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师

  天文五年(公元1536年),小赤千代已经到了要学习的年岁,诹访赖重和诹访赖满对自己这位继承人自然是给予了厚望,于是,他们寻找了一位高僧,因熟读汉学典籍而有些名望的智行和尚来教授赤千代。这位智行和尚素来严格,归于净土宗门下,是诹访地方一座小寺庙,法然寺的住持。

  按照约定,诹访赖重及千野伊豆入道等人在信函到达智行手里的五天后,便把赤千代送到了这里。当赖重一行人到达法然寺时,门口不但并未见到智行和尚,甚至连扫地的僧童都没有。一行人疑惑的进入了寺庙,找了半天,却看见智行和尚悠哉游哉的坐在侧厅喝茶。

  侧厅里布置非常简单,在朴素的榻榻米上,只摆放着几件茶具,最醒目的莫过于墙边上巨大的放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这个书架几乎占据了房价的整面墙壁。这个老和尚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悠然,嘴唇上花白的胡须上沾着些许茶水,对突然出现的赖重一行不理不睬。

  同行的诹访赖高,千野南明庵几个人一下子生气了。

  “这个和尚太过傲慢了!”

  “他简直不尊重少主大人,应该杀了他!“

  正当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智行和尚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瞟了众人一眼。

  “我前几日已经收到书信,既然要我教授少主,那就必须按我的规矩!首先你们这些人就得从尊师重道开始学习!“他面对怒气冲冲的众人斥责道。“我熟识汉学,汉学之学习均以以尊师重道为先!孟子曰‘君子虽诲人不倦,又恶夫意之不诚者‘你们要是不想让我教授少主汉学治国之道,那就早些带少主离开吧!“说完拂袖坐下,继续饮茶去了。

  “啊,还真敢说啊。”气呼呼地说着话,南明庵就要拔刀。旁边的诹访赖高、山田原庆等人连忙拉住他。

  “退下!“赖重一看众人都很冲动,赶忙喝止南明庵,让众人出去。只留下了赤千代和他两人与智行和尚在这个侧厅里。

  “大师不要见怪,我的手下多是莽勇之徒,如果冲撞了大师,希望大师原谅啊。“说着抱歉的话,赖重一边低头表示谦恭,一边拨了一下赤千代的肩膀,示意他去拜师。

  赤千代乖巧的走到智行和尚面前,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俯下身子。

  智行和尚很惊异于一个五岁孩童会这样做,尤其是养尊处优的大名的孩子会不顾身份尊卑,给一个乡间穷和尚跪下。

  “母亲大人说,您熟习汉学,汉学中最讲究尊师重道,汉学典籍也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亲大人说让我把您当作义父来敬拜,才能不失礼仪。“赤千代用他稚嫩的声音说着,智行和尚听完后喜极而泣,赶忙把赤千代扶起紧紧抱住。

  “您有一位聪慧的孩子和一位贤惠的妻子啊。“转头又对赖重说道。

  “孩子我就留下了,大人的儿子将在我这里学习修行,大人尽管放心吧,赤千代把我当义父,我必然将赤千代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那就一切拜托了。“

  从那以后,赤千代就在法然寺修行。与他一同修行的,还有山田原庆之子山田野四郎政成,千野伊豆入道的幼孙千野鹿千代政康,其他还有小野元太郎忠信,安岛岚千代成清两人,这些人就成为了赤千代最初的伙伴,抑或家臣。

  随着赤千代、鹿千代、野四郎他们的来到,诹访湖边的这一片山林水泽也变得有生机起来,几个孩子常到湖边和林里打闹,于是山林间常常响彻着这样的声音:

  “都~藏~好了吗?“

  “还没!”

  “都~藏~好了吗?“

  “藏~好啦~!“

  “啊!找到啦!野四郎!“

  这声音便是孩子们玩捉迷藏时的声音,也是没什么玩物的孩子们最惯常的游戏。

  这一年过新年时,赖重携小见氏,由千野南明庵,山下义信,山田原庆等人陪同前往法然寺探望几个孩子。南明庵一贯粗鲁,带着士兵进门就叫喊起来,“小殿下!鹿千代!我们来看你们啦。”

  “蠢货!笨蛋!“听到大门口吵吵嚷嚷的智行和尚急忙走了出来,见南明庵粗声粗气地叫喊,跺着脚生气的骂了起来”在佛祖面前岂能大声喧哗!“

  “你骂谁笨蛋呢!你敢骂我是笨蛋!你敢辱骂诹访家的武士?啊!“说着南明庵就要冲上去打人,山下义信等人赶忙拉住他。

  “笨蛋就是笨蛋!寺庙乃佛家重地,佛祖面前应该谦卑恭敬,怎能大声喧哗!你这样必然遭到天罚的!“智行和尚不依不饶,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喋喋骂着。

  “放开我!我要撕了他!我要让这个笨蛋和尚知道武士的尊严是不能侮辱的!“赖重示意山下义信和山田原庆把他拉下去,南明庵一路上仍旧骂个不停。

  “大师不要见怪,千野南明庵早就皈依过佛门,对佛祖也是非常敬重的,只是为人比较粗犷。“赖重回过头来,赶忙跟智行道歉。

  “哼!笨蛋就是笨蛋!我怎么会和笨蛋生气呢。“说着不生气的话,智行却一脸气愤的转身往侧殿去了。旁边被拉住的南明庵想要继续吵嚷,但嘴已经被捂住了。

  众人到了侧殿,几个孩子早已恭恭敬敬的跪坐在那里,看见众人进来,纷纷行礼。当然,赤千代是只对赖重行礼的。

  于是,在屋外纷纷大雪下,众人在热腾腾的围炉边说说笑笑地度过了一天。南明庵和智行和尚则是互相怒目而视了一天。

  有趣的是,千野南明庵和智行和尚的吵嘴,竟成了今后每次过年的例行节目,每到过年,智行和尚就会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雪,喃喃说着:“真是不好的兆头啊,那个笨蛋又要来了吗?”而南明庵也会说着“又要见到那个笨蛋和尚了啊!真是不想去啊。”最后却仍旧跟着赖重一行到法然寺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