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敌的中南海保镖

  时值1987年的初秋,东海省东泉市南的凤凰山上,霜叶初红,景色怡人。

  若是一代文豪欧阳修能够重生于此,那么他一定会对他曾经写下的《醉翁亭记》感到汗颜,因为,“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这一句话更适合用来描写眼下的凤凰山景。

  87年的华夏没有什么“大力发展旅游业拉动内需”一说,更没有什么“黄金周”的概念,因此东泉市的西南处纵有如此美景,却也少有游人问津。山泉淙淙、树木葱葱的画卷里,尽成为禽鸟走兽的乐园。

  只不过此刻这乐园里,却是来了客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惊魂未定的韩英姿手抚胸口,喘息未定,她打量着侧坐在她面前的男孩,很是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了啊,小弟弟,多亏你救了我一命……”刚才她从一面很是陡峭的山坡上滚落下来,若不是有这个男孩一把接住了她,结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这个上身穿着解放军军服、下身穿着牛仔裤的男孩此时正目视着远方的一处山坳,闻言并没有转头看向韩英姿,只是很随意地应了一句:“没什么的,就是正好赶上了。”仿佛刚才被山壁上滚落的美女砸了几个跟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男孩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从军装的胸前兜里摸出了一支皱皱巴巴的香烟,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压扁的火柴,点燃了香烟吸了起来,目光依然看着远处那一片红绿掩映的山坳。

  韩英姿的心里产生了些微挫败感,她自负容貌国色天香,在四九城中追求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什么红三代、优秀青年干部、大学助教、甚至还有顽主都围着她一个人转,轰都轰不走的,可是眼下却被这个男孩给无视了,这感觉真的不爽。

  也许这个男孩情窦未开?这样的猜测让韩英姿心里又好受了一些,转念又想:“好歹人家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冷淡些也有资格不是?”

  “小弟弟,我看你比我小几岁,就这么称呼你了,我叫韩英姿,是首都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深吸了一口烟,道:“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么?”

  韩英姿咯咯一笑道:“哟,还做好事不留名呐?弟弟你真是个好人呢……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因为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男孩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冷笑,只是韩英姿并未看到他的嘴角有什么变化。

  “我叫钟义,不是好人。”男孩的回答依然简捷,他心说抽烟喝酒打架的高中生能算是好人么?不过既然女人是首都来的,想必不会把他的行踪知会给警方。

  韩英姿笑道:“怎么可能不是好人呢?你可真会开玩笑,你是一见钟情的钟?有情有义的义吗?”

  “呃……是钟表的钟,社会主义的义,如果没什么事,我该走了。”男孩纠正了一下韩英姿的说法,随后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后的土。

  “唉!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韩英姿也站了起来,走到钟义面前做阻拦状,此时她才能够端详钟义的相貌——谈不上帅、冷峻的一张脸上五官端正,韩英姿忽然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而急切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钟义也看了韩英姿一眼,他瞥见了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他迅即把目光转开了去,说道:“什么叫我走了你怎么办?你本来也不是和我一起来的。”

  “弟弟你别急,你听我说,我是来找我奶奶的,本来还有个同伴,但是在不久前走散了,我正在找他,可是刚才却看见了一条蛇,结果吓得我摔了下来……”韩英姿有些急促地说着,心中很是责怪钟义,就不知道问问美女是怎么摔下来的。

  韩英姿没有说出她与同伴走散的原因,那是因为她想要解手,而她的同伴仅仅是她的保镖而已。在不存在亲密关系的前提下,女人要解手,当然要离开男同伴越远越好。

  钟义把烟蒂放到脚下碾了几下,注意到烟蒂彻底熄灭后,才直起腰身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一起找到你的同伴?”

  “是的啊,要不然我可不敢一个人在这里了,就算我现在要离开,也不记得出去的路了。弟弟你看是不是帮忙帮到……”

  “没问题,你的同伴叫什么名字?”钟义打断了韩英姿的话,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那同伴在这一片山里,他吼一嗓子,保证那人能够听见,他同时也能理解,韩英姿一个女人是不敢在这深山老林里喊叫的,至于走出山区的路,也确实不是那么好找。

  “谢谢你啊,弟弟你可真好!我的同伴叫于勇。”

  “于勇……于勇……于勇……勇……”

  钟义运起“涅槃功”,从丹田提气到嗓口声道,一股充沛雄浑的吼声发出,满山都是回声在激荡,树林中的鸟雀纷纷惊起,逃飞向远方。

  韩英姿目瞪口呆地看着钟义,心说这弟弟是练美声的么?在首都剧场表演的外国男高音歌唱家也没这么厉害啊!

