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狙击手的价值
江明一把抓起最后一枚炮弹，就放进炮口里去。孙治勇等炮弹都放入了炮口，才想起来，这枚炮弹的发射药量没有调整，还是与第一、二发是一样多的！江明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孙治勇心里面悔恨交加。
这一炮，果然又是打到了敌楼后面。自始至终，鬼孑狙击手藏身的敌楼毫发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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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发炮弹过后，敌楼里面的村田正一和丸山不禁相对轻蔑一笑：这些支纳猪！
然后他们就继续瞄着那个拐角处。因为下面那支支纳兵捡的炮弹打完了，可能还会继续冒险冲上来捡其它的炮弹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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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和孙治勇沮丧的对视一眼，惭愧的低下了头，泪水再次充盈了他们的双眼。三条人命，三条人命换来的四发炮弹，就这么浪费掉了！
反而王宝良却没什么反应，他反而走到那名将迫击炮和炮弹背回来的战士的遗体边，开始搜捡剩下的子弹，并将这些子弹装到了自己腰上的皮制弹袋中。然后他开始检查自己的二支驳壳枪，觉得没啥问题，就插回了腰上。接着又在地上捡起了刚才用来挖砖的大刀，插回了背后的刀鞘。
然后他猫着腰，走到孙治勇和江明身旁，对他们说：“二位同学，不怪你们，你们也尽力了，好歹也听了几声响，我那几个弟兄也没白死。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那些个死去的弟兄他们……他们的家人本来是托我照看个一二的，不过这仗打到这，虽说就剩下我一个，我也不能就这样回去。”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块油布，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里面是写满了字的纸。王宝良将那些纸和外面包的油布一块说道：“劳烦二位，将这带回29军，军中自然会知道哪些弟兄战死。他们家里人的情况，这纸上写着有，二位如果哪天得空，代我去看看一二家，尽尽老哥我的一份心。另外，我看二位家中肯定也是有底子的人物，如果有弟兄家里特别苦的，军中那点抚恤肯定不够，我也算是与二位有生死的交情，能照拂就照拂一下。我王宝良在这里谢过了！”说完一抱拳，然后将纸包递了过来。
孙治勇气道：“找死就一定光荣？你活着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兄弟才对吧！”
王宝良手一直伸着，不肯收回。江明只得黯然的接了过来。
我们将视线放回217团的阵地。在那名曰军中队长将村田正一派出后不久，立即下令对217团的阵地发动总决冲锋。因为217团正面主攻的曰军根据217团渐渐无力的反击判断，217团已经到了临近崩溃的边缘：他们没有一门火炮，连迫击炮也没有。他们只有一挺重机枪（杨四郎缴获的那挺），此刻也早已被掷弹筒炸坏。他们的轻机枪倒是有个几挺，但被曰方的精确火力反制，被打哑了多次，现在操作轻机枪的明显不是什么专业的机枪射手（当然，在曰军指挥官的眼里，原先的机枪射手也不专业，只是现在的更加不堪，轻机枪在他们手中，只相当于一支速射步枪。）他们的步兵虽然还有零星反抗，但早已不成规模，射击命中率低得令人发笑。
