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三合一

  看着安武公主忽然闭上眼睛倒下, 商州刺史下意识的起身,想去近处查看安武公主的情况。

  若是安武公主在封地有什么三长两短,长平帝的怒火肯定会波及到他身上。

  因为角度的原因, 商州刺史只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和张思仪大喊‘将刺杀公主的人抓起来’,颜梦凄厉的指控是糖商刺杀公主时, 商州刺史还转头去看糖商, 完全没察觉到事情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直到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金吾卫压着脊背跪在地上, 听到李金环声音的商州刺史才察觉到危机。

  他伸着脖子抬头,难以置信的大吼,“臣冤枉!”

  话说出口,商州刺史后知后觉的想起冤枉他的人就是公主府的主人,心中立刻生出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愤怒。

  安武公主凭什么如此对待他?!

  他是商州刺史, 朝廷命官!

  就算安武公主是长平帝的爱女,也不能颠倒黑白。

  商州刺史凭着仅存的理智压下各种杂乱的想法, 千言万语最后皆化作最开始的三个字。

  “臣冤枉。”

  不能质问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

  这里是公主府, 压着他的人是随时都能轻而易举要他命的金吾卫。

  商州刺史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开始高速运转。

  安武公主定是想要计较刚来封地时开府宴客的花费才会突然发难, 没关系, 他已经为这件事扫干净尾巴,绝对不会查到他身上。

  就算安武公主执意要将他也牵连其中,他是正五品的上州刺史,最终定罪要经过刑部,还可以在刑部伸冤。

  若是现在就指责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明目张胆的陷害朝廷命官, 反而有可能引得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恼怒或心虚, 产生永绝后患的想法。

  他不怕查,即使抄家也不怕。

  自觉想通的商州刺史大呼臣冤枉的同时,不忘委婉的表示他愿意替公主府作证指认糖商。

  “臣贪公主府的烈酒美味而贪杯, 竟然没有留意到糖商内藏祸心,请公主和郡王恕罪。”商州刺史的脑门重重的砸在地上,涕泗横流的表忠心。

  比起慌而不乱仍旧能冷静思考的商州刺史,安业县令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正在金吾卫的压制下疯狂挣扎,尖叫着质问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为何敢无视长安朝堂在封地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难道不怕长安的责罚。

  为了让纪新雪和虞珩害怕,他在短短时间内就细数了十几项罪名安在纪新雪和虞珩头上,其中不乏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重罪。

  凭借一己之力压下商州刺史和糖商们的声音,吸引了李金环等人的全部目光。

  要不是牢记自己此时是被刺杀昏迷的人设,纪新雪都想起身看傻逼。

  安业县令叫的这么嚣张还这么大声,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虞珩转头看向正吐沫横飞的安业县令,以目光示意身侧的金吾卫,“对宗室不敬,掌嘴二十,当众责罚后将他们押送到安业县衙单独关押。”

  话毕,虞珩的另一只手伸到纪新雪的膝盖下方,横抱着怀中的人起身。

  纪新雪忽然感觉到失重,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只能看到虞珩菱角分明的下颔线和脖颈处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忍住想要去摸摸虞珩喉结的想法,思绪再次跑偏。

  虞珩只比他大一岁,已经开始长喉结,他是不是也快有喉结了。

  身后忽然响起极为响亮的耳光声,继而是安业县令凄惨的嚎叫。

  虞珩脚步顿住,低头与纪新雪对视,“闭眼。”

  纪新雪不仅没闭眼,还顺从心中的想法去摸虞珩脖颈间的弧度。

  起码在刚开始长喉结的时候,他应该还能做到不违和的扮成女郎?

