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窗外月圆圆(1)

  第十三章窗外月圆圆(1)

  而这边。

  偷溜出来的周乔,在回去会议室时,收到了陆悍骁的微信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是一句话:“点击接受加好友,我就不再去跳楼。”

  周乔笑了起来。

  嗯,总算有了点陆草包的风格了。

  两个人以稳扎稳打的速度,慢慢适应,慢慢融合,慢慢有了又一次的交集。

  陆悍骁虽然思念成狂,但还是谨记教训,懂得克己有度,每次都预估着周乔应该不忙的时间,给她发发微信。

  内容也很简单,应酬时吃到的一道不错的菜式,出差时看到的有趣小玩意儿,亦或者是散步时碰到的蝗虫飞蛾。

  时差关系,周乔也不会当即回复,陆悍骁睡醒的第二天,偶尔会收到她一两句的简短点评。

  周乔甚少单独给他发消息,但更新朋友圈的频率明显在增多。

  两个人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彼此试探、习惯,都在默契地默默努力,修复过去的伤痕。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周乔手头上的项目,也正式进入了最后收尾阶段。

  而陆悍骁告诉她,下周他要来美国。

  反应不会骗人。

  周乔起床看到这条信息时,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裳,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等心跳平复一些,她算了算时间,自己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回国。

  于是,她没做多想地回复:“我下周回来,你难得折腾,别特意跑一趟了。”

  原以为他会在睡觉,没想到,信息来得飞快。

  陆悍骁:“我是过来出差的。”

  “……”

  周乔恨不得羞愤而死。

  她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裹着被毯滚来滚去,啊啊啊,还以为他是特意来看她的,结果是公事,这不是自作多情么,死了算了啊啊啊!

  这时,手机又响。

  陆悍骁:“出差是顺便,接你才是重点。”

  这句话后面,还连着发了三个红心表情。

  红心跳动,像要溢出屏幕,周乔挠了挠自己滚得蓬松的头发,笑得比晨光还灿烂。

  这满怀期待的一星期,是她来美国大半年里,最愉悦的七天。

  周乔洗晒衣服,收拾行李,交接工作,汇总实习报告,还给李教授他们带了礼物。

  但就在见面的前两天,陆悍骁突然告诉她,公司有突发状况,可能没有办法来接她了,但安排好了车,到时候接她去机场。

  这个临时改变的主意,让周乔蒙圈了半天。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一想到他有理有据,周乔很快就接受了。

  时间过得很快,周乔终于告别这八个月的异国学习生活,回到了祖国怀抱。

  但她没想到的是,来机场接她的,竟然是陈清禾。

  “乔妹妹,这儿。”

  快至农历新年,机场里随处可见喜庆装饰物。

  周乔任由陈清禾帮忙拿行李,她来来回回地环视四周。

  陈清禾当没看见,态度有点儿刻意搞笑,“乔妹妹你变得越来越白了,别误会,我是说皮肤白哈哈哈。”

  周乔心眼儿明净,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直接问:“陈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陈清禾顿时闭口,左右摇头,那力气跟嗑了药似的。

  周乔眉眼淡定,点了点头,“那好。”

  就在陈清禾如释重负的时候,她又说:“但我有话要问你。”

  “……”

  “他人呢?”

  陈清禾挠了挠后脑勺,眨眼亮晶晶,“谁啊?

  厉坤吗?

  去以色列执行任务了。”

  周乔打断,“陆悍骁。

  他去哪里了?”

  陈清禾心里“哎哟”一叫,心想,现在的小姑娘,都跟人精儿似的,太难欺骗了吧。

  周乔的目光很淡,但笔直地看着他,不给他半点逃避的机会。

  陈清禾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终于服气,“哎,这事,骁儿本来不让我说的,但你既然问了,我也不能骗女人。”

  周乔一颗心吊上了天台,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张,“他出事了?”

  陈清禾点了点头。

  周乔心一凉,跟霜降似的,立刻问:“……瘸了,残了,还是……死了?”

  陈清禾:“?”

  周乔眼眶瞬间通红,失控地抓住他的手,“你说话啊,你说啊!”

  陈清禾被她晃得眼冒金星,“别……别晃了……哎哟,陆悍骁在医院呢……他明天有个手术要做。”

  陈清禾说到“他要做手术”几个字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骁儿不让大伙告诉你,谁告密,就跟谁绝交。

  妹,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啊。”

  周乔这一刻反而平静下来,她站在原地,神游四海,终于赏了个眼神给陈清禾,“去医院。”

  “啊?”

