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我对灵魂的怀疑

  一切在暴力的威胁下又恢复了固有的秩序,百万灵魂从现实世界来到死后世界,走过推魂坡,来到冥河旁。

  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这陌生的世界不同于神话里的地狱,小乔曾经告诉于我,之所以人们称死后的世界为地狱和天堂,是来自善良的幻想,同时也是生命表现脆弱的悲哀,希望用罪与罚、善与赏的道德观念来约束人内心的黑暗,使正义的力量一直处在顶端,但是他们不知道是,如果这个世界真有伟大的神灵,这个伟大的神灵又为了什么向可悲的凡人服务呢!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曾与小乔重新粗略的读了一下伟大先驱的《神曲》,小乔告诉我,整部《神曲》是但丁游历灵魂世界归来后的记录之作,我需要剥去传统神学的罪与罚,善与赏,就能看见灵魂世界的面貌。

  这个面貌已经呈现在我的眼前,正如我对灵魂世界的第一感知,它是荒凉的、冰冷的,虽然这里有无数灵魂。

  灵魂是抑郁的,他们来到灵魂世界之后,失去了更多自由和尊严,甚至连倾吐苦水的权利都没有,他们不敢向身旁的灵魂说话,去说说活着的痛苦和遗憾,讲述生命的悲哀,以及对灵魂世界的失望。

  我看着百万灵魂的大潮流,他们麻木,就像缓缓流过的河水,在这个没有太阳,没有星星,头顶一片暗红色的天空的灵魂世界里,被后面涌来的灵魂推动前行,无可奈何,也无法抵挡。

  我叹了口气,回想在这次超幻旅行之前,我活在中国那个经济繁荣的社会时代,那里又比现在我看见的这个景象好多少呢!

  我身旁的灵魂看见我叹了口气,微笑着安慰我,“这就是命运,就是规则,人之所以会感到无奈,是因为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但其实它不需要改变,只是人对冷酷的规则的看法需要改变。”

  “默默的去接受它,对吗?就像这些灵魂。”

  我回过头来,忧伤的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没有回答我,而是指着冥河对面说道,“看见了吗?过了冥河,我们将进入一片更宽的天地,最重要的是,那里灵魂不再受到压制,他们将获得说话的权利,与遇见的每个灵魂交流,或者能找到结伴前行的对象,继续更远的旅行。”

  “那守卫呢!没有守卫吗?”我好奇的问道。

  “没有,只有灵魂,偶尔能看见天使或者灵魂从头顶飞过,天使是这个灵魂世界最高的守卫,他只维护这个灵魂世界的和平,而灵魂,是得到准许重返人间的指令,会有天使带着灵魂飞到推魂坡的上空,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入口,让灵魂回到尘世,继续生命旅行。”

  听见女孩这么说,我冰冷的笑了起来,冷哼了两声,笑道,“你说的天使不过就是命运的使者罢了,他们没有那么圣洁,他们应该脱下神话的衣装,而且我要纠正的是,命运使者不是为了维护灵魂世界的和平,而是维护灵魂世界的秩序,如果秩序的规则没有被破坏,他们才不在乎灵魂怎么样了。”

  女孩惊讶的看着我,点点头,又忽然笑了,辩驳于我,“是的,神话里的天使原型就是命运的使者,他们为维护秩序出现于灵魂世界,他们对灵魂没有爱,他们是冰冷的,但这就是规则,就是法则,就是现实,现实就是这样,这不是神话,而且规则很重要,一旦失去规则,世界就会陷入混乱,要想结束混乱,靠的不是强大的能力,也不是善良这种谎言,只是规则,有了规则,有了秩序,一切才变得没有那么糟糕。”

  我想是吧!虽然我一直生活在规则中,我从未体验过完全没有规则的生活,但这不意味着我向女孩的话妥协了,我怀着一颗公正的心灵,反问着女孩,“那存在于规则最底层的灵魂,他们享受规则带来的权利和服务几乎没有,这不是很可悲吗?”

  “但是现况确实如此,不只是灵魂世界,就是现实世界,时代有它的规则,社会也有它的规则,规则的目的是为了使群体保持可存在的约束,总会有人要充当规则的炮灰,去验证规则是否适用于生存,经过反复的验证,不断修改规则,直到规则适用于人群,尽管常常能看见,因为规则而活得很悲剧的生命,你可以怜悯他,但你不能改变规则。”

  我不想继续辩论下去,相反,我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弄清楚,那就是我身旁的这个灵魂,她是怎么知道命运使者的,难道她是一个觉醒的灵魂吗?不过看她的样子,比我还年轻,我想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换了话题,想要弄清楚这个灵魂的身份,她为什么要在贝雷森举着灭魂叉杀死我之时帮助我,是因为她善良吗?更重要的是,她对创世界的了解比我更清楚,这就太奇怪了。

