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的晚是我们的世界
“友谊的小床说翻就翻，别看咱师父平时一副和蔼的样子，翻起脸来比翻床单还快。”宁烽有些感慨：“卖友求荣的李开山成了第一仙人，势利眼的风师叔去了影界当老大，忠厚老实的皇子大人兰斯洛特死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套衣服，真乃时不待我。”
“虽然师父是这么说的，不过有很多内容没法从史书上去验证，比如金世来和金世雨，从名字上看两个人应该是亲戚关系，前者就算了，后者压根连听都没听过。如此重要的人物在史书上却连一笔都没留下，很不正常。”秋景道。
宁烽也点了点头，金世来和金土地两个人都没有提及过金世雨这样一个人，尽管听起来他们是血亲，但他们两代天道君王的血亲总不会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吧？
但李开山多次提及她，甚至说“很像以前的一个友人”。
“这么看来，李开山和兰斯洛特应该是师兄弟，那这套战甲他应该也能辨认一二吧。留着师父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蹊跷来。”宁烽说道。
陆地神仙的收藏品，就算是第一仙人想必也会有点兴趣的吧？
宁烽从地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眼下的局势有些诡异，他本来是应该赶紧走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金时城，然后处理完创界山的琐事，比如天道君王的登基仪式，青岚学院的会长位子等等，然后要么参与到影界战场，要么遁入空门苦修。
当然，要是有空的话，宁烽也想回趟秋景的老家，地球。
“等出了金时城，就会你老家去看看吧，顺便好几年没回去过了，你父母也应该想你了吧。”宁烽笑道。
秋景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不过在老家那里，还有她的养父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年宁烽可不是经过她养父母的同意，说出“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可要照顾好她”，才把秋景带走的。
应该说很符合某些末日系小说的风格，虽说是宣称“让她受到更好的教育”，但其实是把她强行掳走的。不过秋景没怎么抗拒就是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秋景没有接宁烽的话，反而是幽幽道：“家？这里不就是我的家？”
“师兄，我的时间不多了，当年的兰斯洛特死在了自己的师兄弟手里，看来我也要遭受同样的命运。但我的家……那种地方，回去又有什么用呢？”秋景低垂着眼帘说道。
月色下的夜景不是最美的，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却是最美好的时间，危险而又宁静。月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仿佛破碎的丝织一样飘落在秋景的身上。宁烽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尚未拥有这种能力，虽然他习惯了口出狂言，但那些事都确确实实的实现了。
他终是天地的宠儿，人们所拥戴的王者，他剑锋所指的地方，无数人都会毫不吝啬自己的生命，哪怕那里是悬崖峭壁，他只要说一句“我的刀掉下去了”，就会有人用自己的尸体将悬崖堆平。
秋景也是天地的宠儿，但却是人类必须杀死的存在。
这是两个极端，一是不管犯什么错都会被原谅，一是就算什么错也不犯也必须死。错的不是人，也不是社会，而是这个没有自我意志的世界。
秋景是知道自己命运的。宁烽并不喜欢李开山，虽然他很感谢。就像学生感谢老师，却无法承认自己喜欢他。原因就在于李开山执意要告诉秋景她的命运。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老师们常常这么说。但在被告知了自己的命运，却又知道了自己无力改变后，那又是何等的悲观？
修行本身便是逆天而行，世界让人会感到饥饿，修行者却要辟谷；世界会让人拥有欲望，修行者却斩断七情六欲；世界会让人生老病死，修行者却要长生不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行者除了尚未超凡脱俗的肉体以外，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为“人类”了。
李开山教出了两个怪胎，秋景和宁烽不辟谷，一日三餐不可少，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恨的事物全部杀掉，爱的事物占为己有。不过他们也想要长生不老，所以要修炼……
只是，这两个除了想要长生不老以外全身上下都没有超越人类的人，却已经都失去了长生的资本。宁烽是知道这种感觉的，在被金胖子告知只有一百年寿命的那一刻……他的思维几乎是出现了丝丝扭曲。
修行？每天折磨自己，锤炼道心，忍受常人所不能的痛苦，只为了向天再要几百年……
这是一种多么绝望的体会！就仿佛一个普通人，在自己十岁那年被告知了自己只有一年可活了……
所以宁烽才讨厌李开山。
秋景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什么，宁烽有些痛苦的看着秋景，牙齿几乎是要咬破嘴唇……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做什么，都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怎么能让她继续痛苦下去呢……
