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十章 天天
哥哥。
惜寒哥哥。
那个女孩站在他眼前，乌黑的眸子有着炙热的水汽。
“哥哥。”
她如此说道。
鲜红妖艳的刀片在她手中起舞，钢铁的刀片一次次刺入敌人的身体，然后拔出，再刺入，再拔出。娇小的身子早已被染红，她回过头，凄美地笑了。
她并没有看着自己。
好痛。
水墨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痛地无法呼吸。他那双沾满友人鲜血的手掌紧紧将朋友的尸体包裹。
“哥哥。”
她不断重复着，声音温柔地难以置信。
——不要那样喊我。
——不要，快停下。
水墨的喉头在燃烧，他想咆哮出声，但他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就算冲上去，紧紧拥抱女孩的身体，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不论是安慰或者道歉的话语都那么的无力，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要来了。那个女人要回来了。
眼球几乎要从水墨深陷的眼窝中蹦出，在他视线的尽头，两道亚麻色的钩抓急速接近，深深钉入水墨脑袋两侧。在它面前，女孩呆呆地站着，喃喃自语，再往后，一道旋转的人影疯狂靠近。
快走。
水墨近乎哀求地怒吼道。
钩抓不断收缩，旋转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就连刀刃割裂空气的颤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栗山未来。
——是她。
即便旋转的人影遮掩了视线，水墨终于回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从客户端时代开始，一直缠绕在他心头的恶梦。
“哥哥。”
女孩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旋转的刀刃出现在他背后，钢铁的刀片狠狠斩下。
残留在水墨脸上的疤痕火辣辣的，有着火焰的错觉。
水墨沉默地一点点摸过那道细长的伤疤，痛苦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遥远天边的尽头，黎明的光芒带着些许眩晕，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镶嵌上一层淡银的色边。
“我问你呢。”修长的刀刃慢慢滑过水墨的鼻梁，点在他的鼻头，B略显不耐烦地继续说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快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
水墨摇摇头，他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无视指着自己白晃晃的刀刃，双手抓住暗红的鳞片，将自己的身体拉出。下半身浸泡在胃液中太长时间，衣服有些破烂，水墨弯下腰整理起衣物上余留的胃液。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傲慢，傲慢太多了。”
B轻声说道，逆刃刀在他手中微微一转，几道银白的刀光擦过水墨脸颊，纯白的气流卷起他的衣衫，水墨只是淡然地向后侧身躲过，重新整理起衣服。B眯起眼睛，没有再出手，逆刃刀在半空转了转，被他收回鞘中，惊起几丝青黑的锈迹。
“——我是惜寒。”许久，水墨站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眉头紧锁，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水墨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天前，就已经死了。”
“站在这里的，只有惜寒而已。”
水墨扭过头，站在巨龙鳞甲的边缘，眺望远处的天空。晨光熹微，鱼肚白的底色烙印在他深陷的眼窝中，B一步上前，与他并肩。
“你在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罢了。”
“是吗。”
B耸耸肩，面色复杂地注视着水墨的侧脸，被伤疤与岁月侵蚀的脸颊看起来不再年轻，B很难想象他其实还只是一个少年。
“好久不见了……呐。”
B轻轻感慨道，水墨鼻头动了动，没有出声，B笑笑，晨间的日光透着薄薄的水雾，打在他的脸上，凉凉的，清风吹拂，卷起他长长的马尾。