  “去医院。”

  “不是。”

  陈清禾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你刚回来呢,回去休息倒倒时差,等安顿好了我再捎你去,行不?”

  周乔摇头,见他没有顺意的动静,索性自己拎起行李就要走。

  “哎,乔乔妹,周乔。”

  陈清禾追上来,“是回去吧?

  住哪儿呢?

  我送你。”

  周乔脚步骤停,她目光茫然,半晌,低下头说:“没有住的地方。”

  陈清禾内心喊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乔父母这婚一离,能够半载不给她打个电话,哪儿还有什么家。

  陈清禾也觉得这是个可怜姑娘,心一软,答应了:“行,我带你去医院。”

  吉普车里,陈清禾边开车边说了下情况。

  “悍骁最近总是喊胃疼,哥们儿几个聚会他也不来,说吹不得风,也吃不得烧烤,来了也玩不起。”

  陈清禾打了转向灯,停在右转路口等绿灯,“其实他胃病一直都有,早些年创业,酒桌应酬弄得太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喝酒劲儿无比生猛,为了争取一个合作人,一斤白酒能够吹瓶。

  后来生意做大了,这些小事他也不常出面,身体才养好了些。”

  周乔无心看窗外风景,问:“这次是怎么病倒的?”

  “和规划局几个新领导吃饭,酒喝得有点儿猛,当晚在家就不行了,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人说话都仿佛只剩着一口气似的。

  吓得我大冬天的,套了条短裤就开车去接他。”

  陈清禾回忆了一下前几日的画面,觉得还是瘆得慌,“他家的备用钥匙我这儿有一把,开门进去的时候,悍骁趴沙发上,沙发垫子上全是血,我还以为他来大姨妈了,简直不可思议呢!”

  陈清禾“哈哈”自己笑了两声,又叹气摇头,“胃溃疡创伤面很大,被酒精一刺激,他就吐血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胃里还长了块息肉,位置在胃口。”

  周乔听得十分认真,抬起头眉头紧皱,“危险吗?

  医生怎么说?”

  陈清禾点头,“那块息肉太大了,医生说必须手术切除,不然癌变的概率非常高。”

  周乔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满脑子都是那闻之色变的两个字。

  “不过你也别担心,手术切除后,会马上送去活检,如果没啥事,以后多注意就行。”

  周乔反口问:“那如果有事呢?”

  陈清禾沉默了。

  他收起笑容,转动方向盘,过了弯道很远,才开口:“不会的。”

  陆悍骁住在最好的市一院。

  主任将手术时间定在明天早上九点,这会儿正在做术前的各项检查。

  陆悍骁躺在病床上,衣袖挽起,护士正在给他抽血。

  托盘里已经有六七管了,边上还有四个空管。

  针头粗,扎进去的时候,他皱了下眉。

  这小护士应该是新来的,见他皱眉,手就不由得发抖。

  陆悍骁笑着说:“没事儿,你扎得很好,是我的原因,我这人天生怕疼。”

  他轻松地拂去了小护士的紧张心情。

  小姑娘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陆悍骁玩笑道:“抽完我可是要吃糖的啊,你们这儿发糖吗?”

  小护士笑出了声音,这病人态度温和,长得又一副标准的明星脸,穿着病服也挡不住他的帅意逼人。

  尤其轻言细语安抚人的模样,简直要把人融化。

  抽完血后,小护士红着脸蛋就走了。

  陆悍骁压着针口,睡卧在床上休息。

  他看了看时间,算起来,陈清禾应该已经接到周乔了。

  但这牲口怎么也没个回信呢?

  陆悍骁等得不耐,拿起手机拨了过去,那头很快接听,陆悍骁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没钱交话费了?

  没钱我借你。”

  陈清禾声音怯怯发抖:“不……不差钱。”

  “接着人了没?”

  “接到了。”

  “没露陷吧?

  说我去杭州出差了。”

  “没……没露陷……”

  “那就好。”

  陆悍骁刚放心,就听陈清禾弱弱地嗷了一嗓子,“因为已经露无可露了。”

  “?”

  “骁儿,抬起你高贵的头颅。”

  病房门被推开。

  陆悍骁看过去,还举着手机的陈清禾嘿嘿笑,含蓄地让了一条路,露出了身后的周乔。

  陆悍骁:“……”

  陈清禾举手投降,“我知道你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但也用不着这样看我吧,别怪我啊哥们儿,是你女人太精了。”

  话还没说完,陆悍骁操起手边的抱枕砸了过来,“我要你有何用!砍死你好吧?