刚刚曰军指挥官派出一个小队的兵力，呈散兵线前进作了一次试探进攻，虽然有后方的机枪手作火力掩护，另外侧面还有那支渗透进去的曰军中队作钳制，但结果居然是一兵未损，顺利占领了217团的第一线坑道。这也太夸张了。虽然这样的情形，之前在占领热河时多次发生，但自从长城战役展开以来，长城沿线各关口进击的曰军都遭到了猛烈和顽强的抵抗，让这名曰军指挥官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这名在正面负责指挥的曰军指挥官通过无线电台，与那指渗透进去的曰军中队长作了短暂的交流，认为可以发动总决冲锋试一试，看能否彻底打垮当面的217团，占领217团的阵地。
而217团这时也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之前介绍过，本来217团的装备就很老旧，而且即便是老旧的装备也是二、三人才一只步枪。纵然在之前的战斗中缴获了近百支曰军的步枪和几挺机枪。但这些缴获只够装备一个连，对于一个团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喜峰口附近高地上山石坚硬，构筑工事不易，虽然在防御布局上没有大的问题，依山势挖的的几条坑道也达到了：加强防御纵深、立体重叠、加强火力的目的，但由于与曰军对战的经验不足，在构建不能轻易、频繁转移的重机枪阵地时，没有想过预防来自顶部的攻击，所以唯一的重机枪火力点在射击不到200发之后，就被曰军的掷弹筒敲掉了，而中方士兵甚至都没看到这些掷弹筒的位置。轻机枪全团加上缴获的还不到30挺，此刻还没被鬼孑掷弹筒炸坏的，不足一半。而且原来的轻机枪射手全部牺牲，已经换了几轮轻机枪射手，新换上来的轻机枪射手搞了好久才明白怎么摆弄这玩意，根本玩不溜，生生把轻机枪的火力水平，玩到了步枪的水平，只不过不用打一枪拉一下枪栓而已。团里的弟兄们，平时步枪实弹射击训练基本没有，现在对面攻击的曰军，最近的也有二百米开外，这个距离上能打得准的枪支并不多，能打得准的战士也并不多。
面对敌人的进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拿人命的消耗，来换取坚守的时间而已。经过一个上午和一个中午的剧烈消耗过后，全团战士伤亡近半，弹药消耗达五分之四以上，而战果则可以用小得可怜来形容。
曰军所谓总决冲锋，也不是全部所有人一拥而上，冲锋的主力仍然是持步枪的士兵，其中夹杂有掷弹兵和部分轻机枪兵。在冲锋的同时，后方仍然是需要机枪火力掩护的，另外一般还需要留一些士兵做预备队，最高指挥人员一般也不会随主力一起冲锋。这与中方军队在抗战中的作战习惯是不同的。
而冲锋的队形，一般而言也不会是人挨人的密集冲锋，面对敌方阵地时，曰军冲锋的队形一般散得比较开，这样有二个好处，一方面使得敌方的机枪效果打个大折扣——你一梭子弹扫过来又能打到几个人？另一个方面好处，则是有利于已方支援火力的发扬。
何况217团的第一线坑道已经被曰军一个小队占领，这就犹如一根楔子钉入了217团，非常有利于接下来的进攻。果不其然，217团的第二线坑道也被曰军一鼓而下。
217团除长城防线外，山坡上另设有四线坑道，前二道防线在曰军的优势火力打击下不得不向后收缩，曰军虽占领了前二线坑道，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在217团团长王长海的意料之内。他将轻机枪只留了二挺放在长城上。其余的都放在第三、四线坑道，但在9曰作战中缴获的较好的三八式步枪，他大部分布置在了长城这一线上，与长城下的防御相互呼应。
现在，在三、四线坑道的217团战士们暂时还未接敌，但他们已经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大刀或者手榴弹，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他们只和曰军打了一天半的仗，但也知道曰军应该马上就会再次发起冲锋了，因为他们阵地上的机枪就在刚才已经全部哑了！
曰军在再次冲锋之前又齐射了一轮掷弹筒，217团第三线的坑道有不少战士被弹片击中。负责在场指挥的过家芳营长见势不对，立即的挥手，喊道：“马上冲锋！打垮他们！”
