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十五章
西流尔缓缓地将艾莉的尸体放进了那个刚挖的土坑。没有墓碑，没有祭品，甚至没有人给这个漂亮的女孩烧一点纸钱，就连一旁挖了半宿坑的森金都觉得异常悲凉。
她的生命很短暂，西流尔此时很后悔，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多给这个女孩一些笑容，为什么不让她多留一些与自己的回忆。西流尔依然记得自己抱住濒死的艾莉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种解脱和放松，然后睁着眼睛的身体慢慢变冷。也就在那一刻，西流尔努力保持的冷静瞬间被打破，积蓄的力量刹那间爆发，他拯救了自己，也救了森金和蕾娜，唯独牺牲了艾莉。
“不觉得简陋吗？”森金忽然问，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责怪。
“就这样吧，她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女孩，活着的时候简简单单，相信她死后也不会挑剔安息之所的，对吗？”西流尔听出了森金语气中的责怪，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问了森金艾莉会不会挑剔自己的安息之地，也许此刻的西流尔对自己也充满了自责，所以他很希望得到森金的赞同。
森金最后将一铲土添上，然后轻轻在地上拍了拍，让它看起来和周围的土地一样，然后走到了西流尔的身边，说道：“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挑剔，但我知道她没有选择，就像今天的你我也一样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西流尔听完，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双手都有些颤抖，但森金看得出西流尔努力克制着，在那一刻就连森金都有些心软了，他知道那种感觉，一个人需要为另一个人的死负绝大部分责任的自责和痛苦。
他轻轻拍了拍西流尔的肩膀：“死了的人不痛苦，活着的人才痛苦，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背叛我的国家，也许用不了三年，咱们俩的通缉令就会在每个城市的城主手中了！”
“直到最后一刻，你也没有背叛哈布斯和教皇国。”
“可是，只有掌握权力的人才有判断是非和公诸于众的权力，所有的历史都是如此。”
“我和哈布斯一起长大，一起上战场，一起发现了冥阁的秘密，但从我得到冥阁的力量那天开始，我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敌意。后来，他被加冕为教皇，我离开了帝都，暗自发誓今生再也不去触碰那种可怕的力量，但是······”西流尔顿了顿，继续道：“东方大陆有一句成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那之后，教皇国不断有人找到我，劝我回去为教皇国效力，我一次又一次强调我已经放弃那种力量，但没有用，终于这一天还是到了。”
“冥阁的神秘力量就是召唤来自冥界的军队？那种已经绝迹的被称为‘亡灵法师’的恐怖而强大的法术，难怪你吉不肯透露这种力量有不肯对苏拉起誓自己不会使用魔法。”森金早在看见西流尔召唤第一个骷髅战士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如今西流尔一说，以森金的智慧自然一下就明白了一切。
西流尔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寻常意义的魔法，召唤那些来自冥界的战士需要的也不单单是你的法力，表面上看起来，得到这样强大且匪夷所思的力量是幸运的，可事实上，强大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和巨大的代价，它禁锢着我的生命，让我永远无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森金听完，心中思绪万千，他对西流尔的看法在这一刻有了质的改变，甚至有些同情起西流尔，但他知道西流尔并不要同情，沉默了半晌之后森金说道：“这就是你平日里很沉默的原因？因为自己的秘密太多，痛苦也太多，所以不愿与人分享，拒绝身边的友情和爱情？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西流尔摇了摇头说道：“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也曾是个军人，而且谢谢你连夜帮我挖了这个坑。”
西流尔说完，就看向了旁边的森金，这两个少年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的那一刻，两人都笑了，如今的他们已没有了昔日的热血，没有了曾经的辉煌，但在这个世界都要与他们为敌的时刻，他们幸运的发现并拥有了对方，在这一刻，在这两个人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的少年心里，都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他们太像了，虽然表面上性格迥异，一个每天嬉皮笑脸满嘴废话，一个惜字如金，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但他们骨子里的骄傲是相同的，同为军人出身的两人不用说太多的话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也是相同的，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对于爱自己的人，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
天边泛起黎明的红色，朝阳的光线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都在此时看清了对方的笑容，在对抗世界的道路上，他们将并肩作战，直到他们都倒在敌人的剑刃之下。
马斯顿的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可是，在这个城市隐秘的一面，早已暗流汹涌，身处在事情中的人，都已经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年轻的新任教皇向自己管制的所有城市下达了搜捕蕾娜和西流尔的命令，这片大陆每个城市的统治者都能够感受到教皇的暴怒。
哈布斯上了西流尔的当，那九位骨龙骑士不过是九道虚影，哈布斯又一次败给了西流尔，从西流尔冥阁力量恩赐的那一刻，哈布斯心中对这个他从小到大在任何事情上都压自己一头的兄弟的嫉妒之心就已变成了恨意，可惜了在他被加冕的前一天离开了教皇国的帝都。
在哈布斯就要第一次使用他以往梦寐以求的权力对他的兄弟痛下杀手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西流尔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他发疯的地想要派人寻找西流尔，可就在此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哈布斯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同往日，以后的教皇国要经历的战争会愈加惨烈，对于西流尔利用好了可以起到的作用之大，哈布斯自然心中有数。
种种原因之下，这位高傲的君主，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向西流尔低头示弱，只是想让西流尔的力量能够重新为教皇国服务，但西流尔的坚持和强硬让这位处在权力巅峰的少年觉得颜面扫地。终于，在哈布斯最后一次对西流尔的征召失败以后，他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他利用自己对森金·罗伯特的了解，用了一个小伎俩将森金支出教皇国帝都。
然后在森金离开期间将自己最大的政敌家族——琼斯家族消灭，一切的行动都进行得周密而顺利，这位年轻的掌权者的决绝和冷酷再一次让元老会和所有的城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年轻的君王掌权以后表现出的成熟与残忍让所有之前并不看好他的元老闭上了嘴。
“教皇阁下，天就要亮了，您回来以后就一直站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天中午启程的话，也要傍晚才能回到帝都。”老者恭敬地对着一旁的哈布斯说道。昨天夜里，他看到哈布斯狼狈的回到这里，然后将通缉西流尔和蕾娜的命令用信鸽传递到帝都，他甚至看到哈布斯的手因为发抖而写错并修改了很多内容，他很少看到哈布斯这样，但他也并不意外。
哈布斯没回头，但他说道：“你还是对我那么客气，你看着我和小乐一起长大，我想让你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小少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没有。”
老人笑了，说道：“是啊，我看着您和小乐少爷一起长大，他是老教皇捡回来的孩子，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只有您愿意和他在一起玩，让他跟您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一起祷告，一起吃饭甚至让他跟您睡在一张床上，”老人顿了顿继续说“当年的你们就像亲兄弟，西流尔少爷平日里沉默寡言，可是却会和您一起看着星星讨论未来和战争，你们······”“别说了！”哈布斯打断了老人的话，但他依然没有回头。
沉默了一会儿，哈布斯说：“可他背叛了我，或者说他抛弃了我，在我成为教皇的前一天，他离开了。”哈布斯的语速很慢。
“可是，教皇阁下，在他离开之前，您对他就没有杀心吗？”老人的语速和哈布斯一样缓慢，话音刚落，哈布斯猛地转过了头，他看着这个老人，这一刻老人的脸在哈布斯看来既熟悉又陌生，他凝视了老人很短的时间，然后说道：“马上启程，天已经亮了，我们回去！”“是！”老人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留下了哈布斯一个人站在那。
哈布斯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个老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两年来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的哈布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孩子，没有任何遮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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