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闻肖氏冤案

  与刘伯温别后的柳基,只觉得脑海里一阵猛烈的翻腾,于是快步如飞,唤来一车夫,快马驶向在杭州城里的宅院。

  宅院里只有几名丫鬟常住着,而柳基一般都住在城外的宅院里,但是柳基需要他们时不时打扫一番,一下马车,柳基顾不得其他直接走入一间卧室,然后紧锁房门,瘫倒在床。

  而那些丫鬟们也一怔,没有阻拦,倒也认出了这是平日里大半年不见一面的柳基,只是疑惑这主人居然是今日回来了,而且似乎有些异常。不过看着那紧锁的卧室,以及急躁的关门声。也没有人敢上去打扰。

  回到卧室的柳基,倒在床上后,双手死死的抱着头领,只觉得头颅好像要炸开了似的,一股股莫名的信息硬生生的在往柳基脑海中灌输。

  柳基现在正处于煎熬中,牙关紧咬着,嘴角渗出一丝丝血,全身青筋暴起,不断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在此时柳基头脑还算清醒的时刻,柳基大概感受到了那硬生生要塞进自己脑子里的,大概是关乎于天文、地理、阴阳、玄阵、调将、攻守、谋略的知识。

  下一刻柳基便是暂时的解脱了,因为柳基无意识了,他昏过去了,只是昏迷过去的前一刻,柳基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最后一刻柳基这般想到:终于是要昏迷了。

  ……

  一眨眼,便是两天过去了,丫鬟对柳基的异常渐渐意识到了不妙,于是便是前往那杭州城外寻主母璇儿,云儿并告知情况,杭州城外的两人听闻这般,便是顾不得其他,直接动身前往了杭州城内。

  柳基的房门反锁上了,两人寻来几名汉子破门而入,破门后,两人着急的望向屋内,只看见柳基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顿时两人意识到了什么,眼角不由留下清泪,云儿看着一旁泣不成声的璇儿,知道这时自己必须假装镇静,自己不能慌。

  上前一手颤巍巍的并两指艰辛的伸向柳基鼻下,下一刻一股平缓的气息传出,顿时云儿破涕为笑道:

  “璇儿,没事,相公只是睡着了。”

  “云姐姐,柳哥哥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说着也伸出小手试了试后,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

  “哼,柳哥哥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若是你胆敢丢下璇儿一个人,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么说着,还拽着小拳头挥舞着。

  ……

  只是两人在接下来的七天七夜里一直出于煎熬中,因为柳基仍然未有苏醒的迹象,也请来多名杭州城内有名的大夫,只是无一有法;而璇儿则是夜不寐的一直守在柳基床边,直到三天前由于过度疲劳而倒下了,云儿接替了璇儿的位置;最后两人都倒在了柳基床边。

  ……

  一日,那躺在床上的柳基悠悠醒来,想要动弹一下,却是感到有人压着自己,然后看到了两女扑在自己的床边,柳基轻手轻脚的微微坐起,抚摸了一番两女的秀发,柳基也大概想到了事情的经历。

  只是柳基的微微一动,两女被触动,而后好似说梦话一般的喃喃自语几声:

  “云儿姐姐,柳哥哥醒来了吗?”

  “璇儿妹妹,相公就快醒过来了,你先睡一觉吧。”

  “不,璇儿要一直等到柳哥哥醒来。”

  听到这般梦话,柳基只感到内心被狠狠的触动了,心中不由心生怜爱,就那么静静看着两女,抚着秀发失神着。

  后来柳基从两女口中得知自己昏迷了大概有近十天了,而且璇儿还气呼呼说道请来的大夫都没用,看不出柳哥哥的病症,都是一些庸医。

  而对此柳基却是理解,柳基这昏迷的十天内,柳基被硬生生的灌输了一股信息量宏大的天文、地理、阴阳、玄阵、调将、攻守、谋略知识,说其是病症,不如说只是单纯的昏迷罢了。起初柳基还想不大清楚事情的起因,后联想到自己每次脑海出现异常,必是遇到刘伯温后才发生的。

  于是柳基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自己得到的那一股巨大信息量的东西便是刘伯温天书中所得?