  虞珩抱着纪新雪的双臂忽然收紧,再次开口时声音蓦地深沉了许多,“别闹。”

  纪新雪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没闹,他只是想提前知道他长喉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虞珩被纪新雪摸的浑身僵硬,甚至隐隐有窒息的错觉,他僵硬的抬起头再次迈步,速度比刚开始快了不止一倍。

  算了,以安业县令的愚蠢,去抄家的金吾卫定能查出大量证据,不必非得让掌嘴的金吾卫收力,保证安业县令还能在被审问的时候说出话。

  临时决定要回公主府在选糖宴上弄出大动静时,纪新雪就做出极为周全的打算。

  自从他和虞珩进入公主府起,公主府便是只许进不许出,每处可以出入的地方都有金吾卫亲自把守。

  最后一名糖商进入公主府时,早就潜伏在安业城内的京郊大营军卫就悄无声息的围住糖商们在安业内的所有产业。

  与此同时,安业府衙、城门等重要地点也全都由金吾卫和京郊大营军卫接管。

  宵禁之前,发生在公主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安业。

  江南糖商在安武公主的选糖宴上报出蔗糖一千五百两银子一两,饴糖两千五百两一两,江南糖霜五万两银子一两的高价,高于正常价格四千倍的高价让安武公主当场色变,冷着脸驱逐江南糖商。

  没想到江南糖商穷凶极恶且胆大包天,竟然仅因为安武公主拒绝在他们中选择为冰糖窑提供原料的人就当场刺杀安武公主,好在金吾卫在侧,才没让公主受伤。

  襄临郡王为此大怒,要以谋逆罪名处置江南糖商,商州刺史和安业县令因为替江南糖商求情被视为江南糖商的同党,也被关入牢中。

  所有安业百姓都对这件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接受良好,他们相信江南糖商有胆子刺杀公主,也觉得商州刺史和安业县令在任何情况下包庇江南糖商都是很正常的事。

  相比之下,百姓们更难以相信襄临郡王有魄力将商州刺史和安业县令以及所有江南糖商都抓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百姓们还有所怀疑,直到金吾卫开始抄检安业县令的府邸江南商人的产业,百姓们才真实的感觉到公主和郡王比刺史和县令更有权势。

  忽然有人从远远围观的百姓后方挤到最前面,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不顾一切的冲向正在抄家的金吾卫,声音尖锐到凄厉,“我要告发安业县令与江南粮商勾结私吞税收!”

  来人被金吾卫抓住肩膀,顺势跪在地上抱紧金吾卫的腿,声声犹如泣血,“自从两年前起,我们村就要交两份税收,否则就会按照未交税被衙役带走服役。”

  此人姓李,是李家村的村民。

  自从安业县令上任的那个秋天,李家村的税收就毫无预兆的翻了一倍。

  县衙的衙役带着在安业城内开粮店的江南商人去村子中收税,粮食和其他抵税的东西都被江南商人带人拉走。

  所有未能按时交税的村民都会被当场抓走服役,少部分人在安业城内给江南商人建造府邸,大部分人从此消失再也没出现在大众眼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短短两年的时间,李家村的人口已经少了四分之一。

  金吾卫既没打断李姓村民的哭诉也没有对李姓的村民的哭诉发表看法,只会在李姓村民给他磕头的时候拉住李姓村民,语气平波无澜的道,“等会。”

  李姓村民从围观的百姓中冲出来已经耗尽所有的勇气,只能放任自己发泄委屈来掩盖慌张,丝毫没有注意到金吾卫的回应。

  他对穿着官袍的人又恨又怕,要不是过去的两年他家中已经为了交税耗尽家底,今年肯定会有人被抓走服役,家中老母正值病中他却走遍城内的药铺都抓不起一副药,也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来求公主府的人替他做主。

  “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求你别抓我去服役。”李姓村民在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惧怕中逐渐失去心气,只想让抓着他肩膀的金吾卫放过他。

  万一每年来村里收税的人说的都是真话,是朝廷决定加税,才导致税收突然翻倍,公主府的人会不会将他抓走下狱?

