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相逢四合院

  话说三人进到院子来站在院中半晌都不提防院子里还会有人,猛然间听有人接话吓了一跳。三人的目光盯向了右边厢房半掩半开的大门里,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黑色衣裙、扎着马尾、长发及腰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内,对着三人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长相恬静秀气,五官不是很出众,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柔娴雅,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闪着黑幽幽的光。她站在半开的木门槛内,身后屋内昏暗的光线就像是一幅画框,整个人就像要从画里走出来。徐威愣了下神,这可不是林秀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秀冲着三人微笑着迎了出来:“徐威,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两位是?”“我们是来走亲戚,过来随便看看。”刘董说。徐威意会,接过来介绍说:“这位是刘爷爷,这位是赵叔。听说这里以前是大地主住的,过来参观参观。没想到还有人在屋里的。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不瘆得慌么?”

  徐威的奶奶一个人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多年刚死不上半年,这里甚至还留有办过丧事的痕迹。

  林秀微微一笑:“我自小在这里住惯了,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再说,这院子里不止我一人。我说过——你们是第三批到达这里的人。我和李杰是早上过来的。喏,”林秀指着上房对徐威说:”那里已经有人住进来了!“

  徐威听了惊诧极了,猜不出村里还会有谁能搬到四合院里来住。要知道这个院子荒芜了将近二十年,一直以来就是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里。母亲和奶奶过不到一起去,早些年父母曾把奶奶接到自己家一起住,住不上半年奶奶坚持要搬回四合院,父亲只好依了她。好在一家子住得近,早晚看视也方便。但后来母亲王翠云迷上了传教,徐威也对奶奶的境况疏于过问。水井湾里自古远亲不如近邻,村里留守的乡邻平日里走动频繁,但平日里愿意跨进这四合院里来的人除了陈烟杆还是寥寥无几。人们都说自从徐仙娘搬去了城里,这个院子里就经常有灵异的事发生。村子里有人无意中发现那些空屋里半夜有人影子飘来飘去,有时还发出空空的响声,还有人见过空屋里夜阑人静时有过微弱的火光。何淑珍年老耳背,听人说起这些怪异来也就一笑置之,权当人胡说八道。现在水井湾里好多人家全家出门打工,空闲下来房屋无数,又有谁会偏偏挑这样荒凉诡异的空屋子来住呢?

  看着徐威一脸的疑惑,林秀提醒他说:“那是以前住上房的那家人。”看徐威仍一脸的茫然,干脆直呼其名:“程富贵!朱凤珍的儿子程富贵。”徐威之所以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程富贵,是因为程富贵在水井湾里混得声名狼藉的时候,徐威还光着屁股玩泥巴呢。后来在镇上见过程富贵几次,还是听旁边的指点的,但对他们一家子依稀还是有一些印象。就是这么一家子的人,为什么事隔多年会突然间住了回来呢?

  看出徐威的疑惑,林秀说她也是刚回来跟程富贵打过照面,其它的事也清楚。程富贵见了人来连门都没出过,这会屋里静悄悄地,也不知唱得是哪一出。

  林秀听徐威说带两位亲戚来参观,连忙从屋里搬出两把竹椅,请他们在院中坐了。歉意地说:“刘爷爷赵叔叔,只好请你们清坐了。这院里生火不便,别说做饭,连热茶都没有。要是早些年这院里的井还没封,倒是可以取一杯井水待客的。这院里的井水清甜可口,比得上市面上卖的矿泉水。”林秀自己不觉得,她这是完全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

  “这院里曾有过一口井么?是在哪个位置呢?那么好的井为什么会封起来?”刘爷爷显然很感兴趣,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徐威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院子里还曾有过一口井,林秀比他大七八岁,也不知道她还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这个四合院里的事。

