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五十四 玉米地里

  三叔率领着三个洋车大模大样地出了城门沿着小路向着城南奔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他摆了摆手叫洋车夫停了车。

  三婶先下了车,随后她把桂花也扶了下来。

  三叔付了车费,三个洋车夫便打道回府了。

  三叔东瞅瞅西望望见没人追来,他就领着三婶和桂花钻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他知道大白天不能领着桂花回三里河村,假如让村公所的人知道了再报告给了县里,那还不又得把她给捉了回去。

  这是深秋的季节,玉米秸有一人多高,到了快收获的时候了。

  走了一会儿,三叔估计着来到了玉米地的深处就停下了脚步,他用力踩倒了几棵玉米秸腾出了一块空地,然后扶着桂花慢慢地坐了下来,他不能说话,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那意思是说“闺女,你受苦了”。

  三婶一看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呆多久?知道三叔和桂花都饿了,她想回家做点吃的就朝着三叔和桂花说:“我回家一趟,你们等我。”说完就钻出了玉米地朝着三里河村走去了。

  桂花见到了三叔就直想哭,她要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下子倒出来,她要把她的心里话一古脑地全部倾诉出来,可是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有眼泪在眼眶里转悠。

  三叔皱起眉头看着桂花,他也觉得有好多话要问她。

  桂花望着三叔,“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下,朝着他磕了一个头说:“三叔,我不是汉奸。”她怕他没听明白就又说:“真的,三叔,我不是汉奸!”

  三叔两眼呆呆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他才扶起了她让她坐在玉米秸上,然后自己也盘腿打坐在了地上,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旱烟袋点燃,又慢悠悠地从绷带裹着的嘴里向外细细地吐着烟雾。

  桂花知道三叔对自己还存有好多的疑问。

  住了片刻,她对着三叔说:“三叔,当初我跟黄老斜来往是为了救老刘大哥。”

  三叔从嘴里抽出了烟袋,在一棵玉米桔上用力磕了磕,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边飞快地把烟袋荷包缠在了烟袋杆上放在了地上,一边朝着桂花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这事他知道。

  桂花见三叔认同了她说的话心里一阵暗喜,她就知道他会相信自己的。想到这里,她又说:“三叔,我拜托您老一件事。”

  三叔一听桂花有事相求就望了望她点了点头。

  桂花说:“三叔,不管今后我是死是活,我都是您的女儿。”

  三叔听了先是一愣,可马上他望了望她又使劲地点了点头。

  桂花说:“三叔,今后我不一定能见着王达成,您要是见着了请您告诉他,我是他的媳妇,我是清白的,请他也相信我。”

  三叔从地上拾起烟袋杆,又把烟袋荷包慢慢悠悠地从烟袋杆上一圈一圈地绕开,装上烟叶末儿用火柴点燃了一口一口地吸了起来。他一边吸,一边想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只有当事的男女两人知晓,哪还有让第三人知道的?

  对于说桂花是破鞋流氓的事,他最早是从他老婆子那里听说的,当时他不相信,他老婆子说她也不相信,她是听快嘴二嫂说的,他听了摇了摇头。

  这一次桂花自己说出了这事,还说让我告诉王达成,我怎么和他说?我就说桂花和黄老斜没有那回事?我当老丈人的怎么能好意思说出口?

  他使劲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把烟雾吐了出来。

  他好像是在想这快嘴二嫂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是她亲眼看见的还是听别人说的?他顶多是看见黄老斜到桂花家里去过,那么他俩在一起就会有那么桩子事吗?当初自己不也是看见黄老斜走进桂花家里去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吸了一口烟,不一会儿又慢慢地把烟雾吐了出来。

  他想应该相信自己养的嫚,她敢当面自己说出来那就不会有假,再说了当时老刘被捉了,她是一心想救他出来,好让他快去打日本鬼子,为她的爹娘报仇,为她的公爹公婆报仇,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飞快地从嘴里抽出了烟袋,又狠狠地在地上磕了磕,然后对着桂花的耳朵说:“嫚,我相信你,你三婶也相信你。”

  虽然三叔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桂花听得是清清楚楚。

  她仰面望了望天空,一片晴朗,住了一会儿,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这玉米地的气息是那么的清香,是那么甘甜,她好像是第一次闻到玉米地的味道似的。现在她终于把压在心头上的比汉奸帽子还沉重的一块石头搬掉了,她感谢三叔,她感谢三婶,他们能替我洗清冤屈,他们能替我作证,他们能和她的达成哥说清楚。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清白”二字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女人,“清白”二字比命还重要的多的多。

  桂花望着三叔笑了,住了一会儿,她止住了笑对着三叔说:“三叔,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刘大哥要害我?为什么快嘴二嫂也来害我?”

  三叔听了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

  桂花又说:“三叔,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三叔点了点头,那意思说有什么话你讲就是了,不必犯顾虑。

  桂花说:“老刘大哥他是不是觉得王达成不能回来了,才要把我害了,趁我婆家没人他要霸占他们的财产?”

  三叔听了一愣,两眼直直地望着她,好像是他没有听见她说的什么似的。不过住了一会儿,他认真地想了想,他觉得桂花说的有点在理就微微地朝着她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三婶回来了,她捎来了热水热饭。

  三叔站了起来,他望着三婶用手朝着城里的方向指了指。

  三婶笑了笑,她知道他让自己在这里陪着桂花,他好去救槐花了。

  三叔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一步钻出了玉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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