  不行,他还得回去照顾老母亲,就算是服役也要等到下半年。

  好在金吾卫的力气够大,才能抓住疯狂挣扎的李姓村民,没让李姓村民跑掉。

  没过多久,回公主府报信的金吾卫背着公主身边的女官碧绢回来,其余金吾卫还扛着桌子和笔墨纸砚。

  碧绢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走到李姓村民身边,“我是安武公主的女官,你再说一遍要伸的冤屈,我会将内容记载下来呈给公主,如果调查属实,公主府有赏。”

  仍旧在挣扎的李姓村民只听到了‘有赏’二字,立刻道,“我要钱!我母亲正卧病在床!”

  碧绢耐心的重复刚才的话,“调查属实后,公主府才会给第一个揭发的人赏钱。”

  李姓村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他将事情说出来就能有钱抓药,无暇去考虑公主府什么时候能调查属实。

  碧绢将李姓村民的揭发都记在纸上又让李姓村民按手印,然后对李姓村民道,“你与金吾卫去药铺请大夫为你母亲治病,先记公主府的账,如果你的揭发属实,会有人将赏银送去李家村。”

  李姓村民稀里糊涂的点头,快要走到药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狂喜,立刻跪在地上朝着公主府的方向哐哐磕头,起身后一改浑浑噩噩的模样,几乎要跑出残影。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安业百姓不知道公主府的女官和李姓村民说了什么,但他们看到李姓村民告发安业县令后不仅没被抓走,还没花钱就抓了药出城。

  很快就有被江南商人和安业府衙的人害到家破人亡已经万念俱灰的人走向仍旧坐在桌子后的碧绢,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李姓村民揭发安业县令和江南粮商的记载立刻被送到纪新雪手上。

  纪新雪一目十行的看完上面的内容,命人在江南商人的产业外也摆上桌椅和笔墨纸砚允许百姓告发。

  只要有百姓告发安业县衙的官员,一律先抄家再回禀。

  当夜除了纪新雪被虞珩按在床上小憩两个时辰,其余人连夜整理抄家的结果和百姓的揭发。

  张思仪亲自去清点安业官员的财产,得出让人震撼的数目。

  仅仅是安业县令府中就有六万两白银,八千两黄金,其余房契、地契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在江南,珍贵玩器更是琳琅满目,有些东西即使张思仪见了也要惊叹。

  张思仪打了好几次算盘,又与公主府的属官商讨后,郑重的在账册上写下‘二十万两白银’。

  区区安业县令的家产全部折算成白银后竟然能有二十万两,按照每名普通金吾卫每月军饷五两银子算,只要再添上点,就足够给公主府带来封地的金吾卫发一年的军饷。”

