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昆仑

  北宫穹和柴紫山并肩走在路上,方才两人尽兴饮酒,攀谈交心后更是亲近了许多。柴紫山笑道:“兄弟,为兄想了想,你这病拖久了未免有些不好,不如趁着时候尚早,你我一同去找林无德如何?”

  北宫穹道:“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说着话,两人穿过人群热闹的菜市口,沿路菜铺摊位边路人或驻足查看,或讨价还价,小贩们满脸笑意,常年雨洗日晒的黝黑脸上虽有风霜之色,却看来并不苦怨,似乎对眼下的生活十分满意。

  北宫穹虽然生在世家大族,却也知晓农桑辛苦,他一时好奇,向着一个正在称菜的摊主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大哥,看你面带春风,今年是不是天公庇佑,收成不错?”

  摊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小哥,何出此言?”

  北宫穹道:“往日里我看许多佃农、菜贩皆是面色愁苦,若不是收成大好,你们为何今日如此欢欣?”

  摊主笑道:“看你穿着,定是有钱人家公子,也难怪不知其中原委。其实年岁收成虽然重要,却也比不得官差收税那般要紧,今年魏九千岁大发善心,将田赋调下去了不少,我们生计也好了许多,大伙都想着怎样凑钱给他老人家修个生祠呢。”

  北宫穹心下不悦,道:“这魏忠贤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欺世盗名而已,你们替这人修祠庙,岂不是憨愚至极?”

  摊主浓浓的眉毛一皱,漆黑的面皮上顿时涌上一丝怒气,他不忿道:“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往日里那些大官只知道往下加派赋税,全不管我们百姓生死,越是灾年赋税越重,从魏九千岁上台后,却是逐年递降,若他是坏人,那何不把全天下钱财一股脑都刮上去?”他越说越气,周围不少人也随嘴道:“那些大官反污蔑魏九千岁是坏人,在我们看来,他可比那些不给人留活路的人强多了!”

  北宫穹气急,冷哼一声,道:“大哥,我们走罢,这帮子人已成了魏忠贤的徒子徒孙,看着便是生厌!”

  两人大步离开,柴紫山道:“你可是气他们愚昧无知,不识忠奸好坏?”

  北宫穹道:“一群愚人,不必再提!”说话间,一股热气倏忽窜遍全身,最后涌入丹田之下,炙的生疼,只是他已有些习惯,眉头一皱,硬生生忍了下去。

  柴紫山眼中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意,随后笑意盈然,似乎是看透了这个兄弟心中所想,“兄弟,你以为你气这些人有眼无珠,顽愚至极,其实你自己都未发现,只是你深恨魏忠贤,所以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分好,仇恨总是极端盲目,你我都是如此。”

  北宫穹不言,片刻后他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对于我而言,魏忠贤无所谓功德,也无所谓善恶,我与他,只有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他凝目望向柴紫山,“我想对于大哥来说,亦是如此。”

  柴紫山微微颌首,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神色,“若论对错是非,这世上并无一人该死,只是论及恩怨,却是誓死不休,非分出生死不可。”他长叹一声,“多想无益,我们先去寻林无德,早日根除隐疾,便早日去了一分隐患。”

  两人加快了速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林无德门前熟悉的草药味已隐隐飘到鼻端。

  林无德正在门前伺弄着药草,闻得有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见是柴紫山和北宫穹,当下露出惊喜神色,“原来是你们两个,”他转向北宫穹,“你可是想明白,要加入我们乾天帮了?”

  北宫穹看了看柴紫山,露出一丝笑意,“你还是问你们帮主吧,你们的事情和计划他都告诉我了,为着我身上的阳玉想诳我入帮,这事做的也太不体面。”

  林无德急了,他看向柴紫山,道:“帮主,你怎么..哎!”他一甩袖袍,摇头叹气,看来极是不解和焦急,“本来计划多半已成,你又为何全盘抖露出来,你..”林无德不知道说什么好,跺了跺脚,看着北宫穹一脸莫名笑意,不由得心下大囧,想起自己起初求人之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北宫穹看着老奸巨猾的林无德窘迫模样,心下大乐,道:“林青枫前辈当初的遗言编的倒是不错,什么尊我为主人,听我调度,不过是想借我之力对抗魏党罢了,若不是大哥义气深重,不忍坑害,我岂不是要被这阳玉活活烫死?”他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与魏忠贤仇深似海,想来除了与你们联手,也无第二人可选,实话实说便是,何苦编这些谎话?”

