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痛失双亲

  张俊也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大半夜的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大侠呢,大侠虽然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可同时也把事情搞得更大更复杂了。

  张俊顾不得跟大侠寒暄,事实上这时他也不敢去跟大侠寒暄,因为那样马伟就会报复到物业公司和保安身上。马伟就是马老板,就是挂金链子的秃头,那可是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的人物。

  所以张俊示意两名保安回到值班岗亭,然后他走到了马伟的身前,关心道:“马老板,没事吧?”

  “去尼玛的,我胳膊断了,能没事吗?”

  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马伟此时不敢再骂那个掀他车断他胳膊的人,却敢问候张俊的老妈。

  张俊也没生气,他现在必须解决马伟受伤的事情,所以他心平气和地说道:“马老板,我打个120吧,送你到医院看看。”张俊说完话摸出手机往一旁踱了两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位“大侠”一眼。

  虽然钟义很想立即找张俊说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秉承以往的习惯,不能让自己的仇家知道自己和张俊的关系。所以他打算看看张俊如何处理这事,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与张俊相见。虽然又听见那个秃头骂了张俊一句,但是钟义也不想继续动手了,别再给父母惹来什么麻烦。

  钟义回到了宝马车旁边,对刘宇奇低声说道:“看见没有,那个张经理是我家亲戚,找到他就结了。兄弟,谢谢你送我到家,你回家休息吧。”

  刘宇奇心领神会,他立即就明白了钟义是不想给张经理惹麻烦,同时也不想让自己参与进去,他对义哥的话是绝不违拗的,何况他此刻也是又困又累胸口还有点余痛,所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义哥手机号是多少?”

  “什么是手机号?”

  刘宇奇哭笑不得,心说义哥智商有问题?也不像,英文歌都唱得那么棒!可是为什么他会不知道这么多简单的问题呢?难道义哥是从历史时代穿越过来的?

  刘宇奇无奈地指着正在打电话的张俊道:“喏,他手里拿着的那个,是移动电话,也叫手机,就是手里拿着的电话机的意思,每个人都有手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号码。”

  那边张俊正对手机里面说着话:“急救中心吗?我这里有一个手臂骨折的患者……对对,地址是阳光水岸小区门口……”

  “我没有手机。”钟义的回答直接让刘宇奇无语了。

  87年及以前,除了东南沿海的一些地区,内陆地级市以下连程控固话都很罕见,那时候钟义也在学校或是父亲的办公室打过电话,都是拿起话机来在拨号盘上先拨一个0,或1或9,然后接通总机,再想打给谁,你得跟总机话务员说。

  “那我怎么找到你?”刘宇奇不甘心地问。他也不问QQ了,他估计钟义同样也没有。但是他生怕与钟义失去了联系,义哥绝对是不容错过的朋友!其重要程度尤胜李曦萱。

  “你把你的号码说一遍吧,我记得住,想找你就用我亲戚的手机打给你。”钟义立即就弄懂了移动通讯的原理,而且在他的主脑信息里,菲雅星上面的人互相之间联络,都是用植入脑部的主脑来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的拨号,一个念头,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前提是对方没有对自己设置屏蔽。这比此刻刘宇奇说的手机还要先进得太多。

  刘宇奇说了号码,又央求着钟义复述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开着宝马走了,若不是钟义非常坚定的想要回家,刘宇奇都打算把家里的卧室腾出来一间给钟义居住。

  宝马车离开之后不久,“呜哇…呜哇”的救护车也来到现场,在张俊付了起步价300元之后,几个医护人员把马伟抬到了担架上再装车拉走。

  直到这时张俊才快步走向了钟义,边走边说道:“兄弟,真是谢谢你了!咦……”

  张俊虽然心中担忧这件事的后患,但却不会当面埋怨帮助他的“大侠”,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节操,否则以后谁还会帮你?谁帮你谁伤心。

  张俊一边道谢一边打量着钟义,当然很快就发现,这个“大侠”竟然长得跟25年前跑路的钟义一模一样!

  张俊家跟钟义家比邻而居,两个人从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玩,直到小学、初中以及高中都在一起,他的脑子里可以瞬时浮现出17岁之前的,任何一个年龄段里钟义的模样!

  张俊的语声有些颤抖:“……兄弟,你是不是姓钟?你爸爸叫……”张俊站在了钟义的面前,一脸的惊愕,他认为这个少年绝对是钟义的儿子!