  张思仪万万没有想到安业县令只是个开始,安业其他官员的家底也没比安业县令逊色到哪里。

  安业县丞家中财产全部折算成白银共有十五万两。

  安业司簿等人家中财产全部折算成白银,皆在八万两到十万两之间。

  余下的如捕头等人只是下狱,还没抄家。

  只算已经抄家的人,总共抄出财产折合白银共九十八万七千六百四十二两。

  之前安业县令送到公主府的税收账册上记载,去年整个安业的税收折合白银总共八十三万四千六百七十八两。

  颜梦负责整理百姓揭发安业官员的记载,将涉及到安业之外的官员的记载单独整理出来。

  直到宵禁,共有三百六十八份揭发的记载送到公主府。其中有八十六份重复,二百六十二份记载中有五十多份记载涉及到安业以东的商洛、丰阳、上津等地,整个商州都囊括其中。

  虞珩带着李金环和林蔚赶往安业县衙。

  原本县衙中的主事人此时都在牢狱中,县衙已经彻底被金吾卫和京郊大营的军卫接管。

  商州刺史、安业县令和糖商被关在东牢,其余人都被关在西牢,两边相隔甚远,保证东牢中的人听不到西牢内的动静。

  李金环和林蔚奉命去审问西牢中的人。

  金吾卫会陆续将张思仪和颜梦整理出的线索转交给李金环和林蔚,方便李金环和林蔚快速打破安业官员的心防。

  他们主要负责让安业官员说出更多牵扯到安业之外官员的罪名,为纪新雪找对整个商州发难的理由。

  虞珩审视的目光扫过安业县衙中的原有的狱卒,勉强从一群畏缩的人中挑出两个脸色尚且能算镇定的人。

  此前纪新雪已经让京郊大营军卫去安业附近,控制住安业城内的江南商人背后真正的主事人,纪新雪暂时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却让京郊大营军卫将几件主事人身上最像信物的东西都取下送回安业。

  虞珩命人分别提审这些江南商人时,特意让这些江南商人看到各自主人的‘信物’,使这些江南商人放松警惕,再让长平帝派到安业的老翁和少女去与这些江南商人套话。

  这次他们的任务不是辨别纪新雪是否正常而是影响江南商人的心智,诱哄江南商人招出更多为他们行过方便的人,完全不必考虑被他们窥视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各种非常手段都能展示出来。

  纪新雪醒来后,众人皆带着没睡的收获回到公主府。

  为了节省时间,纪新雪翻看张思仪整理的账册时只看最后折算成白银的数目,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翻完整本账册。

  张思仪还将从安业官员家中抄出的各种书信也都带了回来,其中从安业县令家中抄出的书信最多,足有两个小箱子,都是藏在装银子的箱子中间,将商州另外六县的县令一网打尽。

  纪新雪匆匆浏览过这些信件,顾不得再问其他人的收获,立刻召见始终候在公主府的郭云奇,命郭云奇即刻回城郊整理京郊大营,分别前往除了安业和商洛之外的五县,捉拿县衙上下官员,接手县内城防。

  安业上下的官员已经被捉拿,霍玉在昨日下午就带金吾卫去商洛抄商州刺史的家,余下的五个县郭云奇只能亲自去一个或者两个地方,纪新雪特意让李金环、林蔚和颜梦与郭云奇同行。

  早知道安业县令会贴心的留着与商州其他县令勾结的通信,纪新雪何必为了能名正言顺的让京郊大营军卫进入其他县城,控制整个商州,让众人连夜寻找其他县城官员的罪名?

  城外的京郊大营军卫陆续离开的消息传回公主府后,纪新雪、虞珩和张思仪各自散去,补足了觉才继续关注安业上下官员的罪孽。

  六日后,长安。

  朝臣们山呼万岁的声音刚停下,就有御史越众而出,参安武公主私自关押商州刺史和安业上下官员甚至命金吾卫抄其家,恐有不臣之心。

  “嗯?”长平帝诧异的应声,仔细的打量了说话的御史几眼才看向其他朝臣,“诸卿怎么看?”

  纪靖柔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人开口,眼含讥讽的望着开口参纪新雪的御史道,“刘御史不愧是闻风而动的御史,我都没听说过的事,你就能知道。”

  纪璟屿的表情同样称不上和善,语气却尚且平静,“若是刘御史所说是真,五妹定会将封地之事尽数写在奏折中使人送回长安,不妨等到五妹的折子送到后再做讨论。”

  自从纪敏嫣等人离开长安后,留在长安的纪璟屿和纪靖柔就开始在大朝会的时候上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被长平帝或者朝臣点名的时候主动开口。

  长平帝忽然发出短促的笑声,没再等朝臣开口就对身侧的松年道,“去看看有没有从安业送回来的新折子,直接拿过来。”

  下方的朝臣各自交换眼色,明白长平帝的心仍旧向着女儿,只要安武公主的解释足够及时,倒霉的八成是贸然开口的御史。

  临近下朝时,松年才捧着封火漆的信封回到朝堂,特意大声说给朝臣们听,“这是今早刚送回长安的八百里加急。”

  此话一出,朝臣们看向刘御史的目光更加微妙,注意到刘御史忽然变得苍白的脸色,皆暗道了声傻子。

  身为御史消息快还能用职责所在解释,比八百里加急还快就太过分了。

  看刘御史的脸色,八成是被熟人耍了,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做出头鸟,根本就没仔细调查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年轻的御史,总是抱着想要一鸣惊人的心思。

  啧,可惜。

  长平帝一目十行的浏览折子上的内容,周身平静的气质陡然变得凛冽,忽然大怒,抬手狠狠的拍在御案上,“放肆!”