  林无德默然无语,过了一会他恢复了向来的冷漠模样,淡淡道:“既然你已知道其中原委,不必多说,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我只想劝告你一句,普天之下,除了我们,无人能替你达成心愿!”

  柴紫山走到林无德面前,微笑道:“我已与他结为兄弟,自今日起,他便是本帮的长老。”见林无德面色愕然,他便将今日之事略一讲述,林无德听得连连点头,露出欣然之色,显然十分高兴。

  北宫穹见两人表情欢欣,不由得想到了林青枫,林无德向来在江湖上名声孤高桀骜,自己这位大哥也是个潇洒人物,不知林青枫这人当初是何等风采,竟然让这两人死心塌地,折服不已?

  正在他沉思感概之际,柴紫山道:“林长老,不知这阳玉之力,可有法子消释?我看这力量太过霸道,一旦年深日久,深入骨髓,恐怕贻害无穷。”

  这一问事关北宫穹多日疑问和往后康健,他当下便将视线转向林无德,后者面露犹豫之色,半晌后讪讪道:“帮主,此事恐扯出当初秘辛,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柴紫山看了一旁北宫穹一眼,眉头一皱,拂袖道:“北宫长老是自己人,不妨说出听听。”

  林无德咳嗽一声,道:“据林大当家当初留下的手记所载,这阳玉要发挥能力,也需得有相应体质才行,这其中道理我已与北宫长老说过,此处便不再多言。”他顿了一顿,“只是于其后之事,林大当家却是语焉不详,不过这本手记内容颇杂,我也未尽数看完,待我这几日细细琢磨翻阅一番,或许有所记载。”

  柴紫山皱眉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医道如此高深,依你看法,我这兄弟的身子以后可有大碍?”

  林无德道:“照你跟我描摹情形,恐怕日子越久,这阳玉之力浸淫越深,狂性也会越重,虽然性命身子还不好说,只是狂性大发,理智全失,与野兽有何异?”

  北宫穹摸着胸口的玉坠,道:“今日我确实太过反常,一股戾气冲入脑海,把持不住,差点闹出事来。若我不再佩戴这阳玉,这阳力可会渐渐消退?”

  柴紫山摇头,他和林无德对视一眼,说道:“阳玉一旦认主,除非那人死去,不然便会一直受炽热阳气折磨,便是将其毁去也是一般无二。”

  北宫穹闻言心下一沉,虽然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谁都不愿变成疯子狂人,况且那阳气发作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兆,着实令人痛苦万分。

  柴紫山见北宫穹脸色不对,宽慰道:“兄弟莫急,当初林大当家既然敢借天灵宝玉修行,必然有解决法门,我们细细寻觅,定能找到解法。”

  林无德道:“办法我倒知道有一个,只是恐怕要费些时间和气力。”

  北宫穹闻言大喜,霍然道:“什么办法?”

  林无德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对柴紫山道:“西疆昆仑山中,或许能寻得此物来源典籍,其中定有解除之法。只是路途遥远,还有江湖中人横行无忌,昆仑又山堑艰难,天险重重,着实难如登天。”

  北宫穹读书甚多,自然知道昆仑一域是何等凶险,昆仑山自古多有奇人隐居,所遗宝藏秘籍多不胜数,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去掘宝碰运气,只是上去的人多,能活着回来的却少之又少,便是侥幸留得一命的也是一无所获,反而骇破了胆,从此绝口不提昆仑二字。他不由得露出失望神色,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柴紫山忽然大笑道:“此事又有何难?待我与他同去,江湖上那帮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昆仑天象虽然诡谲多变,择好向导日期,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拍了拍北宫穹的肩膀,勉励道:“莫要慌张,昆仑虽然艰险,却远不如魏忠贤那般难对付,你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谈何向魏忠贤复仇?”

  北宫穹闻言如醍醐灌顶,当下打起精神,道:“多谢大哥提点,我知道了,连死都不惧,我还怕什么昆仑?”

  柴紫山嘉许道:“正当如此,林长老,还有些事要与你商议一番,站在这儿不方便,我们且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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