太阳初升，澄澈的日光舒展大地。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许久，B开口问道，水墨拉下帽檐，低声回答道：
“快二十天吧。”
“准确来说，是十八天。”
“是吗……”
水墨小声喃喃道，没了声音。B的指尖按着剑鞘，站在他身边:“这十八天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当我闭上眼睛，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会在我眼前重演，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血，红色的声音，你懂吗，就像是诅咒，一生都无法却除的诅咒。”
水墨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睛。充满意志的眼眸流露出隐约的苦涩。
“我不懂。”
水墨说道。
“我真的不懂。”
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水墨低喃地重复道。
“我真的很羡慕你。”B的脸颊抽搐着，僵硬的肌肉挤出痛苦的笑容：“你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很多很多，我一直想要拥有的。”
“……比如呢？”
“比如啊。”B回忆似得迷离着目光，遥望远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忽地问道：“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水墨瞥了B一眼，什么都没说。B摇摇头，轻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叙说道：“我爱的人并不爱我，这种感觉，你懂吗？”
“不懂。”
“是啊，你不懂啊，也对，你怎么会懂呢。”清冷的晨风吹乱他纯白的衣衫，也吹乱了他红莲般的发丝，微微扭曲的侧脸透着淡淡的寂寞。
“我想，可能是你会错意了。”沉默许久，水墨缓缓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
“我和你不同，没那么容易从过去的泥沼中挣脱。”
“我也……”
水墨的眉头蹙起，就在他转过身面向B的瞬间——
——无尽的光芒将他的视野粉碎剥离。
巨大澄澈的光束重重贯穿B的身体，口腔喷出的内脏碎块与鲜血和被绞碎的衣衫静止在半空，B的瞳孔陡然缩小，紧接着螺旋的光束席卷着B的身体狠狠轰入峡谷的岩壁中。
片刻之后，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气浪，岩石的碎片飞溅，打在水墨脸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水墨完全愣住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呆呆地盯着爆炸的方向。
烟尘弥漫，B痛苦喘息咳嗽的声音穿透尘雾传入水墨耳中.
“喂！你没事吧！”
“呵，咳咳！我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B苦笑着回应道，他整个人被轰入岩壁之中，尖锐的岩石碎片贯穿了他的腹部与四肢，将他挂在半空中，红白的和服满是血污，被切戳出无数道口子。B艰难地蠕动喉头，一口鲜血喷出，额头溢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还真是……咳咳，被算计了呢。”不时有岩砾剥落打碎在地面，B动了动右手的食指，逆刃刀的柄部传来冷硬的触感，但刀身拦腰断裂，上半部刀身从半空摔落，发出“咣当”的响声。
“这到底是……”浓稠的危机感攀附上背脊，水墨连忙扭过头，望向光束射来的方向，目光触及的彼方，一道极澄的光束急速接近放大。
水墨反应过来的刹那，纯白通透的光芒转瞬将他的眼界吞噬，他下意识抬起双臂摆出防御姿势，下一秒，双臂和胸膛宛如被燃烧的铁锤击打，水墨被灼热的光束贯穿，狠狠轰入峡谷的岩壁之中。
臂骨和胸骨传来断裂的痛感，胸膛焦黑一片，弥漫着熟肉般刺鼻的气息，身体被岩茬刺透，水墨轻轻抖动身体，剧烈的痛楚顷刻蔓延全身。
啪，啪，啪。
神猫惬意地笑着，拍着手掌走在地面上，漆黑的昝发优雅地梳理在身后，单片镜面反射出阴冷的光，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子，盯着奄奄一息的巨龙看了会儿，转过来望向岩壁中的二人。