  正摇摇欲坠的刘御史见状,眼中猛地迸射出亮光,几乎是扑到大殿正中央跪下,“陛下,安武公主未请示长安就私自处理朝廷命官,实乃目无君父之举,若是陛下此次纵容她,怀安公主和金明公主岂不是要有样学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倒霉了二十几年才走一次运,因为原本要被提拔为御史的同僚抱病而顶替同僚的位置,绝不能在第一次参奏的时候就阴沟翻船。

  长平帝狠狠将手中的折子砸到刘御史头上,“小五遇刺后,凤郎立刻封锁整个安业,你怎么知道他关押安业上下官员命金吾卫抄家?”

  刘御史愣在原地,呆滞的五官拼凑成滑稽的表情,垂下头去看地上散开的奏折时刚好看到长平帝质问他的那句话。

  他下意识的道,“是公主......”

  就算他是个呆子,此时也说不下去了。

  这种肯定瞒不住的事,安武公主怎么可能撒谎?

  刘御史打了个哆嗦,不行,他宁可背负愚蠢不堪大用的名声被贬官,也不能在安武公主被刺杀封城的情况下,比八百里加急更快的知道安业的消息,他立刻昂起头对长平帝道,“是程昱告诉的我这件事!陛下!是程昱!”

  程昱说他身为御史不能总是附和别的御史的参奏,必须要快速扬名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否则随时都可能被贬谪下去。御史大夫已经对他成为御史后几个月都没有作为十分不满,与吏部尚书暗示他能力不足恐怕不堪为御史,如果他半个月内再没有作为,吏部尚书就要给他下调令了。

  因为程昱是御史大夫眼前的红人,刘御史对程昱的话深信不疑,拿出多年的积蓄苦苦哀求程昱帮他,才从程昱口中知晓安武公主在封地的肆意妄为。

  名为程昱的御史脸上先浮现惊讶,然后变成痛心疾首,他快步走到正痛哭的刘御史身边跪下,沉声道,“臣今日才知道安业发生的事,请陛下明鉴。”

  “程昱!”刘御史突然暴起扑向程昱,举起拳头狠狠的砸向程昱的颧骨。

  长平帝面无表情的起身,脚步带风的离开大殿。

  蠢货就该贬官,起码犯错时能少连累人。

  两个时辰后,凤翔宫传出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刘御史诋毁公主、御前失仪,连贬六级。

  第二道旨意,长平帝担忧爱女安危,命忠武中郎将带一千金吾卫去安业保护安武公主,等安武公主痊愈后再回长安。

  时刻注意着宫中动静的人立刻看透长平帝向着女儿的态度,在翌日朝会上换了种方式,以安业不如长安繁华安全为理由,劝长平帝让安武公主回长安养伤。

  长平帝闻言,面上浮现犹豫。

  纪靖柔眼睛转了转,再次主动开口,“小五正值重伤,万一在回长安的路上颠簸导致伤势加重怎么办?不如让儿臣去照顾小五。”

  阿耶怎么能宁愿信宣威那个假堂姐都不肯信她这个亲姐姐?她保证将小五照顾的白白胖胖!

  长平帝睨向纪靖柔,眼中闪过暗色。

  不老实的野丫头,他若是让纪靖柔去了安业,除非小五巡视封地结束要回长安,否则纪靖柔绝不会回来。

  善解弟意的清河郡王世子立刻站出来给长平帝递梯子,“让安武去封地巡视本就是为了让她知晓民间疾苦,快速成长,若是在她刚受到挫折的时候就让她回来,如何能称得上成长?”