  !”

  抱枕擦着陈清禾的脸颊而过,停在半空,被周乔一手抓住。

  陆悍骁看着她,眼神软下来,一副“我又做错事了”的可怜模样。

  周乔拿着抱枕走向他。

  陆悍骁紧张地往床头缩,压针口的手也不知所措地乱放了。

  周乔面无表情,看不出个喜怒哀乐。

  陆悍骁了,扯了个尴尬的笑容,正准备说点儿什么。

  周乔却突然弯下腰,凑近他,拿走他手里的棉签往方才抽过血的地方轻轻按了上去。

  “压好,都出血了。”

  她的头发有淡淡的香,声音比发香更淡。

  陆悍骁的心情先是美滋滋,但美着美着,他就美不动了。

  周乔头发遮住侧脸,鼻尖挺翘立着,上面有一颗欲坠的泪珠。

  陆悍骁蒙了下,然后飞快地伸出手,蜷起食指,将那颗眼泪拂了去。

  “乔乔?”

  周乔没应。

  陆悍骁弯了弯嘴角,“心疼我了?”

  还是没应,但鼻尖上的泪珠,一颗接一颗频率更快了。

  陆悍骁抽回手,掌心贴着她的侧脸,不由分说地把人给掰成面对面。

  周乔眼圈通红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陆悍骁才轻声问:“看够了吗?

  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

  鼻子很挺对不对?

  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去韩国整了个容。”

  周乔眼睛更红了,哽咽道:“不好笑。”

  陆悍骁手绕到她后脑勺,把人往前压,两人额头抵额头,呼吸深深浅浅地交缠在一起,又热又暖。

  这个姿势近,陆悍骁的眼睫毛根根分明,他抱歉地说:“对不起啊。”

  周乔却用掌心堵住他的嘴,“不说这个。”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陆悍骁偏了偏头,执意说出来,“真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周乔语气仍有埋怨:“万一有什么呢?

  等着我去给你扫墓吗?”

  陆悍骁没忍住,笑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很有理想嘛。”

  周乔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于是推开他,坐直了,说:“谁的理想是扫墓啊,你别玷污理想这个词。”

  陆悍骁双手枕着后脑,大剌剌地往后一靠,“这病生得值。”

  周乔烦死他的胡言乱语了,瞪了他一眼。

  陆悍骁还是笑:“真值,至少你回来了。”

  周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不生病,我也是要回国的。”

  “啧!”

  陆悍骁叹道,“哄哄病人不行啊?”

  一听病人,周乔到底软了心。

  她目光放低在他腹部,小声问:“还疼吗?”

  陆悍骁说:“你回来就不疼了。”

  “不开玩笑行不行?”

  周乔语气竟多了一分哀求,“病历呢?

  给我看看。”

  “看什么病历啊,看我。”

  陆悍骁不满意道。

  “你有什么好看的,生个病丑死了。”

  “丑?”

  陆悍骁不乐意了,“哪儿丑了?

  不是我大话,护士们抢着给我抽血做检查呢。”

  “……”

  这时,三声敲门声“咚咚咚”,是刚才帮他抽血的小护士。

  她红着脸跑进来,抓了一把糖放在床头,又“腾腾”地跑出去了。

  陆悍骁对着周乔挑眉,“这待遇,瞧见没。”

  周乔“哦”了声,平静道:“那恭喜你啊,这么快就有喜糖吃了。”

  说完,她拿起一颗,站起身。

  陆悍骁一把抓住她手腕,低声笑骂了一句:“我服你管还不行吗?”

  周乔被他扯回了床沿,她坐下去,陆悍骁坐起来,毫不犹豫地将人抱住。

  他身上轻微的药水味入鼻,让周乔走过场一般挣扎了一下,然后迅速放弃抗拒,任他为之。

  陆悍骁下巴抵在她肩头,半闭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别动,让我抱一抱。”

  周乔有些僵硬,不太自然,找了个借口说:“痒。”

  “哪儿痒?”

  “脖子,你呼吸扫的。”

  “痒吗?”

  “痒。”

  “真的痒吗?”

  “……”

  周乔反应过来,嗔他:“陆悍骁!”

