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反思
也不知道是这死区的“怪物密度”本来就低还是李陵运气好，在逃亡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一路上，他一直分心回忆先前的那一战，他清晰的记得。当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他的剑意雏形那惊人的活跃。在那一刻，他的剑意雏形与他的身体形成了默契的共鸣，上演了一场绝地反击的戏码。
一直在他逃亡的路上，这种感觉一直存在，他仿佛能够感应到，那是剑意雏形在怒吼，在狂热。而他的剑意雏形也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快速实质化，剑锋，到剑身，一点点，一步步。而与此同时，他仿佛看电影一般，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以前经历过的种种战斗，有与庄老的切磋，与猴群的交手，乃至于刚刚那一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这些战斗中的得失，优劣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中不断闪过种种明悟，就连他手中的剑，也不断传来兴奋愉悦的感应。他似乎能够看到自身在不断地变强，似乎他那“高冷”的灵魂终于也被感动了，要随着剑意改变自身了。他沉浸在这剑意快速成长的喜悦之中，仿佛是一个青涩的父亲看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出世一样激动，以至于忽视了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欢快的氛围突然消失了。剑意雏形突然变得懒洋洋的，而他身体上也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一片青山绿水——看来，他终于离开了死区。但是，为什么一离开死区，那种身体灵魂剑意全方面成长的状态就突然消失了？
巧合吗？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就在他身后不过数米远的地方，还是乌云密布，还是红褐色的绝望土地，而他所在的地方，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一场战斗，激活了他身体最深处的战斗本能，与接近成型的剑意糅合在一起，终于与灵魂形成真正的共鸣。
“假如我没有出来，估计会一直共鸣下去，直接成就剑意吧？”
他长叹一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他犹不死心，又回头踏进了死区的范围——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应。他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深入？刚才那次运气好，恰巧遇到了剑意爆发，假如没有那件事情，全靠自己，恐怕不死也要重伤致残，无力面对接下来的各种危险。
正当他在边境进退维谷之时，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乌鸦，血红的眸子，刺耳的叫声，终于粉碎了他的一丝侥幸。
他深深看了乌鸦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运气不错，胡乱瞎逛，却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安全区。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安全区内一片狼藉，大小石块散落一地。
李陵不由感概：自己与此地真是有缘啊。却也不由得一阵后怕：假如自己第一次入谷，鲁莽的毫无准备的自己直接进了死区，那种后果，简直无法想象——要知道，这里距离死区真的是不远啊。
但当他自嘲的时候，插在他左肩上的长剑却开始缓缓退出，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抽剑。强忍着这种酷刑，直到长剑离开身体。精疲力尽的力量回道石屋中，躺倒入睡了。
次日一早，吃了一枚完全没味道的丹药骗骗肚子，然后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满血复活了。
“可惜啊，丹药骗得了肚子，骗不了嘴啊。我第一次进来的目的本来只是解馋为主的，结果什么都没吃到，还两次身受重伤。”
看了看死区所在的方向，他不由得有些迟疑。现在状态良好，要不要再一次进去试试呢？
“算了，这死区之外成就剑意的不知凡几，或者说，绝大多数的学徒，都是在死区之外成就剑意，可见外围的环境也是足够养成剑意的……”
下定决心，他却突然想到了那只刺链巨猿。自己上一次在它手下狼狈逃窜，这次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以解心头之恨！
于是，李陵以这死区之外最近的安全区为据点，四处袭击周遭的妖魔鬼怪。奇怪的是，他却一直没有发现那只巨猿，难道是死了吗？
想到这里，李陵还略微有些遗憾。
这一呆，就是整整六个月。每月月初，安全区的小屋里都会莫名其妙多出来十枚丹药，而李陵在这附近猎杀的非人形动物也难以计数，期间，也遇到过被围攻的陷阱，甚至这次上的更严重，几乎是爬着回到安全区。
然而，他渴望的，那种剑意主动爆发的情节，一次都没有，那种顿悟式实力突飞猛进的境界，一次都没有。
他犹自不甘心，他认为，上一次面对巨猿的狼狈，使他心境无法平静，他一心要尝试，找到那只巨猿，然后，战胜它，结果它！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他在周遭的杀戮引来了已经离去的巨猿。这一次，上放在距离安全区不远的树林中遭遇。
李陵在这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有了很大成长。与力量全面占优的巨猿打了半个时辰。最终，李陵两次使用残剑，以左臂骨折废掉了对手的右腿，以右腿骨折为代价，刺穿了巨猿的咽喉。
然而，他渴望的畅快淋漓的爆发还是没有出现。
当他怀着极度失望的心情，爬回小屋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这六个月来，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一些进步，步法的成熟扎实，剑术的熟练，细微细节的优化调整。但是越到后面，进步的感觉越慢。到与巨猿决战之前的一个月，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了。
当他在第二天醒来，满血复活的同时，感受到自己毫无寸进的剑意，他终于明白过来，或者说，他一直都明白，但是他一直假装不明白。
