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忙碌的第一天

  “我既为王后陪嫁媵女,侍寝后应当去见见王后,大王已经允许…”话音至此,芈月幡然想起这不过是记忆中曾经说过的话,却不曾记得现在的她是否得到了允许,陡然降低的声音却没有引起葵姑的疑心,她只以为芈月只因侍寝一事心不在焉。

  芈月低下眉头,眼角蹙见葵姑心领神会的点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来依照她对自己的了解应该是得到了秦王的许可的,任由香儿和慧儿梳妆,以最平常的装束。

  在楚宫里,之所以能忍,是因为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楚宫;进秦宫里,忍魏夫人的刁难,忍王后的骄纵,是因为早就下好了替子歇报完仇就离开的决心;而如今,之所以依旧选择低调和隐忍,却是为了潜伏在暗处待合适的时机一举将障碍连根拔除。

  “就算我心里怪她,也应该忍一忍,毕竟她是我的媵侍,如今在这宫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魏夫人,难道你要我把她退到魏夫人那里去吗?”芈姝一边扶着腰一边抚着肚子,口中的话尽管听起来是在劝人可她却越说越小声,像是在对自己说的安慰话

  也许就像她说的没错,芈月只是她的媵侍,也只是得了新宠而已,芈月是她用来对付魏夫人的手段,利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禁足后宫,无令不得踏出宫殿半步的情形之下,姐妹相见本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然而两人字里行间处处都透着心机与揣测。

  走出令人压抑的椒房殿,芈月心事重重的走在前头,葵姑手捧着紫玉镂金的首饰紧随其后“月儿,王后心中似乎…”

  似乎是对我心有顾虑,芈月没有回话继续往前走,路边的竹叶繁盛,可也难抵寒风霜冻,更何况是后宫的这些个阴谋诡计,君王的一怒一笑、

  ‘可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她虽骄纵以自我为中心,但心地总归还算是纯良。也许就像是义渠君说的那样,我芈月总归是个贪心的人,什么都想要。’芈月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沿着高耸的城墙走着。

  狭窄的通道,高立着的城墙,如同君王居高临下不可侵犯的君威一般,这让芈月不得不想起那个此刻坐在秦国大王宝座上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赢驷,在那个被五马分尸连牌位都没有的商君之前他对着那个孤独凄凉的坟头冷笑着开口‘聪明人会懂得趋吉避害,懂得自保,懂得隐忍,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是,世间要这些琉璃蛋似的聪明人何用呢?……世间有一些苦难,却是必须直面以对,必须以身相抗,披荆斩棘,如此,才配屹立于天地之间。’

  他还说过,她不是聪明人,他也不是。这些过往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的在芈月的眼前浮现,感觉她依旧还站在商鞅的墓边,看着那个杀了他又来祭拜他的人,说出这一句改变她此后人生的话,她记得当初那一刻的感觉,那过去以往的所有事,都不再重要。在这两个运筹天地的人身边,什么事,都微不足道。

  “王后,心底本归纯良。可再纯良的本性,也难抵后宫尔虞我诈,可最难得是看清身边嚼舌的小人。既她与我同出楚宫,我与她此刻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归是要相互帮助扶持着。”只是有些人万不可久留,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情,否则她的路会走向那里已经是注定的了。

  ‘可她怎么甘心仰承鼻息。’葵姑想接上这句话,可话刚到口中又被咽回去了,因为她要说话的那瞬间似乎看到芈月眼中的冷意,转瞬即逝再想看清楚却感觉刚刚那一幕只是一个错觉而已。多年的宫廷生活让葵姑多多少少都明白了点在宫廷里作为奴婢最不该的就是知道太多,在后宫要想保命他们只能侍奉一个主子,唯一的一个。

  各有心思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了蕙园,远远的就看到了穆监在蕙园门口候着,芈月朝着穆监所站的位置走去,每一步每一步就像是命运,她不信她要自己掌握命运,命运之轴才刚刚开始转动,她的命运要她自己做主。

  “大王召芈月承明殿见驾。”穆监恭恭敬敬的说,但真正能让他恭敬的人只有秦王赢驷,在宫廷在君王身边他更是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深有体会。以他的城府他不会故意帮着一个人,即使是他想帮也定会借他人之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此时的芈月却并不想这么快就再见到赢驷,她还未整理清楚思绪,她还未想明白该用什么样的自己来面对赢驷,她担心以她现在的心态会不会瞒不住那个通晓人心的君王,而到那个时候她该如何收场。

  但,君令不可逆,他的召见,她必须去。

  承明殿,一袭黑金色绣龙袍,威严孤寂静坐于大殿正中,略微抬头,芈月鹅黄色的衣装果然衬她最为合适,“到寡人身边来。”

  芈月小步走到了赢驷身侧坐了下来。芈月侧面看了一眼赢驷正在读的那卷书,赢驷读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不禁击案而叹:“此子若能入我秦国,岂不妙哉!”

  “我曾师从屈子,《橘颂》便是他有感而发的心声,大王即使天下英才并不能全效力于秦国,但各家学派的学识却是能为大王所用。”

  “心志如此,倒是不可勉强。”他放下书卷,“进来之事,寡人就看你有些心思,不知何事困扰着芈月。“

  芈月直率地道:“大王曾对妾身说过,凡事当以直道而行,妾身对大王就直言了。”

  秦王驷笑了:“你想直言什么?”

  “王后的嫁妆虽然在武关外被劫过,但义渠王只掠走了少量珠宝金器,最珍贵的百卷书简还有全套青铜乐器都还完好无缺。只是这套嫁妆自入宫以后就没有动用过。秦、楚两国文字不同,这些书简若是无人整理,白放着实是可惜。乐器虽在,但有几个乐人遭逢意外,因此全套乐舞不全。芈月便自请整理书卷,重训乐人。”芈月半低着头,等着赢驷给他的回答,或者说等着赢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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