  女孩没有立即回答,用她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在犹豫什么,或者在酝酿一个谎言,告诉我一个假的名字和身份。

  我胡乱的猜测着,虽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我还是这样怀疑。

  这很奇怪,又很真实,可能是来自社会对我的伤害太深,它给了我许多沉重的教训。

  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一旦对某个人产生信任感,我就会百分百相信这个人,那时我刚走出校园,带着孩子的天真与幻想去遇见生命里的每一颗生命,与他们交流,有些成为朋友,有些从此陌路,但我都感谢生命赐予我这些美丽的际遇,他们的名字和故事都成为我的回忆,我在不开心或者对生活感到厌烦的时候就能想起来,慰藉我的心灵,使我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可是有一次,应该是在零七年,我离开校园后的第二年,为了作家的梦想,我放弃了学业,走出校园,这意味着我不能在向我的父母索要生活费,我必须自食其力,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只会写点可爱的小诗,我想进入出版或者传媒行业,但这只是我的幻想,我没有关系,没有名气,也没有文凭,就像花园里的一棵野草,采花人瞧得上的是牡丹的高贵,**的高雅,青莲的纯洁,桃花的浪漫,哪里能看见我默默的守在那里,去聆听我的心思,解读我的渴望。

  我也想成为一个生意人,因为我认为生意人赚钱很快,如果有了钱,我就可以使自己的生活稳定下来,专心的写书,但是除了做生意的头脑外,我缺少资本,所以我的幻想很快破灭了,我只有一条路,学个一技之长,或者干脆出卖劳力,可是这也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我去学艺,常常因为没有耐心半途而废,我去打工,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活太累,我无法接受,最后我还是回到了父母身边,过了一段老实巴交的农民生活,可是我的思想里,我的梦里,都渴望成为一个作家,同时渴望离开父母独自生活,那样至少不会每天都听见他们的唠叨。

  可是我想要的那种生活又怎么会像一个大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呢!

  幸运的是,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我有个许久没有见过面的好朋友主动联系我,告诉我说,他在西安工作,生活得不算太差,问了我一下近况,为我现在的生活感到不满,诚邀我远赴西安与他一起打拼。

  我没有拒绝,他给我许诺的生活比起在家里听着父母唠叨要强上百倍,我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踏上了前往大雁塔的火车。

  但是到达之后,我傻眼了,不仅仅是现实冲击着我的愿望,更糟糕的是,我意识到自己被骗入了一个传销窝中。

  我的朋友一边安抚着我的心情,一边试图改变我的意识,先向我说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然后把我从这个谎言中带向他们设置好的陷阱中去。

  虽然最后他们没有骗到我的一分钱,相反,我还从容的走出了紧闭的小黑屋,但是它对我打击太大了。

  从那时起,我对朋友的信任只有九分真,我一直都保留着最后一分的怀疑,只有在亲人面前,我才可以交出我全部的信任。

  而我也有种先兆的意识,我意识到时代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更多的陷阱和伤害等待着我,于是我收起了袒露的心灵,紧紧的把它包裹起来,我想这样的话,我受到的伤害就不会太多,让人难以承受了,也就是这样,在后来的日子里,更多走向我生命的人都成为了过客,因为他们敲不开我关上的心窗。

  虽然我身旁的这个灵魂救了我一命,从中国传统的道德观念来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呢!

  但我不这样想,她救我也许是出于她的善良,或者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有什么?

  我立刻下意识的去比较我与灵魂的不同,我与灵魂世界里的灵魂不同点在于,我还活着,我有肉身,而且我还有保护衣,虽然我一直都没有弄懂这件保护衣有什么神奇的作用,但是一路走来,完全都是靠这件保护衣,我脆弱的身体才能承受超幻的旅程,如果失去它,我就会失去力量,在小乔离开我之后,这是唯一能保护我的东西了,我要穿过灵魂世界,我必须穿着它。

  这样的想法很自私,这是对救我一命的女孩保持着怀疑,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但是我要保护我自己,我就必须去怀疑,才能使我不受到伤害。

  那个把我骗入传销窝的朋友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他的名字和脸孔,我牢记着他,不是像学生时代那样为了友谊,而是为了警示自己,在这个时代,天上不会掉下馅饼,只会掉下陷阱。

  虽然我在灵魂世界,但我眼睛里的这百万灵魂,是来自现实世界,这其中,有很多灵魂是肮脏不堪的,他们为了利益,出卖了所有,不只是友谊,爱情和亲情都可以出卖,肉体和尊严也可以出卖,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可量的,换来了钱,换来了闪闪发光的宝石,换来了大房子,换来了豪车,同时也出卖了快乐,换来了空虚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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