  “在这儿呢。”

  陆悍骁笑声爽朗,更用力地环住她的腰,笑容收了收,“你瘦了。”

  “不用摸,上回在美国,我就看出来了。”

  又提那件事,周乔脸跟烧着一样,索性装了个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悍骁恨不得把缺失的拥抱都给补回来,闷声问:“如果我没有住院,你是不是还要折磨我一段时间?”

  周乔听完,直起背脊,“我现在也没有答应你什么啊。”

  “……”陆悍骁陡然僵硬,提气扬声,“我们这还不算和好吗?”

  周乔毫不怯色地和他对视,纠正道:“吵架,才叫和好。”

  陆悍骁明白过来,郁闷极了,“你单方面的分手,不算。”

  新鲜,分手还有单方面这一说法。

  周乔内心哭笑不得,但还是维持表面淡定,“算不算不是你说了算。”

  陆悍骁目光可怜,双手捧起来,举到她面前,“关爱老弱病残,打发一点儿爱行不行?”

  周乔“啪”的一声打了他的手掌心,“行!”

  陆悍骁疼得蹙眉,疑问:“这么响,你的爱好什么时候变成‘啪啪啪’的了?”

  “……”周乔抽回手,“嗯,还能贫嘴,应该死不了。

  我走了。”

  她作势起身拿包。

  陆悍骁急了,“就走?

  别啊,我要死了,死了死了。”

  他捂着胃,像模像样地痛苦呻吟,“快,快叫医生。”

  周乔信以为真,手忙脚乱,“你先躺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她俯身,想去扶人,却被陆悍骁一把抱住,两人滚向了病床,陆悍骁借着身高体长的优势,三两下就把周乔压在了身下。

  “我他×现在只能用苦肉计来逼你就范了,嗯?”

  陆悍骁抬了抬身子,不让自己重压着她。

  周乔看着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最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食指轻轻点向了他的唇。

  陆悍骁哑着声儿说:“都是你的。”

  周乔的手指又往下滑,胡楂儿微冒的下巴,凸出的喉结,撩得陆悍骁浑身着火。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停在喉结的位置,“命也是你的。”

  周乔看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他先是试探地低头,见周乔没拒绝,就毫不迟疑地全身陷下去,吻住了她。

  这在梦里肖想过千万遍的画面,终于成了真。

  但周乔哭了。

  像是很久以前被人抢走糖果的小孩儿,没人给她说话,没人为她撑腰。

  委屈的眼泪顺着眼角淌向发鬓。

  “刚去美国的时候,我整夜失眠,一闭眼就全是你的样子。

  再后来,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公司的一些男人、学校的同龄人,也有过对我表示好感的。”

  周乔看着他的眼睛,诚实说:“我也想过,或许我能够接受一段新感情。

  我尝试和他们接触,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去看歌舞剧,一天两天还好,超过一个星期,我就提不起兴趣了。”

  陆悍骁点了点头,“嗯。”

  表示他在认真听。

  “我尝试过,努力过,但我还是做不到。”

  周乔鼻尖通红,巴巴地望着陆悍骁,负气地怪责,“你太坏了。”

  陆悍骁心里发苦,但还是用轻松的语调分散她的难过和伤心。

  “嗯,要不咱俩在村口摆上几桌,庆祝一下我太坏了?”

  周乔哭中带笑,不解气地握拳捶他的肩膀。

  “打吧打吧,出了气,我们就算和好了,行吗?”

  怕她拒绝,陆悍骁又补了句,“别再折磨我了,万一明天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

  “陆悍骁!”

  周乔急着去堵他的嘴,“呸呸呸。”

  他的鼻子嘴巴都被周乔的掌心遮了去,只露出眼廓深长的眼睛,往上一扬,是在笑。

  周乔被吻得云里雾里时,陆悍骁蛊惑地问她:“老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这短暂的打岔,倒拉回了周乔的些许理智。

  她摸着他的尾椎骨,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如果你明天没有麻溜地从手术台上下来,我马上找个美国师兄,再也不回来了!”

  陆悍骁听后,咬着她的耳朵,自信极了。

  “白人的那玩意儿……没我的大……你真的,不回来吗?”

  只要有一点进展,陆悍骁的骚话技能就蠢蠢欲动地上线了。

  周乔了解他这一点,越表现出反应,他就越得瑟。

  冷静观望,才是正确的熄火方法。

  于是,她别过头,假装没听见。

  陆悍骁右手手肘撑在她头上,一边儿身子虚压着她,笑了满脸。

  “我说的是他们的腹肌。

  一帮黄毛小子,年纪轻轻没长结实,跟我这种成熟男人能比?”