“足够狼狈的样子啊，之前你还很得意呢。”神猫发出恹恹令人生恶的笑声，在他身后，早早无言地漂浮在空中，纤细的足裸距地面有半米的距离，玻璃似的眼眸中隐约着细碎的光芒。浮游炮重新变成了六艘，炮口对着水墨二人的方向，冒着炙热的白烟。
“嘁，真像是你的手段，稍微有点大意了。”
B撇撇嘴，喉咙里灌满了血污令他很不舒服，说话得时候不时咳出鲜血。他咬着牙驱动四肢，被岩茬贯穿的伤口钻心的疼，B的动作渐渐又停了下来。
“你就在那乖乖地呆着，眼睁睁看着我得到神器的瞬间吧。”
“神器？你的目标是……”神猫的话不禁让水墨抬起头。
“哦？你是？”神猫血红的眸子扫过水墨的脸：“不认识的孩子呢，只是感觉你挺麻烦的，顺手打飞了，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嗯？”神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多看了几眼水墨：“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水墨仿佛没有听到般，死死地盯着他，眼球一点点充血，四肢略略颤抖着，猩红的液体从伤口溢出。
“算了，无所谓。”神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嘴角勾起肆虐的弧度，朝被天之锁贯穿束缚的大龙走去，早早静静地跟在后面。
“啊、啊啊啊……”
“嗯？”
神猫疑惑地望向身侧，一个蓬乱着满头银发的少年躺坐在地上，一对明亮的眸子诉说着黑色的恐惧，他颤抖着双腿，胡乱挥舞着手臂向后挪动身体想要远离神猫。
这是天天第一次被恐惧吞噬，眼前那个苍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息，他不敢与神猫对视，仿佛双目相接的瞬间，他就会被阴冷的情绪淹没。
“啊呀，哪里走丢的孩子。”神猫“咯咯”怪异地笑着，他每笑一声，天天的身体就抖一下，神猫拉了拉洁白的手套，食指与中指晃了晃，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没办法，这里可是很危险的，所以暂时跟着我走吧，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噫！”
天天发出细碎的悲鸣，眼角噙满泪水，他不断地向后挪动身体，但神猫的步伐很大，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小。
“不用害怕。”神猫的声音细腻而温柔，却透着不寒而栗的冷意，银针在他指尖旋转，每转一圈，他就靠近天天一步。
“你这个，混蛋……”
水墨颤动着身体想要从岩壁中挣脱，他的动作很大，四肢的伤口被拉开，剧烈的痛楚让他死死咬着牙齿，汗流浃背。
“来吧。”神猫的影子将天天的身体覆盖，他朝天天伸出手，细长的银针对准天天的脖颈，泪水沿着少年脸颊流过，神猫猛地刺出，银针刺入天天的脖颈。
“啊！！”
天天尖叫着扑腾着四肢，他被神猫死死按在地上，银针在神猫愉悦病态的注视下一点点深入。
“疼！疼！疼！！”
天天越是哭喊，神猫的动作越是粗暴，就在银针几乎完全刺入天天脖颈的刹那，早早突然察觉到什么，向神猫轻喊道：“小心！”
“嗯……唔！”
神猫转过头的瞬间，他的脸颊扭曲变形，骨骼碰撞出碎裂的声音，一只发红的拳头狠狠击打在他的侧脸上，伴随一声沉重的闷响，神猫倒飞出去，在地上摩擦出十几米远才停下来。
“你这变态！他不是都说疼了你没听到吗！”
神猫揉着红肿的侧脸，左眼的单片镜框完全变形，镜片碎了一地，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夜雨挡在天天身前，金色的短发蓬乱的梳理在两侧，双眼微肿，眼角还残留着泪痕，他****着半身，一只拳头紧紧握死，血管突出，看起来红通通的。
早早一挥手，六艘浮游炮齐刷刷对准夜雨，黑洞洞地炮口隐隐有光束凝聚。夜雨感到有些好笑，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出来，仅仅是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他并非两人的对手，但某种莫名的情绪在驱使他，他还是站了出来。
“我的眼镜。”神猫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白色的手套捏着歪曲的镜框和镜片的碎片：“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眼镜啊，不是说道个歉，磕个头就能让我消火的。”