  只是那刘伯温天书中所得怎么会传给自己?

  莫非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让自己拥有刘伯温一般的神机莫测的才学,然后让处于旁观者角度的自己去帮助陷入棋局中的刘伯温?

  思来想去,柳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想不出,柳基也没想了;只是静静的梳理着凭空得来的天文、地理、阴阳、玄阵、调将、攻守、谋略的知识。

  愈发梳理,柳基的双眸便愈发变得深邃,只是柳基对此毫无察觉。渐渐地一双有如当初所见刘伯温一般古井深邃的双眸出现了。此时两人若是站一处,必定会令旁人疑惑:两人怎生的一般无二的眼睛?

  ……

  又是半个月,柳基此时想要单独行动都成了奢求了,每每想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便会有两女忽然出现,对此柳基不好拒绝,也没法拒绝,这是两女对自己深切的爱,自己何能拒绝?只是若是上街有两女左拥右抱的,这影响可不太好。

  终于是找到一个机会,柳基支开了两人,然后一人溜出了“樊笼”,无巧不巧的是柳基才走出三两步便是迎面撞上了刘伯温。

  刘伯温看见柳基,注意到了一些什么,而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欣喜而后是一丝诧异。

  “柳兄,一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呐!”

  “刮目相看?”

  “不说这些了,柳兄贵人难遇呐,伯温这十日来想要寻柳兄而寻不得啊。”

  “这个,这十日我确是有事,而不在杭州罢了,伯温兄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我们相识也有十来年了,就当老友见面罢。”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柳基笑道:“不如我们上大碗菜吃上一顿,我请。”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呐,井西老人曾对大碗菜那菜肴可是赞不绝口呐,这日伯温是有口福呐。”

  于是两人便是一齐走着,两人刚走至一个拐弯处,一个女子飞快的跑过,险些撞上两人,而下一刻正道没事的两人顿时与一个身影迎面撞个满怀,柳基身子骨硬朗倒是没事,而刘伯温却是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地。

  柳基上前扶起撞在一起的刘伯温以及那少年,看了看两人没有跌伤,便也没在意。而这时柳基看向了那少年,那少年的脸庞不由给柳基以及刘伯温一种熟悉的感觉。

  柳基脑海里快速浮现出所见过的人与眼前少年一一比对,最后猛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隐七吗?而隐七却是一眼便是认出了柳基,眼中闪过一丝恭敬之色,但是没有出言,装作一副不认得的模样。柳基对此点点头。

  刘伯温闻言诧异的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却只是有着熟悉感,并没有认出。

  于是那少年便是抱上姓名:“刘大人,我是肖玉青!”见刘伯温依旧迟疑,又道:

  “大人,我爹名肖松,家住江西宜丰。”

  闻言,刘伯温猛然想起了自己在江西为官的那一件案子,也正是因为那件案子,刘伯温心生厌恶而辞官,于是赶忙道:

  “刚刚跑过去的女子是不是你妹妹?你们不是在江西吗?怎么来了杭州?”

  “刘大人,这事情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便能解释清楚的,至于刚刚的事情是我与妹妹争执了几句,妹妹赌气便是走了。我先去追上妹妹先。”说完便是撒腿就跑。

  刘伯温与刘基没多想也随着跑去,只是穿过几条街巷后依旧不见人影,而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肖玉青便是气话道:“算了,不找了,随她去吧。”

  “这怎么行,一个女子家,去哪里过夜?”刘伯温顿时着急道。

  肖玉青望了柳基一眼而后道:“玉红虽然年少,却是习得一身好武艺,而且今日我们上街卖艺所得在玉红身上,玉红晓得寻吃住的,大人不必担心了。最多明天一早去卖艺场寻一寻便是。”

  刘伯温闻言,也明白这偌大的杭州城要寻一人绝非易事,只是看着一旁的柳基,心中有所想:

  “柳兄你看怎么办?”

  柳基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意识,笑着道:“我会发动人手去寻便是,寻到后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伯温你如何?”

