不将其改葬，顺便出去散散心。于是将此事告知岳父，岳父同意了。李白带上书童，辞别家人，前往洞庭。

  这一日到了江夏，正巧遇上故人蔡十。蔡十问：“好久不见，看你行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李白道：“我欲去洞庭改葬友人吴指南，不想在这里遇见你。”

  蔡十说：“我来江夏找我弟弟，他过年没回家，家中老母十分挂念。这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你我兄弟相见，就陪你走一遭。办完事好好痛饮一番。”

  李白说：“那当然好。”一行三人来到洞庭湖，好不容易找到吴指南的坟墓。只见其上杂草丛生，一只羊正在那里排泄。

  李白心一酸：“吴兄，你受苦了。”走上前去赶走了羊，开始拔草。两人也过来帮忙。坟上不仅有草，还有荆棘。李白不小心划破了手，顿时，血流如注。

  灵儿关切地问：“公子，怎么啦，要不要紧？”

  蔡十说：“兄弟啊，你休息一会儿吧，让我们来。”

  李白说：“一点小伤，不碍事，等一下就好。灵儿，你去借一些工具来。”李白把手放进嘴里吮吸，血止住了。

  书童借了工具回来，三人用了近一个时辰才清理完，都累得气喘吁吁。

  李白撬开棺材，一股奇臭扑鼻而来，蔡十、书童连忙捂住鼻子，李白却是不惧。李白查看尸骨发现并没有腐净。

  李白对灵儿说：“拿刀来。”

  书童大惊，退后一步：“拿刀作甚？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你死了，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李白瞪了灵儿一眼：“说什么呢？快点拿来，我自有用处。”

  灵儿只得照办，

  在二人惊异的目光下，李白持刀刮去尸骨上腐蚀的肉，边刮边流泪：“吴兄，你要忍住痛啊。”

  灵儿说：“公子，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

  李白满头是汗，用袖拭之，说：“不用。”

  蔡十看了一眼灵儿，说：“让他做吧，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

  李白费了好长时间，终于刮完。李白还不满意，又亲自到湖边把尸骨清洗干净，小心翼翼地包裹好。

  李白请了道士，为朋友超度，将吴指南的尸首迁至鄂州城外一处风水宝地并立碑。李白斟满一杯酒，说：“吴兄啊，我敬你。”将酒洒向燃烧的冥纸，火燃得更旺了。

  李白手摸碑文，想到朋友年纪青青，未老先死，自己少了一个谈经论道的知己，不由黯然泪下。晚风吹过，树叶飘落。李白长跪不起。

  蔡十说：“贤弟啊，吴兄能与你为朋友，可说是死而无憾。人死不能复生，天气已晚，晚风凉，还是回去吧。”

  灵儿说：“是啊是啊，忙了一天，该休息啦。”

  李白默默地点点头。

  三人回到江夏，蔡十的弟弟开着一家酒馆—江夏酒肆，蔡十很快就找到，说：“弟弟啊，生意再忙，也不能忘了老娘。我遇到一个朋友，歇几天再走，你先回去吧。”蔡十的弟弟简单收拾了行礼，匆匆回家。

  三人一起游玩了数日，这一天喝酒，蔡十言打算回故乡云梦，李白作《早春于江夏送蔡十还家云梦序》：

  吾观察侯，奇人也。尔其才高气远，有四方之志。不然，何周流宇宙太多耶？白遐穷冥搜，亦以早矣。海草三绿，不归国门。又更逢春，再结乡思。一见夫子，冥心道存。穷朝晚以作宴，驱烟霞以辅赏。朗笑明月，时眠落花。斯游无何，寻告睽索。来暂观我，去还愁人乃浮汉阳，入云梦，乡云叩，归魂亦飞。且青山绿枫，累道相接，遇胜因赏，利君因赏，利君前行。既非远离，曷足多叹？秋七月，结游镜湖，无愆我期，先子而往，敬慎好去，终当早来，无使耶川白云不得复弄……

  蔡十郎然一笑：“就凭此文，我亦要再痛饮几杯，与君共醉。”蔡十又陪李白赏玩数日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