  “大概在这个位置吧。”林秀走到院子靠近右厢房一边的地方,右脚轻轻点着地面。院坝用石灰水泥铺过,年深月久显出浅白中微黄的本色。林秀站着的地方除了比别的地方微微凸起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外。林秀沉浸在童年美好的记忆当中,她讲起这口井井口一年四季的清晨总是弥漫着一层雾气,井水深不见底,在水井湾历史上最干旱的年头这口井也没有干涸。许家一院子人平日里洗衣做饭都依靠这口井。冬天的时候井口的雾气更是浓得散不开,打上来的水温热,洗衣自是不用说,煮出来的粥喷香扑鼻;夏天井水凉气袭人,放一个西瓜下去冰好了捞上来,吃起来更加清甜可口。月夜一院子的人围坐井边,看天上月亮与井中月亮交相辉映,顿时一院子清光四溢、如梦似幻。只是这口井后来被外公封起来了,林秀一直想不起外公是为着什么原因把井封起来的,这问题林秀问过家里的许多人,也包括外婆,但他们都想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三人听林秀绘声绘色地讲来,不禁也有些神往。刘老头更是惋惜地问林秀的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竟能做如此煞风景的事。林秀想了想,外公许大水是什么样的人呢?外公本是农民,他应该也算是个读书人吧。记忆中的外公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肚子里装着讲不完的故事的人。林秀小的时候就听外公讲《山海经》、讲《西游记》、讲《水浒传》。外公不仅爱讲故事也爱看书,右厢房在客厅里原本就放张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现在想来还是国学居多,也有明清小说。还有些线装书,比如《搜神记》之类。外公空闲时也写毛笔字,写得满意了也会在客厅里挂上一段时间。林秀小的时候见过外公早年写的字幅: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四野寂无人,明月来相照。还有一幅:月色更深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晚年写了一幅挂在客厅许多年的是陶渊明的《归田园居》: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沾衣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听林秀娓娓道来,刘老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一双锐利深沉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在她平凡恬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一种光晕包围着她。

  老者笑着颔首道:“林秀是吧?我猜你的名字一定是你外公给你取的吧?你外公这是希望你秀外慧中的,也算是如他所愿吧。你外公还健在么?”“我外公三年前就去世了,终年八十九岁。”“哦,我还说能找个这院里住的老人讲讲这许家过往来历的,看来竟是没有机会的了。”老头显得不无遗憾。“那不难,这院里还有两位老寿星在。就是我的两位外婆。应该没有人会比我大外婆更了解这四合院的历史了吧。如果有机会您倒是可以去拜访她。”林秀说。“这院里不是住着有神通的仙娘么?那应该就是你大外婆吧?很多年以前我还来这里拜访过她。只是想不到她居然舍得下她辛苦经营一生的许家大院搬去了城里。”林秀心无城府道:“她也十分不舍得。但是有她说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上了年纪,总会有走的一天,到哪里都是去。真到了那么一天,没有什么是你能带走的。她能这么想倒真是智慧,您说是么?”刘老头显然愣怔了一下,“就是,就是。看来我这来一趟,也是来收脚迹的喽!”说完了自嘲地大笑起来,笑声中他起身向大门口扬长而去。

  徐威见刘董突兀地起身就走,急得大踏步追了上去。中年眼镜对林秀点头笑笑也追出了院子。留下林秀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人匆匆地走出门去。

  徐威在院门口的车门边追上了刘董,他着急地问:“您老不是专门回来解那场迷局的么?怎么这还没开始你就要走了呢?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刘老头仰头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已经被人设成了死局!设局的人希望它永远地沉睡在水井湾,如果有人触动机关,保不齐与它同归于尽。我老了,当年的人都先我一步入了土,我又何必来趟浑水,惹人耻笑呢。当然,如果你要坚持的话我还是支持的,毕竟后生可畏嘛。不过你还是要一步步地来,我觉得那个林秀说不定能帮你打开徐平君的嘴巴说完,拍拍徐威的肩膀坐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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