“算了，不考虑这么多。”神猫的脸颊抽搐扭曲，他用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总之先把你碾得连渣渣都不剩好了！”
“早早！”神猫怒吼道，流畅的电音同时响起，澄澈氤氲的光芒顷刻间填满炮口，六艘浮游炮爆发出六道巨大的光束射向夜雨的方向。
夜雨一把抓起天天，慌忙朝侧方翻滚出去，原来的地面被巨大的光束贯穿，热浪翻滚，将夜雨和天天掀出几十米远，夜雨把天天死死抱在怀中，自己重重撞击在地面，接连滚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喂！”天天探出脑袋，焦急地问道。夜雨感觉浑身骨头散架了一般，四肢百骸无不传来钝重的痛感，他迎上天天急切的眼神，刚想说句话，就感觉炙热的血液涌上喉头，猛地呕吐出来，肮脏的血污和内脏破裂的碎片吐了一地，夜雨的脑袋天旋地转。
“这就结束了？你不是挺能打的吗？”神猫从早早轻薄的丝质上衣上撕下一小块，敷在红肿的侧脸上，冷冷地盯着夜雨。
“呵，呵，你脸上的样子，真是太完美了，呵呵，唔！”
神猫一拳打在夜雨脸上，夜雨整个脑袋被轰入地面之中，鲜血四溅：“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啊？”神猫面无表情地再度挥出拳头。
“我说……唔！你这个样、样子，超好笑，唔啊！！”
神猫一记重拳在夜雨脸上炸裂，夜雨半个身体翘起，污黑的血液卷着裂开的牙齿从口腔中喷出。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天天死死抱着神猫的右手，泪水夺眶而出。
“滚！”神猫一记标准的勾拳甩在天天小腹，天天的身体登时弓起，眼球突出，连带内脏的胆汁从喉头吐出，全身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我说，你是不是稍微有点得意啊？啊？”神猫提高音量，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抬起靴子踩在夜雨脸上，左右磨蹭着：“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对这个世界的遗言之类的。”
“呵呵。”夜雨动了动手指，神猫凑过脸戏谑地盯着他，夜雨望了眼远处挣扎着起身的天天，嘴唇艰难地张开：“如果，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混蛋，我，转轮……”
他的声音越来越下，最后完全听不到了，淡红色的眼眸迷离着，像是倒映着谁的影子，但是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啊？你说什么？声音大一点，我听不清呢。”神猫尽兴地笑着，低下脑袋嗤笑。
“我是说。”夜雨提高了声音，神猫饶有趣味地更加低下头听，夜雨“呸”的一声，一口唾沫钉在神猫脸上，神猫愣了一下，随即一拳轰在夜雨头上，脸颊涨得通红，又很快恢复原状。
“……呼，你这么想死，我就不拦着你了。”
神猫冰冷的言语在夜雨听来软绵绵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世界和声音在他眼前绵软远去。神猫一打响指，一艘浮游炮划出漂亮的曲线降临夜雨上空，电音一响，炮口向下对准夜雨的脑袋。
“再见。”
声音静止。
无限的光芒在夜雨眼前扩散放大，开始是一个点，渐渐地变大，将树木吞没，将峡谷淹没，然后是大地，最后是天空，他的眼界中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光。
没有尽头的光。
安详，带来毁灭的光。
将光芒终结的是——
——白金之星（starplatinum）。
噗嗤！
“欧拉！！”白金之星挥舞着硕大的拳头贯穿整个浮游炮，它的动作很慢，浮游炮先是扭曲弯曲，然后钢板断裂，零件飞舞，紧接着完全爆炸开来。
“你这个混蛋。”水墨一步挡在夜雨身前，一拳朝神猫轰出，神猫慌忙向后几个跳跃闪过，躲在早早身后，他一手抹去脸上的唾液，脸颊不断抽搐，白手套的指尖颤抖着把镜框与镜片捏碎。
“你们做得不错啊。”神猫的语气变得无比平静，他的双拳死死握紧，又松开，滴滴血液从指甲戳出的口子淌出。水墨的额头布满汗珠，他强稳住身体站立着，四肢的伤口被拉开一个惊人的弧度，几乎能够看到肌腱和森森骨茬。
“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我保证。”神猫捏紧早早纤细的手臂，雪白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手印，早早吃痛地发出碎小的呻吟，贝齿轻咬，剩下的五艘浮游炮在空中交织出半圆的曲线对准水墨与夜雨。