这死区之外的地方，不管那种重伤垂死的感觉有多真实，有多痛苦。从他了解到这里“不会死人”这一点开始，这些就骗不了他。这些天，他一直在自己骗自己，结果很明显，他可耻的失败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死区内险死还生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最深刻的是什么呢？死亡吗？他不是死过一次了吗？不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吗？为什么会惧怕死亡呢？
他忍不住检查自身，才发现，他成就大师之后本应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灵魂，居然有了些许的浑浊。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他不正常的鲁莽，战斗时不正常的迟疑，以至于后来居然自欺欺人。
是啊，区区剑意，算不上“朝闻道”，不值得“夕死可矣”。果真如此吗？当一个人假装睡着的时候，谁能叫得醒他？
他一直以为，心性的修炼是一劳永逸的——怎么，难道我已经看穿了一切，还会回头去犯同样的低级错误吗？而直到此时，他才明了，修士勇猛精进之道，不进则退。他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没有忙于修炼神晶中的已经他原先所学的法门，原因与这个世界的人六岁开始练剑道理相似。区别在于，原力的修炼，要始于十岁——这是因为修炼原力没有这个世界凝聚剑意这一步，透过强有力的政府机构，直接挑选先天精神力量强大的幼童。这就要等他们自然成长到神魂更加强大稳固的时候，才能开始修行。
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没有修炼灵魂，也就谈不上精进，他既然没有时刻反省自身，纠正自己的种种细微的性格缺陷，自然就积少成多，积小过为大错。以至于灵魂不净。原力之道远离他，剑意雏形却是在他灵魂真正“污染”之前成就的，说起来，不是灵魂“高冷”看不上剑意这个“穷小子”，而是“出身高贵”的剑意在鄙视“堕落”的灵魂。
既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的心灵顿时清静下来。几月以来的焦躁不安，纠结反复，逐渐离他远去。
他在小屋前静坐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清晨，李陵睁开眼睛，看着跃出地平线的朝阳，微笑道：“我是谁？我是这个世界未成剑意的剑道初学者，但我更是联邦最年轻的大师，原力武士！我害怕原力干扰到剑意的修炼，于是自我封印。但是，我自己的原力，为什么会不受我的控制？为什么会干扰剑意的形成？错的不是原力，也不是剑意。而是我，我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却埋怨它碍手碍脚，看来，我的原力修炼也是很成问题啊。”
他在门前喃喃自语，却清晰地感应到，他被封印的原力在欢呼，仿佛被冷落多年的孩子终于又一次得到父母的宠爱，自他接触到原力修炼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动过。剑意呢？剑意不但没有“吃醋”，反而也传来一阵阵亲切的感应，仿佛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
他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我的道路，不只是剑意之路，也不仅仅是原力之路，当我从原来那个宇宙来到此地，我就注定了身兼两个世界的规则，也一定要走一条原力与剑意共同成长的道路。”
他体内的剑意与原力更加活跃，而且有原力冲破重重封印，星星点点地融入了剑意之中。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但是此时此刻此地，这是他认为最合适，最正确的选择。
剑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成型。原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冲开封印。但是就在此时，他却发现，就在这“感动李陵”的时候，在所有力量都振奋万分的时候，他的相当多的原力，并没有参与进来。要知道，他自穿越以来，没有修炼过原力，他所有的原力都是地球带来的，保证大师出品，童叟无欺。但是这些原力却把自己当“外人”。
他意识到，他的原力之路，也许一开始，就走歪了。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既不情愿，何必强留？愿意离去的，都走吧。”
随着他这句话，他体内的原力开始大规模“外逃”。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原力数量逐渐下降，他的精神力也随之衰弱。但是这些“外逃”的原力与精神力，却仿佛是一把刷子，刷走了他灵魂中的污垢。当“外逃”结束之时，他的原力与精神力水平，居然只相当于学徒级——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外逃的那些原力，有不少其实之前是“被感动”的那一部分，留下来的，也不乏“自外于李陵”的。这算什么？疾风知劲草，板荡见人心？
他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不同于封印，封印只是一种限制，力量的本质还在，而这种力量逃亡，却是力量的流失。
但是，他却又有前所未有的清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全身上下透着格外的轻松写意。此时，自他接受神晶传承，晋升大师之后就一直封印的记忆，却突然敞开大门，以至于李陵都被吓了一跳——他居然完全忘记了神晶传承这回事！
神晶传承只给了他一篇口诀，还有大段的记忆传承还在封印之中，这一次，他能够轻松感应到封印所载，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忘记”了。
这篇口诀，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书写，但他却偏偏知道，偏偏了悟口诀中的全部内涵。从内容上看，他“前世”修炼的的原力之道，更像是这片口诀的“翻译版”，丢失了大量难以描述的真意。这才是人类赖以立足宇宙的起源心法的真面目！
多喜临门的李陵，失去的，只是负担，得到的，全是硕果。
他全身激荡，仿佛下一秒就有全面的进步，但是，他却不打算坐着突破了。
他的目光看向死区的方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吧。
李陵向着死区的方向，大步前行，带着全身心的虔诚与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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