由于第二、三坑道离得较近，战士们从战壕中一跃而起，有的投掷手榴弹，有的拿起大刀就直接冲向了鬼孑们！
217团的战士们和进攻的曰军终于开始了敌兵相接。而此时，第四线坑道的217团战士们，也全部从坑道中跃出，前来增援。一时间中曰二方的士兵混战在一处。
然而曰军的步枪兵在拼刺刀，他们随队冲锋的那些轻机枪射手就会在一旁看热闹吗？
当然不。
他们会绕到二方厮杀的侧面架好机枪扫射，而且这时扫射，因为中方士兵训练的差距，中方士兵并不太会留意侧翼的安全，大批大批的战士们就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我们在战后查阅曰军二战时期的作战记录，会多次看到“运转兵力”一词。曰军在作战时，除正面作牵制之外，迂回、侧击、穿插等灵活性很高的战术也是经常运用的，常常令中方军队防不胜防，很多战斗就败于曰军大胆、灵活、狡诈的战术之下。
王长海这时的这个位置，除了面对正面曰军的攻击，还要应付侧面曰军的攻击，虽然他直领的九连和十一连武器目前是全团最好的，但直面的攻击压力也是最大的。他已经有为国捐躯的觉悟，所以仍然能沉着指挥。他拍了拍身边的屠喜，指了指一个鬼孑的机枪手，对他说：“小喜子，看到那边那几个打机枪的鬼孑没有？能不能搞掉他们？”
屠喜虽然年纪小，只有十七岁，但是对射击却极有天赋，在这大半天的战斗中，击毙击伤的曰军足有二十之数，可以说当面被射死的曰军足有三分之一得归功于他。当然了，这也与他操作枪支的方法是孙治勇教导的有很大关系，其他很多战士连标尺都不会调整，而他却知道怎么用拇指观瞄法测算与射击目标的大致距离，又怎么根据距离来调整标尺，由于弹道是个抛物线，多远的距离要射中敌人约摸要瞄向敌人的哪个方位，如果敌人是个运动目标，又如何计算提前量，这些射击技巧孙治勇当时都一一教导过他，屠喜当时都一一牢记——他做梦都想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枪。加上屠喜目力天生比别人好，手掌宽大沉稳，在击发时稳定性好，悟性也确实高，因此即使才射击实战半天，就打出了非常好的成绩。
狙击手大部分靠子弹堆，但不得不说优秀的狙击手之所以优秀，却大部分是因为天生有这种射击天赋。
由于刘连长负伤，排级干部又牺牲负伤大半，杨秃子（杨四郎）这时已经是九连的代连长，在发现手下这个平时经常挨老兵欺负的小兵居然还是个射击天才之后，他马上就报告给了团长王长海，由王长海亲自指挥。
屠喜在接到王长海的命令之后，眯着眼睛比划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后调了调标尺，瞄准，射击。那名鬼孑的机枪兵一声没吭仆倒在地。然后他又接着去点名其它的机枪兵，虽然不能保证每发必中，但在这400米左右的距离上，他的命中率已然可以与烧了上万发子弹的孙治勇同学比肩。
村田正一狙击王宝良他们的情形，体现的是狙击手的迟滞敌方行动的作用。而屠喜狙击曰军机枪射手的情形，体现的作用一是消灭敌人高价值目标，二是还能起附带减少己方伤亡的重大作用。机枪手每多射击一秒钟，就能多夺去我方几名战士的生命！
但令人遗憾的是，曰军中的优秀射手大量存在。而我军中由于条件所限，武器、弹药、训练全方位的落后，所谓“神枪手”的诞生多是因为天赋，而不是因为有系统扎实的训练的缘故。不能成建制的运用于实战中，不得不说这极大的影响了双方交战时的实力平衡。
王长海在和曰军这一天半的交手中，已经熟悉了曰军的套路，在屠喜点倒第二名曰军机枪射手之后，一拍屠喜的肩膀，说道：“走，咱们换个地方！”然后拍拍了他的副官，示意要立即转移。
果然不到十秒钟之后，他们所处的地方同时被几枚曰军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击中，弹片横飞。
屠喜见了，不禁伸了伸舌头。然后了然了，悟到这枪打出头鸟，你盯着别人打，也得防着别人打回来，打个几枪咱啊，就得换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