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生的伟大,死的舒服

  刘宇奇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父亲的二奶、小三小四一直到小十三小十四,连带着她们邀来的亲友团,足足有30多个女人吵在了一起,声音都盖过了招魂的唢呐。就是整个富盛苑小区,也被这团喧闹吵得不得安宁。

  刘宇奇的父亲刘斌,于2012年9月8日凌晨3时,在清泉山庄温柔乡操劳过度,与世长辞。

  刘宇奇是昨天早晨接到公安机关的通知的,当时有派出所的警察找到了刘宇奇的家,警察当时也没说他父亲死了,只说是出事了,要求他立即找到成年亲属,所以刘宇奇向学校请了假。

  昨天的一天里,刘宇奇都跟着大伯刘文,先是去了清泉山庄认领尸体,然后再给他的父亲办理殡葬手续,包括雇灵车、尸体清洁、化妆、穿寿衣、装冷柜等等事宜,等待三天后的火化,这一系列的事情不仅需要花钱,更需要有人办理。

  刘宇奇的二伯刘武,则是聘请了专业从事丧事服务的团队,在刘宇奇父亲常住的富盛苑小区里扎起了灵棚。

  尽管市政府三令五申并且明文颁布了丧葬事宜管理条例,要求市民一律前往火葬场举行丧葬仪式。但是市民们依然故我,本着生前居住何处,就在何处治丧的原则来办理丧事。对此现状,政府有关部门也是无可奈何,这事儿不好管啊,人家本来死了人就悲痛欲绝呢,你还去干涉,这不是厕所里扔炸弹——激起民愤么?

  市民们在居住地治丧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家里死人跟家里有人结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着共同点的——都是一个炫耀和攀比的机会。

  老张家的老张死了,哎吆,这个花圈可多了去了,来的人也多,各级领导!各个行业!光随的份子都有几十万了,场面!风光!不服不行啊,还是老张的儿子混得好啊!要不是在市委当官,哪有这么大的场面喔?

  ——这是老张的邻居们说的话,而老张的儿子,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所谓治丧,就是治给邻居看的。

  虽然刘宇奇的父亲刘斌不在市委工作,却也要一民同俗,自然需要在小区里搭灵棚治丧。

  今天已经是丧事的第二天,刘宇奇从昨天下午回来就侧跪在了父亲的遗像前,披麻戴孝,接受亲友的吊唁,就是昨夜也未能睡觉,要跪在这里给他的父亲守灵,这都是规矩,所以刘宇奇一直跪到了今天下午,吃饭都是别人给他送来的盒饭。

  从昨天上午开始,刘宇奇的手机就成了热线,父亲生前的那些女人消息都灵通的很,在得知刘斌死了之后,纷纷都在第一时间给刘宇奇打电话,话里话外的还打听刘斌的存款有多少,搞得刘宇奇不胜其烦,干脆把手机扔在了车上。

  今天这些女人们就都来到了灵棚,先是装模作样欲哭无泪地干嚎几嗓子,然后就披上白布以未亡人自居,静等瓜分遗产,而刘宇奇的妈妈却是因为受不了刘斌的花花,早就跟刘斌离婚改嫁他人了。

  因为昨天公安机关表示这种死亡不予立案,而刘宇奇的大伯刘文却认为三弟死的不明不白,需要讨个说法,所以今天刘文找了公安方面的几个朋友,去清泉山庄理论去了,同时刘宇奇的二伯因为身在工厂,不能过多请假,也回去上班了。

  刘家的治丧现场没了话事人,所以就变成了这些女人的舞台,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快有30个女人了,又怎能不好戏连台?女人们为了争夺未亡人的位置吵得不可开交,争相表白自己陪伴了刘斌多少年月,又对刘斌付出过多少青春云云。

  刘宇奇正被她们吵得头大如斗,却又懒得去干预时,刘宇怡来了,刘宇怡是跟着她妈妈一起来的。

  在这对母女的身后,还跟着彦东安排的两名便衣警察,虽然钟义不肯承认,但是彦东还是把刘宇怡当成了弟妹来看待的,以调查案件为名,派几名警察轮流保护弟妹的安全,彦东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刘宇怡是今天中午才知道三叔死了的事情,这还是在她爸爸和妈妈电话联络时听见的,因为之前的车祸,疼爱女儿的刘文夫妇一致认为,应该让刘宇怡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所以就托熟人向公交公司领导请了长假,不仅不让刘宇怡去上班,就是刘宇怡以出来逛街的理由想要去找钟义,都被父母拒绝了,总之就是不让出门。

  然而,在刘宇怡得知了三叔死去的时候,她立即要求来刘宇奇家,这个理由,刘宇怡的妈妈拒绝不了,如果不让女儿去吊唁,之后在婆家的亲戚里面就不好自处了。其实刘宇怡的妈妈原本也是打算到明天出殡时带着刘宇怡一起去的,只是此时既然刘宇怡强烈要求,就只好提前带了女儿出门。

  其实,对于刘斌的所作所为,刘宇怡和她妈妈也是看不惯的,家里红旗已倒,外面彩旗飘飘,可是这彩旗的数量也实在是太多了点,这么搞,就不怕得病么?

  只是刘斌作为刘宇怡的三叔,一向对刘宇怡非常好,他有钱,更舍得给刘宇怡花钱,只要是侄女儿开了口,能用钱买到的东西,绝对马上送到侄女的手里。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宇怡和她妈妈也是念着刘斌的好的。

  刘妈妈不知道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是便衣警察,还以为是前来吊唁刘斌的旧友,她看都不看灵棚内外吵成一团的女人,径直走到刘宇奇的身前,问寒问暖。

  刘宇奇始终没有哭过,他对他父亲勾搭女人引起夫妻反目、导致他妈妈改嫁的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怀,而今他又得知他的爸爸是这么个死法,就更是没了一丝想哭的冲动,只盼着这个丧事早些结束,他好落得个耳根清净。

  至于父亲的遗产,刘宇奇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

  话说一个四十多岁的活蹦乱跳的男人,谁会闲着没事早早地立了遗嘱?刘斌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平时只要儿子开口,他自然是大把的票子给儿子,但是他不会把他的现金和不动产都交给还上着高中的儿子保管,这也是人之常情。

  刘斌自然也不会在昨天早晨3点以前,就能想到自己会被妖精一样的女子吸了个精尽人亡,所以他就糊里糊涂地做了牡丹花下的风流鬼,一句话都没有给儿子留下来。

  刘宇奇刚刚跟大伯母说了两句话,却听见灵棚内外的吵闹声忽然安静了,他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领着一群纹龙画虎的混混们走了进来,那戴眼镜的男人他见过,就是盛世皇朝里面纠集百十口子人要打钟义的那个人。

  刘宇奇看见这其中的两个混混的手里还抬着一副花圈,花圈上面还粘贴着挽联,上联写的是“生的伟大”,下联写的是“死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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