  余音袅袅,将绝未绝之际,未等韩英姿说话表示赞叹,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钟义和韩英姿转头望去,一个青年男子奔跑纵跃而来,身手很是矫健,一转眼,已经到了两个人的身前。

  钟义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姐”的称呼,不是只有地主和资本家的家庭里才有的吗?社会主义新中国成立以来,学校里的称谓只有“老师”和“同学”,社会上的称谓就只有“同志”了,当然也有称“师傅”的,可是这“小姐”的称谓,在钟义成长的17年里从未听见过。当下他心中对这一男一女就产生了反感。

  其实这也难怪钟义,他本是生长在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他的养父钟立坤身背“臭老九”的帽子好多年,直到“******”被打倒之后才逐渐有了社会地位,在这样的家庭成长起来,钟义所经历的生活环境,与韩英姿这样成长于华夏首善之地的红三代子弟截然不同,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于勇对韩英姿的称呼了。

  钟义的养父钟立坤目前是东泉市秦城铁厂的高级工程师,被厂长倚为左膀右臂,在生产和经营的工作中说一不二。厂长因为器重钟立坤,在去年还批了两千吨生铁的条子给秦城第二中学,交换条件就是送钟义进入秦城二中就读。

  也正是因为如此,钟义在秦城二中学校内外多次打架斗殴都没有被校方开除,而校方更没有把钟义交给警方处理,否则在当时如火如荼的“严打”大环境下,钟义早就该被从重从快地判成少年犯了。

  古语云“道不同不相与谋”,钟义此时就是这样认为的,心中对韩于二人有了看法,原本冷峻的脸上就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他甚至懒得再对韩英姿道别,扭头就想离去。

  “小伙子不错啊,练过是吧?”一只手搭在了钟义的肩头。

  钟义的身躯骤然绷紧,他停在了当地,然后缓缓转过身,并没有理会肩头上的那只手,凝视着于勇的脸,道:“我练过没练过,和你有关系么?”

  “哟嗬,脾气还不小,我是觉得刚才你那一嗓子不简单,怎么样,跟我练练?”于勇手上暗暗增加了几分力道,等待着钟义出招挣脱。

  “我没兴趣,麻烦你把手拿开。”钟义感受到了肩头传来的力道,看不出这于勇个头不高,身手灵活不说,这力道也是很强。

  “于哥,你干什么?他刚才可是救了我的命!你放开他!”韩英姿在一旁有些急切。

  于勇来到的同时就注意到了韩英姿那有些狼狈的连衣裙,上面有一些泥土的痕迹不说,有的地方刮出了一些口子,若不是把他喊来的人是这个男孩,他立马就会认定这个男孩想要非礼韩英姿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任由男孩离开,总要了解一下过程不是么?

  此刻于勇听到了韩英姿的话,心中稍一犹豫,手上的力道就减了许多,毕竟是主仆关系,继续抓着这个少年不放,虽然是一片护住之意,但终究是违反了主子的意愿。

  于勇正待放手时,钟义却又不干了,怎么着?你放手是美女的指令啊?那如果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等于是被女人救了一样?这多没面子啊!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所以钟义突然说道:“好!我就跟你练练,你小心点,我要出拳了。”话音刚落,不顾于勇的一脸愕然,一个马步冲拳就击向了于勇的胸口。

  “哎吆喂……”于勇没想到自己已经想要放手了,对方却来劲儿了,此时他的左手还搭在钟义的肩头,想要收回击出是来不及了,而如果想要原状发力擒拿的话,就无法应付对方这一记冲拳了,因此他怪叫一声,打算用右手从上往左下拍击钟义的胳膊,这样就可以消去这记冲拳的力道,然后更可以顺势进右腿,辅以左手的擒拿,妥妥的就是一个过肩摔。

  所以于勇下一句准备说的话就是“……你先摔一跤再说吧。”

  然而,事实是,于勇的后半句话彻底胎死在他的肚子里,一切的预想都是浮云,计划总是不如变化,行云流水的过肩摔的前提,就是他的那一下拍击,有搏击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从侧面的拍击可以用很小的力量改变对手直拳的方向,这原本就是很简单的事。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于勇却失败了。

  钟义的小臂仅仅是向下位移了一点,却没有如同于勇的预计那样偏出有效击打范围,带着“涅槃功”内力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于勇的小腹之上。

  于勇只觉得腹中如刀搅一般,眼前金星乱舞,一个屁墩就坐了下去。

  “承让!再会……”远去的钟义向身后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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