  立刻有人出声赞同清河郡王的话,称长平帝爱女乃是从长远考虑,贼人能在安武公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刺杀安武公主一次已经是极限,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劝长平帝召回安武公主的朝臣见长平帝似有被说服的迹象,特意提起安武公主只是公主,有长平帝的宠爱和灵王的敬重就够了,无需太多成长,想要与支持灵王的朝臣产生共鸣。

  直到最后,长平帝都没在朝臣们的争论中做出抉择,满脸迟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朝堂。

  离开朝臣的视线后,长平帝的脚步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小五的信送到了吗?”

  虽然他日理万机,偶尔才会给儿女们写信,但儿女们都是小棉袄,每日都会向他问安。

  最近商州动荡,小五的信格外频繁些,已经从一日一封变成一日三封。

  松年点头,“三日前的信已经送到,正由大将军保管。”

  想到从昨日开始就格外冷淡,甚至已经不愿意陪他上朝的莫岣,长平帝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还以为莫岣只会被先帝影响,如今想来,也许莫岣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宣威的在乎。

  回到凤翔宫,莫岣果然正冷着脸等在书房内,他将怀中厚厚的封火漆信封放在桌子上就要转身离开。

  “岣兄?”长平帝叫住莫岣,试探着道,“宣威可有不愿意去安业的意思。”

  莫岣沉默了会才闷声开口,像是赌气的黑熊似的坚持不肯回头,“没有。”

  不仅没有,还很高兴,说陛下信任她才会让她去照顾安武公主。

  长平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还想着若是宣威不愿意去,我就让靖柔去,没想到宣威年纪尚小却不愧忠义二字。我这就修书一封,让宣威拿给小五。她和小五有缘,该与我和岣兄似的以兄弟相称。等宣威回来,我就认她为义女,再给她添五百户食邑。”

  莫岣又沉默了一会,忽然转身走到长平帝身边,拿起墨条怼在砚台上研磨,硬是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磨出极为细腻粉末。

  松年现状连忙替砚台添水,怕莫岣会怼碎长平帝心爱的砚台。

  长平帝立刻拿起笔,先当着莫岣的面写下给纪新雪的信,让纪新雪敬宣威如兄,然后又将最近颇为喜爱的红珊瑚串子给了莫岣,说以此为证,等宣威回长安就认宣威为义女。

  莫岣沉默的接过信封和红珊瑚串子塞入怀中,抱着随手放在一边的宝刀去角落他长坐的位置保护长平帝的安全。

  长平帝轻咳一声忍住喉咙口的笑意,打开从安业来的信,眉目间的轻松顿时转为沉重。

  这是纪新雪三日前写下的信。

  彼时是安武公主‘遇刺’的第三日。

  纪新雪已经掌握安业上下官员的大部分罪证,安业官员骇人听闻的罪孽完全可以覆盖他下令金吾卫抄家的恶劣影响。

  金吾卫和京郊大营军卫也彻底控制住了商州七县,正在快速调查商州其他官员的罪证,逮捕江南商人。

  迄今为止,仍旧没能找到商州刺史的罪证,也没问出是长安哪位大员在给这些人做靠山。

  直到这封信寄出时,抄家所得折算成白银已有三百六十二万六百八十四两,其中有九十六万两白银是由在江南的住宅、园子和庄子折算。

  长平帝仔细将信上的内容记在心中,忽然发出声轻笑,“你们觉得在小五先是封城又让金吾卫拦截住所有从商州前往长安路口的情况下,其他人收到的消息会比我晚多久?”