  “‘改子’,我就是钟义本人。”钟义抓住了张俊的双臂,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是有些激动。

  “改子”是张俊的小名,话说当年张俊的妈妈为了生一个男孩,历经千辛万苦,在连续生了“五朵金花”之后,第六次怀孕的时候就把张俊的乳名定下了,叫“改子”,含义是一来张母实在是受不了这连年生产的罪了;另一方面,也希望肚子里的种能够改变一下性别。

  张俊的这个乳名,只在上小学之前,被几个姐姐这么叫,同时也被钟义学了去。自从张俊8岁之后就再也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了,他也不会把这个小名告诉任何人,就连后来他的前妻和儿子张超都没告诉。

  所以此刻钟义既然能够叫出“改子”来,就证明了他是钟义本人无疑。

  “啊!钟义!”张俊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张开双臂把钟义紧紧抱住,极力克制的轻声抽泣着,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反而是钟义没有张俊的反应那么强烈,毕竟,钟义只是计算出来他离开时间的久远,而张俊却是一天一夜地熬过来的。

  所以等张俊的脊背耸动稍稍缓和的时候,钟义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好了,张俊,带我回家。”

  张俊立时醒悟,这还是在小区的大门口,灯光照射之下,不仅保安可以看得清楚,监控摄像头也在忠实地摄录着呢,他们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抱头痛哭,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于是张俊赶紧放开了钟义,背对着监控的方向擦了擦眼泪,道:“啥都别说了,你跟我来。”然后转身带着钟义走入了小区。

  保安值班岗亭里的老刘和老王看到这一幕,两个老家伙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老王道:“这是张经理的私生子吗?”

  老刘深深吸了一口烟,表情严肃道:“很有这个可能!”

  钟义跟随着张俊在小区里面左拐右转,来到了一个二层小楼之前,张俊掏出钥匙打开了楼门,然后带着钟义进入楼内,来到一间二楼的房间门口,继续用钥匙开门。

  钟义看见门上有标志牌,写着“经理办公室”,心说经理是个什么官?看样子能管那两个老保安,不过肯定不如总理大,要不然秃头也不会说“经理是个屁”了。

  进了屋,张俊把门关严,然后让钟义坐在了沙发上,就开始忙活着给钟义倒水,钟义不禁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带我回家?”

  “哦,家里你侄子张超睡觉呢,说话不方便,你先喝杯水。”张俊把一个中空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家。”

  “钟义,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从前的家……没了。”

  “我爸妈呢?”

  张俊扑通一声就给钟义跪下了,眼泪又躺了出来:“对不起,钟义,我没有能力照顾好他们,他们前年就都走了。呜……”张俊终于哭出了声。

  钟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犹如被五雷轰顶,然后他从沙发上蹦起了老高,脑瓜顶居然撞在了房间的顶棚上,“嘭”的一声,房间里有少量的灰尘簌簌落下,钟义落下来时越过了茶几,他一把就把张俊拉了起来,眼含热泪吼道:“你这是干什么?!告诉我,我爸妈是怎么死的!”

  “咱爸妈……算是寿终正寝,但是也因为我没能照顾好他们……”张俊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开始陈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原来,87年钟义跑路之后,彦东回到学校就把事情都告诉了张俊,而后张俊就把事情告诉了钟义的妈妈。

  钟义的妈妈认为这种时候不能去找钟义,同时也没把事情告诉钟工,她担心一生持身以正的钟工,搞不好会大义灭亲。所以钟义妈只告诉钟工,说钟义住校了,再后来,又说儿子考上外地的大学了,反正钟工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攻关产品革新项目,吃住在厂里也不回家。虽然偶尔想起来也会骂几句这个不孝的儿子,却没有想到其它方面。

  在87年秋天开学以后,张俊就每晚都去钟义家,帮助钟义妈做家务,彦东也是每晚到钟义家去帮忙,然后再赶回学校宿舍。实际上钟义家真的没什么需要两个高中生帮忙做的事情,但是张俊和彦东都雷打不动地去,就是想宽慰钟义妈妈的心。

  再后来,去钟义家的又多了一个女人,女人姓韩,长得非常好看,自称是钟义从前的好朋友。张俊和钟义妈都很奇怪钟义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一口京片子的好朋友,而且还是美女。问彦东,彦东也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美女对钟义妈嘘寒问暖,殷勤照料。

  美女每次去钟义家绝不空手,各种紧俏食品营养品不花钱似的往钟义家里送,而且进了家门就干活,洗衣服做饭无所不能。整个家属院的邻居都在替钟义妈可惜,明明可以摊上这么一个出众的儿媳妇,却因为儿子失踪而无福享受。

  姓韩的女人去钟义家并不频繁,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以外,之后都是逢年过节才去。据说是因为工作忙,而且工作地点远。

  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警察都没有出现在钟义的家里,也没有人宣布钟义成为通缉犯,甚至彦东所说的薛家也没人来找钟家的麻烦。但是钟义妈却是担心了很久,那几年里,钟义妈每天做梦都梦见警察在外面敲门。

  钟义妈觉得张俊和彦东这样太辛苦、太委屈,为了求得心安,在张俊和彦东的强烈要求下,就答应认他俩为干儿子。其实张俊也知道,就是钟义也不是钟义妈亲生的,这在整个家属院里都不是秘密。

  后来钟义妈又对美女提出来认作干女儿,但是那美女死活不肯,说要做就做儿媳妇,如果做了干女儿就和钟义变成姐弟了,别扭!最后连钟义妈都说钟义回来的希望很渺茫了,美女却依然不肯接受这个名分。

