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木姊小路氏(一)

  “你说什么?”愣了一阵之后,景政问道。

  “请主公大人以后不要再让在下去做这样的事情!“

  “平抑了领内的暴乱,这件事情怎么了?“景政的脸上明显有些难堪起来。

  “我乃武士,武士当与敌死战,而主公大人让我去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实在是有辱武士颜面。“忠信的语气僵直而气愤,这样的语气使得景政脸面上很不好看。

  “你是说我辱没了你的武士颜面吗?难道要让诹访众在飞驒这里全部战死,才配得上你的武士颜面吗?“景政也有些生气起来。

  “与其如此存活,就算雄踞一方,甚至可以回归诹访,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诹访的父老!“小野忠信毫不退缩,继续顶撞着景政。

  “你这小子!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为了生存和百姓的安居,这样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难道面对暴乱退让妥协才是你说的那样有颜面的吗?“

  “即使是被迫自杀死去的赖重大人,也不辱一名武士的荣耀。“

  小野忠信毫不思索的回答却重重的敲在了景政的心里。

  “笨蛋!蠢货!像我父亲那样死去,又有谁能够记得住他。如今诹访已经只剩下了一些附炎于武田家的家伙,父亲甚至已经被他们遗忘了。“说着,景政重重的捶打着地面,“你说得那个带着荣耀死去的父亲,如今只剩下我们和一个诹访满邻还记得!”

  “但赖重大人仍旧是带着荣耀死去的!“

  “谁又记得?!百姓?还是诹访的武士?“

  这下子,小野忠信无法再回答,只能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少年。

  “您还是诹访那个仁慈的少主吗?“说着,忠信转身离开了房间,任凭景政在后面叫喊也不回头。

  气急的景政满脸通红的坐在正殿上,手上攥着佩刀,看着远去的背影。

  “我当然还是我!“景政小声的说着,不像是回答忠信的话,更像是跟自己诉说。

  而举起刀的景政从刀身上看着自己的样子,却是一副从未见过的样子。

  虽然忠信违背自己道义的亲手杀死了一名手无寸铁的百姓,但这一名百姓的死,影响却是明显的,之后的暴乱中,很难再见到许多百姓的参与。而七八名豪族的死去,也使得地方豪族暂时不敢再动弹。诹访军的整个领地,终于进入了暂时的平静,而江马下城的命令,也开始得以在豪族的领地上通行起来。

  相对于领地的平静,诹访军内部却出现了问题,不满于诹访景政的残忍,小野忠信开始闭门不出,而诹访景政也气愤于小野忠信的固执,索性不理睬,两个人就这样僵持起来,而白虎队的训练,却越发的散漫。

  相比于全力恢复的诹访家,天文十三年(公元1544年)夏天六七月的时候,三木家终于向自己保护之下的古河姊小路家伸出了手。

  三木良赖在上次的谋略里,将古河姊小路家的大名姊小路丰纲和他已经成年的两个儿子都送去了三途河,在姊小路家只剩下了年仅四岁的景千代。如今,仅仅时隔几个月,姊小路家便向三木良赖发去了一封信函。

  信上写着,被家臣奉为主公,元服后改名为姊小路义隆的景千代,这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在半月之前,突然罹患了急病,如今已经生命垂危。

  接到了信函的三木良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就像本就料到了这件事情一样,淡然的吩咐小姓准备马匹,之后便带着三四十名随从往古河姊小路的云山城而去。

  到了云山城的三木良赖受到了姊小路家家臣们的欢迎,甚至身为家臣首席的姊小路信丰也赶到了城门迎接。

  但三木良赖却毫不在意这些人的迎接,“带我去见义隆!”吩咐了这么一句,就急匆匆的向御馆快步走去。

  这幅模样的三木良赖再一次给了姊小路家臣们好感,让这些拥戴幼主的家臣们心里感受到了安慰,甚至是安稳。

  见到了义隆的良赖一脸焦急,顾不得旁边家臣的阻挠,径直坐在义隆身边,摸着年幼的义隆的额头,像是照顾自己孩子一样温柔。此时的义隆满脸是白色的痘,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药师呢?看过了吗?是什么病?“

  “是天花。“刚刚赶到的姊小路信丰说道,“请大人务必小心,天花是会传染的。”

  “义隆已经这样了,你等还担心传染吗?“三木良赖训斥着旁边保持距离的家臣们,“我说过,少主义隆是丰纲大人的独苗,你等务必好生照顾,如今这样,你们居然还担心被传染?”

  这样说着,良赖一把接过了旁边小心翼翼的侍女手中的盆,亲自拧干手绢,给义隆擦拭起来。

  “大人请务必小心,此病可是危险异常。“信丰仍旧担忧的提醒着良赖。

  “哼,我年幼时已经患过天花,不再害怕了。“良赖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继续给义隆擦拭着。

  正在擦拭之间,房间里传来了女人哭泣的声音。

  这个声音可是惹恼了三木良赖,良赖站起身来,生气的说道:“谁在哭!义隆大人可是还没死哪!谁允许哭的!”

  这时,房间一边的纸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女人仍旧在哭泣着,而这个中年女人旁边的,则是一个穿着整洁而朴素的老妇。

  “大人不必挂怀,这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孩子受苦,母亲自然难过。“老妇人礼貌的向三木良赖说道。

  “这位是主公义隆大人的母亲和祖母。“姊小路信丰介绍道。

  “啊,实在抱歉,刚才是在下失礼了。”三木良赖得知面前两位的身份后,极尽礼貌的道着歉。

  “大人不必道歉,我等才是应该感谢大人,对我家孩子也是如此尽心。”

  “在下与丰纲大人虽然曾今为敌,但在两家结盟之后,早已是朋友,丰纲大人的孩子,我本就是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如今景千代…哦,义隆重病,让我怎能不尽心竭力。”

  三木良赖的话渐渐的变得明显客套虚假起来,但结合之前的种种表现,尤其是不明病症之时毫不避讳的照顾着义隆,却又让众人不得不相信这番话语。尤其是景千代的称呼,无形中博得了义隆祖母和母亲的好感。

  “良赖大人实在是良善之人啊。“家臣们擦拭着眼泪,纷纷赞叹起来。

  但众人的关切和药师的诊疗也未能挽回姊小路义隆年幼的生命,就在三木良赖到访两天之后,姊小路义隆便在高烧中悲惨死去。

  整个云山城都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在战国时代,大名家作为一方领主,并非只是统治者,更是家臣和领民的保护者,哪怕是一个年幼的主君,也能作为一面旗帜,团结起家臣们保护领地,但如今古河姊小路家彻底绝嗣,可谓是陷入了最为危险的境地。

  在义隆死后,义隆祖母和母亲的房间就不断有家臣出入,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古河姊小路家的存亡奔走着。

  但在这一片乱象之中,三木良赖却无比的从容镇定,甚至表现出了远超于家臣们的对于死者的尊重,常常坐在义隆的灵堂里喝着茶,似乎是守护着灵位。

  而古河姊小路家的家臣和两个女人却对古河姊小路的未来发生了分歧,是保全古河姊小路家,还是让古河姊小路并入另外两家姊小路,成为了云山城里争论最多的话题。

  “古河姊小路这样数百年的名门也不过如此了吗?“独坐在灵堂里的良赖悄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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