  松年仔细回想今日上朝时朝臣们之间的争论,盲目的做出猜测,“应该很久,起码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波及到安业之外的地方。”

  否则就不是想让纪新雪立刻回京,而是想方设法的让纪新雪再也无法回京。

  长平帝摇了摇头,“不久。”

  他特意将从安业发回禀告公主遇刺的奏折拖到第六日,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先参奏纪新雪,通过参奏的内容推测朝臣得到消息的速度比他慢多少。

  纪新雪封安业城三日,第六日长安就有人知道纪新雪封城的时候关押安业官员并抄家。

  不是封城也不能彻底封住安业城内的人往外递消息,就是给商州官员撑腰的朝臣收到安业的消息所用的时间,与他收到消息的时间不相上下。

  长平帝脑海中闪过几张有能力为商州官员撑腰的面孔,最后只留下司徒、司空、白千里和崔太保。

  思索良久都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长平帝索性不再去想,他随口道,“将册子拿来,我再看看。”

  小五聪慧,定能从下到上抽丝剥茧,找到隐藏在最后的人,他有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添上商州乃至整个山南东道的官员缺口。

  与此同时,正在安业的纪新雪确实如长平帝所希望的那样,顺着连成张张细网的线索努力找这些人背后的靠山。

  在找到背后大靠山之前,纪新雪还有个必须要攻克的难关。

  商州刺史。

  在整个商州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捕快都一查一个准,只要抄家就证据确凿,连审问都不需要大环境下,商州刺史委实‘白’的刺目。

  无论是顺着各种已经清晰的利益网去扒,还是抄家,纪新雪都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商州刺史也卷入商州案的证据。

  已经认命的县令和江南商人愿意指认商州刺史却无法提供证据,就连热衷于收集各种信件和信物的安业县令也拿不出能证明商州刺史也参与其中的证据。

  可见商州刺史段位之高。

  纪新雪决定亲自去见商州刺史。

  六日的时间过去,位于安业县衙东牢中的人只剩商州刺史。

  因为东牢是由金吾卫把守,所有提审的人都不能再回牢中,所以商州刺史至今都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仍旧在做他能够‘伤心致仕’的美梦。

  纪新雪捧着翡翠球在虞珩和张思仪的陪伴下去东牢见商州刺史。

  牢狱生活让商州刺史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他见到纪新雪和虞珩立刻跪下去喊冤,丝毫不提纪新雪遇刺的猫腻,只解释他是专门来给纪新雪请安,碰巧才赶上选糖宴,半点都不知道糖商和安业县令之间的勾结。

  虽然嘴上在喊冤,但商州刺史的内心很平静。

  他觉得安武公主愿意亲自来见他就是已经原谅了他,距离最晚离开这里的安业县令被提走已经有三日。

  金吾卫审问其他人的时候都很急切,就连安业县令都是在糖商全部离开后立刻被提审,他却孤零零的在这里呆了三日,等到公主和郡王亲自来见他。

  可见多关的这三日就是对他的惩罚。

  纪新雪没叫商州刺史起来,居高临下的将商州刺史的表情收入眼底,忽然发出声轻笑,“不许他低头。”

  商州刺史感觉到不对劲,他想退开却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金吾卫牢牢抓住头发,头皮传来撕开般疼痛。

  “公主,下官知错了。”商州刺史艰难的适应头皮上的疼痛,短暂的惊慌后立刻冷静下来,他认为纪新雪虽然没查到证据,但心中仍旧有气,才想在放了他之前出气,尽量不去惹怒纪新雪,求饶道,“公主,下官无能约束下属不堪为官,愿意立刻致仕。”

  纪新雪轻哼,“你想得美。”

  张思仪收到纪新雪的眼色,掏出怀中的文书,一字一顿的朗读安业县令指认商州刺史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是故意卡在这,哐哐磕头.jpg

  .

  谢谢“小熊别跑”、“。。。”、“。。。”、“。。。”、“晋江不通车”、“Feiqi”、“今天看书看几章?”、“A弯弯”、“癌症晚期的朋友”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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