于是宁烽俯下身子。
秋景的话突然被打断了，不打断也不行了，宁烽用手臂将自己柔弱的身躯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充满侵略性的口吻已经咬住了她的嘴唇。秋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仿佛晴空出现了一道霹雳，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
“师……”秋景趁着喘息想要说什么，但立即便被宁烽追上来，根本没有机会说出第二个字……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就算宁烽松开她的嘴，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到秋景的眼中重新恢复神采的时候，宁烽已经用他柔软而又有力的舌头撬开了牙关，向内试探，和自己同样蜿蜒、同样湿润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真是的，大脑什么都提不起来，这不是跟死了一样嘛……明明以前每天都光着身子睡在一张床上，我们的交集早就不止接吻这种程度了吧……
秋景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活力，软绵绵的像是面团一样，便和宁烽一样，渐渐闭上了眼睛……
东方客栈里，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良久后，宁烽松开了手臂，推开了秋景的肩头。
口中忽然失去了重要之物，秋景觉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之重，一身证道境的修为仿佛化为无物，却也知道宁烽在看着自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日日夜夜索绕身前的面孔、
月光下，宁烽淡栗色的瞳孔显得更加深邃，都说野兽是夜行动物，这个全身上下人类血脉占了不到万分之一的少年曾经说，黑夜是他的天堂，也是他们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烽轻轻抚摸着秋景白色的短发，这不是天生，而是异能觉醒带来的副作用，但却柔滑细腻，手指轻轻拂过，就像流水滑过指尖，也像秋风索绕过没有绿叶的枝头。
就像是言情小说里千篇一律的发展，若是秋景现在说，师兄，要了我吧。这个仙侠小说就可以成功转型都市言情了。
“秋景，你对我就那么没有信心吗？”就在秋景将要开口的前一刻，宁烽忽然笑了。
秋景张了张嘴，将那曾经在心里说过无数遍演练过无数遍却还是害羞，此刻却最想说出来的话憋了回去。
“师兄，你是天生的君王，又有李开山这样的人做师父，前途无量，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必死之人和创界山的高层为难……”秋景没有说的，却是你就算与他们为难，也没用的。
这个时代，没有人能与大势为敌，这个世界，由衷的希望秋景能活下去的，也只有宁烽一人。
宁烽呵呵笑了一声，淡淡道：“秋景，你说师兄的命值钱吗？”
“师兄，你的命不能用钱来衡量，对于创界山来说你是无价之宝，对我来说你是整个创界山都无法比拟的存在，而钱不过是人类社会用来交易资源的一种概念上的事物，不管多少都……”秋景连忙道。
但即使这样，你不还是心甘情愿的跟着那个黑衣人走了？宁烽这般想着，嘴上嘀咕道：“秋景，师兄也没几天好活了。”
又是良久的寂静，背景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屋内墙壁上的法术符文在依次闪烁，和月光一起将两个人的脸庞照射的忽明忽暗，却互相难以看清表情。宁烽斜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对了，今天是月圆节啊……
良久后，秋景脑袋一歪，有些呆萌的笑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呢？你可是……”
“算了，不说这个了。”宁烽忽然转过头来，挥手打断了秋景的话：“咱师父就是个卑鄙小人而已，秋景，你说我最后会成为他那种无聊的人吗？”
“师兄就是师兄，不是别的什么人。”秋景肯定的说。
“那就不要多想了，睡了这么长时间脑子都有些睡糊涂了吧？一块出去散散步怎么样？”宁烽站起身来，斜跨在窗沿上，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为他平添了积分清冷之意，他向秋景伸出手去。
就像是普罗米修斯曾对人类抛出的茴香枝，既是对自己的决心，也是对人类的救赎。
秋景不觉一愣。
“怎么，被师兄的美色迷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宁烽笑道。
秋景噗嗤笑了一声，正待伸出手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地板上的一个小东西。那是什么？秋景没有多想，随手收起了小东西，拉着宁烽的手站到了窗前。
只是这一站，却让秋景和宁烽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很美。只是这空气中却多出来一丝不对的气味，一开始秋景还以为是错觉，但看到宁烽那忽然纠结起来的目光，便明白了。
这丝丝的血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