  再后来彦东考上了警校,警校里面管理严格,所以彦东来的就少了,只有在假期才会来钟义家,而张俊高考不成功,就进入了铁厂当了合同制操作工。

  然后张俊娶妻生子,张俊的妻子叫冯小梅也把钟义妈当成老婆婆来孝敬,夫妻俩一直照顾钟义的爸妈,直到2010年老两口相继离开了人世。

  钟义的妈妈首先去世。原因却要从钟义的爸爸身上说起。

  钟义的爸爸不吸烟不喝酒,却偏爱肉食,于是在2000年,突发脑溢血,虽经抢救留住了生命,可是自打那时起,钟工就因为脑血栓后遗症瘫痪在床,张俊和义母共同伺候了义父整整10年,端屎端尿,按摩擦洗,伺候瘫痪病人是极其劳累的活儿,而张俊也不可能每天都守在病床之前,他自己也需要养家糊口,所以张俊不在的时候,大部分照料钟工的劳作都担在了钟义妈妈的肩上。

  钟义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有长期肺心病及心绞痛的病史,所以她等于是让钟义的爸爸给累死的。2010年3月的一天夜里,钟义妈妈睡着了就没再醒来。

  给钟义妈妈料理了后事并且安葬之后,张俊就开始请假、请长假,但最后只能被迫辞去了厂里的工作,日夜守护在钟义爸爸的床前,这病床旁边几乎时刻都不能离人,钟义妈妈走了,除了张俊再无别人可以护理。那时候彦东已经做了刑警,在重案组没日没夜地投入到大案要案的侦破中,与残忍冷酷的各类重大刑事犯罪嫌疑人进行殊死的斗争,所以也无暇来照顾义父。

  话说这就是独生子女家庭的悲哀,单身的子女未来要面对一个人给两个老人送终的艰难局面,而结婚的独生子女就要面对两个人给四个老人送终的苦难结局!同时还要操心孩子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想象出那种艰难!

  钟义的父母既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他们仅有的一个领养的儿子却又失踪了,幸运的是他们有张俊这个义子守在他们最后的生命里。

  只是这样一来张俊的妻子就有意见了。原本张俊的妻子刚刚开了一家服装店,日子已经开始蒸蒸日上了,这时却因为张俊的辞职,家中的压力陡增。开店是借钱投资的,一家三口都指着张俊的工资吃饭,这一辞职,吃饭钱都没了着落了,店里的收入除了用于进货流转之外,还得还人家的利息,真的挤不出来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和学杂费。除非把服装店转让出去,然后坐吃山空也撑不了多久。

  然而张俊却没有办法,总不能把义父扔在那里任由其自生自灭吧?其实他的妻子冯小梅也不想那样做,钟义妈妈跟冯小梅的感情极好,冯小梅也几乎把钟义妈妈当作亲生母亲来孝敬的。

  可是也不能为了义父的病体,就断了亲儿子的口粮和学习不是?就算再想借钱,也没人肯借给他家了,之前还欠着大笔的钱没还呢。

  两口子在没有任何办法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开始了争吵,最终,张俊暴怒之下揍了冯小梅一顿,这一打,就把一个家打解体了。

  钟义的父亲在张俊照料了一百多天之后,在一天下午,吃了一块西瓜之后就咽了气,九泉之下追老伴儿去了。

  钟父享年75岁,钟母享年73岁。

  在钟父卧床的过程中,整个家属院经历了全市范围内的拆迁风暴,连同附近的一些地皮,由天赐房地产开发公司中标开发,就有了如今的阳光水岸小区。当初商品房预售的时候还不叫阳光水岸,而是叫亚平宁风情。

  话说当时整个东泉市的新建住宅小区都是用外国人名或地名来命名开发的,什么伊丽莎白别墅、什么维多利亚港湾、什么西班牙庄园、威尼斯庄园等等,然后据说某一天市委领导召开会议时,空降来的书记不愿意了,说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是期待八国联军再来瓜分一次华夏?还是想把东泉市渲染出殖民地的色彩?

  然后亚平宁风情才变成了阳光水岸小区。

  钟义家的院子和张俊家的院子都被拆了,家属院中的铁厂职工享受不到原拆原建的政策,他们的住房面积都比较小,如果想要回迁时继续居住在这里,那么需要交很大的一笔钱,因为最初亚平宁风情的噱头就意味着房价超高,而且新建户型面积还很大。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拿了动迁补偿金另寻家园,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张俊当时则听从了钟义妈妈的意见,将张家的补偿金并入到钟义家来,等于是两户合一户,得到了阳光水岸的一套新房。这还得益于钟义家原有的住房面积是张俊家的两倍。

  到了这个时候,钟义的妈妈终于痛悔了,就连厂里的董事长(原厂长)都在工会送温暖的时候说,当初分给钟家的但被钟工谢绝的两套住房,经过房改,到拆迁时合并价值100万。

  张俊一家和钟义一家都暂时在附近租了房子。只可惜新房还没有到竣工收楼的那一天,钟义的父母就双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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