  “恩,肖玉青来,见过你柳叔叔,柳叔叔与我相识十多年了。”

  “柳叔叔好!”

  “恩。柳叔叔带玉青去吃一顿罢,伯温走吧。”

  说着三人走向大碗菜。

  ……

  吃了一顿后,刘伯温带这肖玉青回家,并邀柳基去喝一壶热茶,柳基欣然答应了。

  刘伯温已有两个儿子了,长子三岁,名刘琏;次子刚满一岁,名刘琼。陈氏对肖玉青很是喜爱,而肖玉青便是连同妹妹一齐拜刘伯温夫妇做了干爹干娘,陈氏对此很是欣喜,而刘伯温也醒悟过来,自己大概十日前曾算得一卦,有亲缘之象,不料正应于此。于是刘伯温便是吩咐陈氏收拾两间床铺,让肖家兄妹住下。

  而陈氏见玉青似有刘伯温少时影子,便是劝说肖玉青不如从此便是专心在家读书罢,好来年参加科举,图个功名;而面对看向自己的肖玉青,柳基给了一个随意的眼神,而后肖玉青便是答应了。

  而后刘伯温便是让陈氏带着肖玉青回房里,自己煮上一壶热茶,与柳基说起了那关乎于肖家兄妹的事情。

  从中大概是这般:刘伯温为官江西之时为那肖家兄妹报了杀父之仇。

  就在大概九年前,刘伯温讲到那是自己刚刚入仕不久,被调任至江西做了个江西行省瑞州路高安县的县官。而刘伯温为官清正廉洁,而又才学出众,便是很快得到了知府的赏识;正逢至元五年间于新昌发生了一起命案,甚至是闹到了朝廷了,只是此案件却是十分难缠。于是知府便是派遣刘伯温去处理。

  据当地官府所留案情:本州铁匠肖松,应与邻居赵本在宅基地一事争执,而肖松被赵本家下人失手至死,而经查实却是属于误伤,因此判赵本赔偿肖松之妻李氏几十两银子。

  而李氏自然不服判决,留下一纸诉状,而诉状是这般写着的:

  “不要白银三十两,只需知州公正决。阳间不报杀夫仇,阴间为鬼索陈刚。”

  陈刚何人也?陈刚正是新昌知州的姓名,此案也正是陈刚所判决的。而刘伯温赶到时第一时间看了那一纸诉状,见其上字体俊秀,而诗句也颇为流畅,在感概这女子必是一才女的同时也暗想其中必有蹊跷。

  而柳基去新昌的当晚,蒙古乡绅蒙恩便是前来拜访,两人谈到案件的时候,蒙恩语气很明确,是要刘伯温包庇那赵本。而在当时蒙古乡绅有财有势,鲜有把汉人放在眼中,对于刘伯温的表态更是不在意。

  只是蒙恩看错了人,刘伯温决心把此案调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刘伯温曾扮云游道士,在大街小巷里侧敲旁听。街巷里知情人也不少,而众人一口称道事情起因是那赵本见铁匠肖松其妻子貌美,便是心生歹意,而后更是入室想要行非礼之事,却是被真巧回家的肖松撞见,便是两人扭打一起,而肖松之死在于闻讯赶来赵家下人的围殴,知情人皆称当时肖松是被活活打死的,围观者也有不下百人,众人都道这案件不是什么狗屁的宅基地的争执,更不是什么失手之为。

  刘伯温心知其中关键不在于什么赵本而在于怎么避开那蒙古乡绅,便是开始暗中打听起两人间的来往,不出所料,在刘伯温一番调查下,终究是发现了两人的秘密来往,赵家年年都会送上一笔不菲的财物给蒙恩。

  几日后,刘伯温来到铁匠肖松家,见李氏带着不足十岁的肖家兄妹正着孝装,而刘伯温观李氏却也真真是一个美女。谈及到案件之时,李氏讲诉的通透,说是原本案件已经是被赵本收买的陈刚压下了,而李氏在偶然之下拦下了一位翰林学士的轿子,那翰林学士心生怜惜,便是帮了李氏一把,上交了诉状,这才闹到了朝廷里。