  “……”周乔赏了个正眼给他,“需不需要给你颁个奖,再奏国歌升国旗?”

  陆悍骁挑眉,“说真的,你刚才有没有想歪?”

  “没歪。”

  “真的没歪?”

  “……”

  陆悍骁哈哈大笑,不再逗她,站起身,顺便把她也给拉起来。

  “别紧张,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

  在医院,指不定哪个护士就进来给我抽血了。”

  陆悍骁理了理衣服,“都是些水灵小姑娘,被撞见了,教坏祖国的花朵。”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周乔心里跑味,故意刺他,“原来在你心里,祖国花朵遍山都是啊。”

  陆悍骁笑容淡淡,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才用那润过的嗓子看着她说:“嗯。

  你是万里挑一。”

  他的视线下移,若有若无地停在她小腹间,“我打算让你升个级,开花之后结个果。”

  明明是个囫囵话,周乔却听得莫名耳朵热。

  陆悍骁瞥了她一眼,话里还带着笑:“不用猜,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乔咬唇,底气不怎么充足地瞪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结个果了?”

  陆悍骁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哦”了声:“一个不结,那结两个也行。”

  “……”

  周乔心里默念,他是病人,别一不小心把他给气死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去床上休息吧。”

  陆悍骁抬起头,“那你呢?”

  “我找个酒店,倒倒时差。”

  “不准走。”

  陆悍骁手往后撑着床,又觉得这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立刻换了个说法,“你陪陪我,好吗?”

  周乔看着他方寸之间斗转的念想。

  她能感受得到,陆悍骁在克制自己的言行,用可见的细节,改善他以往那些固执自我的相处习惯。

  周乔忍不住心软,又觉得他一个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儿,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心酸。

  陆悍骁不逼她,眼神渴望,默默地行注目礼。

  周乔走过去,摸了摸他软趴趴的头发,“床这么小,能睡下吗?”

  陆悍骁眼里有光,噌地一下亮起,忙说:“能!我抱着你,不让你摔下去!”

  周乔忍不住弯了嘴角,“傻。”

  “傻人有傻福。”

  陆悍骁欣然接受这个评价,并且沾沾自喜,“你这张全球绝版的‘福’,是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快过年了,必须贴门上,还得倒着,来年发财全指望你了。”

  周乔望着他,很安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明天手术,你妈妈他们会来吗?”

  没等陆悍骁回答,她自顾自地答:“肯定会来的吧,那……那我明天去医院门口的咖啡馆等你。”

  “乔乔。”

  陆悍骁喊她。

  周乔投来懵懂的目光,这目光里,有怕,有畏,有不知所措。

  陆悍骁牵起她的手,先是安了她的心,说:“我没让家里人知道。”

  周乔怔然,然后很快皱眉,“那怎么行,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陆悍骁无声地摇了摇头,说得无畏且有理:“手术事儿小,两小时就下来了,一帮老小,兴师动众,哭哭啼啼怎么办?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躺尸了呢。

  再说,病理化验结果,万一真的糟糕……”

  周乔当即反驳:“不许乱说。”

  陆悍骁笑得吊儿郎当,偏头冲她挑眉,“这么怕我死啊?”

  “陆悍骁!”

  周乔急了,直接嚷了他全名。

  “好好好。”

  陆悍骁举起双手,投降,“不死不死,不让你守活寡。”

  越说越气愤,周乔郁闷地别过头。

  “怕什么?”

  陆悍骁把她拉近了点儿,“我都三十岁了,除了在你身上吃过亏,这世上事,哪一件没经历过?

  我创业的时候,不也得拉着脸求人;我赚钱的时候,也还是要顾全各方关系。

  这里面的冷暖,我早就体味了个遍。”

  陆悍骁态度很平和,到底是有过人生经历的男人,对待生死之事,显得坦然许多。

  “要是真绝症,那是八字,老天给的命。

  该治就治,治不好也是尽力,怕什么?”

  陆悍骁捏着周乔软绵无骨的手,满足道,“反正,把你给追回来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周乔明明想要辩解,但话语排列在舌尖,又觉得他说的都是有理的,便什么也反驳不出了。

  她只小声嘀咕,好像只能用这一件事来威胁他似的。

  “你明天不好好的,我不会答应你。”

  “哟呵。”

  陆悍骁“啧”了一声,“难得啊,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狠话。”

  周乔不解气,提脚踢了踢他脚踝。

  陆悍骁忙应答:“好好好,我服你管,你说什么就什么,行吗?”