刺眼的光芒在六棱形的炮口凝聚，水墨眉头蹙起，胸脯不规则的一起一伏，思考着应对的方法。这个时候，天天挣扎起身，朝夜雨走来，抱住意识模糊的夜雨，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闪烁着深蓝色光芒的球体，玻璃似的外壳通彻透明，内侧有着一个小人的图像散发着蓝色的光晕。
“这是……”水墨呼吸一滞。天天脸色变了变，犹疑了少许，冷淡地回应道：“传送，我买的一次性召唤师技能。”
“这样啊，有了这个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脱身了。”
“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两个人。”天天打断水墨的话语：“传送前摇有六秒，受到任何攻击都会被打断而作废。”
水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氤氲的光芒在炮口聚集，水墨估计不到四秒蓄力就会完成：“来不及了，时间不够。”水墨沉声说道。
“来得及。”天天肯定地说道，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夜雨的身体，水墨凝视他的眼睛，他也淡淡地盯着水墨。银黑色的瞳孔，烙印着他的影子。
那双如孩童般一碧如洗，透明澄澈的眼眸总让水墨心神一滞。
“只要你替我们挡下攻击，我们就可以离开。”天天坚定地说道，口气稍微变弱，但明亮的眸子充满意志。水墨只看了一瞬就移开视线。
“这算是我的赎罪吗？”
“……不算，这一点根本就不够。”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啊。”
巨大的魔法阵在水墨身后凝聚成型，天天闭上眼睛，放空身体，水墨怒吼一声，白金之星豁然出现在身侧，他整个人迎着光芒冲了上去。
“目标锁定。”
冰冷，无机质的女音贯穿水墨双耳，无数道细小的光束从早早背后舒展开的光之羽翼中呈半圆形射出，刺穿水墨的手臂，小腿，大腿，手掌，小腹，蹭过他的额头，脖颈留下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野兽般，水墨咆哮着驱除痛楚，正对光芒一步上前。
“攻击。”
五道光束合为一体，修长的圆形光束弥漫着灭人心魄的气息疯狂朝水墨射出，纯白的射线切割大地，蒸发空气，地皮掀起，瓦砾穿空。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白金之星怒吼着，水墨也怒吼着，无数双拳头与光芒碰撞在一起。
好热！好沉！好重！
身体仿佛要被燃烧殆尽，骨头仿佛要被碾压殆尽，一切的一切都在光芒中粉碎殆尽。
水墨不断后退，双脚在地面摩擦出长长的沟壑。
“惜寒哥。”
水墨停住了。他不能再后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的咆哮响彻峡谷，光束停住了，水墨也停住了。他的血液，他的骨片，他的肌肉，他的牙齿一个接一个崩坏剥离，泼洒大地。只要后退，只要回退一步就好，伤口会减小，骨片会接合，肌肉会收紧，牙齿会咬合。
但他不能后退。
有要守护的人在他背后，他退无可退。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爆发最后的悲鸣，光束一刹那被压制住。
“再见。”
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谁？是谁的声音？水墨回过头，天天抱着夜雨半跪在他被背后，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白银色的短发在法阵蓝色的光晕中飞舞，藏在发梢内侧的缎带解开，圣洁璀璨宛如银河的银白长发舒展开，坠落腰间。
“你是……女孩子？”
水墨呆呆地念叨着。天天变换着脸色，水墨从他的面容上读到了很多，有仇恨，有踌躇，有痛苦，有不解，有怀疑，有肯定，还有——
“谢谢。”
灿烂的笑容在天天脸颊绽放，那是水墨这一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笑靥。
——感谢。
光芒流转，天天抱着夜雨消失在原地。
水墨一愣神，手上的力道不禁减轻。
力道减轻的瞬间，无尽的光芒将水墨的身体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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