  很快,刘伯温便是翻案了,判了赵本一个死罪,择日问斩,打入了死牢,不想当日那蒙古乡绅蒙恩携那知州陈刚便是寻来,要刘伯温收回判决,要维持原判;顿时刘伯温心中便是理解了那李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处境,这乡绅官府勾结,李氏怎么可能为夫报仇,而李氏也正是知道如此,才会悲愤的写下那一纸绝句吧,写到便是下到阴曹地府也要索陈刚之命。

  但是案子却是在一天之内传开了,百姓口口相传,最后皆是称刘伯温为“刘青天。”

  而且那李氏更是在刘伯温翻案之时,携带肖家兄妹在百姓面前向着刘伯温叩了九个响头,把头的磕破了。同时铁证如山,罪证在手,自己身为父母官,怎能退缩,做一个生媚骨的大草包。

  怎么能官官相护,做出徇私枉法之为,于是刘伯温一咬牙,猛然站起一拍板,即时便是把赵本送上刑场,当即开刀问斩,在百姓的青天声中,斩下了赵本的狗头,为李氏以及肖家兄妹报了仇。

  趁着浩气在身,民心所望之下,刘伯温便是索性连同参了陈刚一本,而在陈刚被查办的同时,刘伯温却也是在新昌待不下去了,刘伯温受到了当地的蒙古乡绅以及某些人的排挤,最后江西知府承受不住蒙古乡绅的联手施压不得已便是要调刘伯温回江西,而刘伯温却是在见过这些官场的黑暗后,心生厌恶了,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最后愤然一纸辞官,带着妻子陈氏云游去了。

  柳基听完刘伯温的诉说,心知刘伯温心中的沉重,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只是喝着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最后刘伯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唤来肖玉青问道:

  “为何两兄妹会出来卖艺,为何会到杭州来?”

  肖玉青说道,刘伯温但是翻案不久辞官后,当地的蒙古乡绅便是把李氏构陷下了牢狱,最后被逼死在牢狱之中,而肖家兄妹则是在当地待不下去了,便是离开新昌了,而途中肖玉红曾经遇到一奇人,传授了肖玉红一年半载的武艺而后离去,其后的便是一句街头卖艺带过。

  闻言刘伯温,柳基若有所思,柳基暗道,难怪自己在选出这肖家兄妹的时候就觉得那隐八似乎有着一身武艺,自成一派的样子。柳基也清楚后来有几年是在自己的训练下度过的,大概是五年前柳基分派出十四隐的时候,这隐七,隐八便是选了最近的这个杭州城为地点,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上街去卖艺了。

  同时柳基也不由感叹道世界真奇妙,那肖家兄妹竟是与自己有着这么一层的关系,柳基知道肖玉红将会在刘伯温人生中留下一笔凄美的墨彩。而自己以后将怎么对待这肖家兄妹的隐七,隐八的身份?自己可不想让刘伯温认为这是柳基早有思虑过后派出的棋子。

  而刘伯温则是心生愧疚,正是因为自己的辞官才没能救下那李氏啊,自己有愧于肖家兄妹啊,自己以后可得好生照看这肖家兄妹,以图问心无愧呐。

  再次喝完杯内有些凉了的茶,柳基起身道别,经过肖玉青旁时,微微停下脚步,而后在刘伯温的送行下离开。

  而肖玉青则是怔在原地,因为柳基走过自己身边是向着自己低声说了一句:

  “以后你及隐八与我柳基无任何关联,切忌,以后我只是你的柳叔叔。”

  肖玉青闻言心生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只是下一刻柳基眼中带着一丝鼓励,轻轻拍了拍肖玉青的肩头,让肖玉青知道其中恐怕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正是由于这些种种,柳基才会说出这种话,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与妹妹不是被柳基遗弃的。

  那四年里,柳基有如父亲一般陪伴着十四隐,而十四隐其实早就把柳基视作父亲一般了,今日被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语,虽然知道其中有因,但是一时半会心里也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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