  周乔心浮气躁的心情,总算好过了一些。

  “行了,别站着。”

  陆悍骁掀开被子,空出大半边的床,“躺会儿,倒倒时差。”

  他笑起来,牙齿整齐白净,“病美男陪睡。”

  本该沉眠,但周乔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每次她半梦半醒时,陆悍骁的怀抱,就会把她箍得更紧,这阔别许久的安心和熟悉感,安抚了周乔的躁意。

  很快到了第二天,陆悍骁八点的手术。

  一大早,主任教授护士长,一堆人进入病房,陆悍骁被这阵仗弄得也云里雾里。

  “我去,干吗呢,你们是不是隐瞒我的病情了?”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

  “没有没有。”

  主任胖佛身材,笑起来憨厚可掬,“陆总,这是术前的必要安抚,希望你不要紧张,主刀医生是林教授。”

  陆悍骁手抬了下,示意知道,“原来是给我上心理课呢,没事,不需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风轻云淡,反倒是周乔,看得惴惴不安。

  陆悍骁可烦了,“这帮人,瞎凑什么热闹,把你弄得这么紧张,下回什么慈善医疗捐助,再也不捐给这家医院了。”

  等他说完,周乔放下茶杯,沉默地走来。

  陆悍骁正在换手术服,不明所以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嗯?”

  周乔双手挽住他的胳膊,无声地靠了过去。

  陆悍骁一怔。

  就听她轻声说:“我不会走的。”

  陆悍骁动作停顿,空气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异常。

  周乔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其实我也有错,那个时候,我不想面对你的母亲,害怕看到陆奶奶哀求的模样,更怕去解决这些难题。”

  周乔的声音清晰而明净,缓声道来:“但我潜意识里,把这些困难局面的原因都推卸在你身上,也怨怪过,为什么你的家庭如此不开明。

  所以,我提出分手,也是因为我不够勇敢,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你一起面对。”

  那时候的周乔,的确在现实面前望而却步了,而又正好借着陆悍骁的一些过错,把她本身的问题一笔含糊了过去。

  在两人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周乔也曾深夜自省自问,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或许是站在弱势的一方,但归根结底,也是不够坚定。

  她在当时没有坚持地为了陆悍骁,努力变成更勇敢的人。

  事已至此,周乔终于剖析自我,坦诚地说了出来。

  她轻而长地叹了口气,叹息的尾音里,把两人拖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陆悍骁才声音微抖,问:“那现在呢?”

  周乔没有回答,但抱着他手臂的力气,显而易见地变大了。

  她仰起头,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眼神清澈明朗,反问他:“你说呢?”

  陆悍骁问:“我说了算吗?”

  周乔点头,“嗯。”

  陆悍骁陷入思考,看起来十分认真,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她。

  “乔乔,愿意跟我姓陆吗?”

  周乔愣了愣。

  陆悍骁过了那股热血劲儿,冷静下来,失笑道:“瞧我,老毛病又犯了,不逼你,咱们来日方长,以后你看我表现。”

  在进手术室的前半小时,两个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打开了心结。

  没多久,陈清禾和贺燃也赶了过来,嗓门儿豪气:“哥们儿,进去了,一定要出来啊。

  不然你这漂亮媳妇儿,我就代为照顾了。”

  陆悍骁呸了他一脸,“滚!”

  “骂,使劲儿骂,动完手术三天不能下床,别把你的嘴皮子给憋死了。”

  陈清禾嘿嘿笑。

  “你才三天下床呢,我又不是剖腹产。”

  陆悍骁可烦他了,“你一边儿去。”

  贺燃懒得再安慰,摇手让他滚滚滚。

  医生已经在催促陆悍骁进去了,他争分夺秒地把周乔拉近,捏了捏她的脸蛋,“别听陈清禾他们胡说八道的我的坏话。

  知道了吗?”

  周乔笑着点了头,“嗯!”

  陆悍骁又转头对陈清禾说:“帮我照顾好周乔。”

  “放心,去去去。”

  陈清禾故意揽着周乔的肩膀,“你女人,就是我女人。”

  “滚蛋!”

  陆悍骁飞起就是一脚。

  就这样,在老友和爱人的目送下,手术室门口指示灯亮起。

  手术时间预计是两个小时,但等了半个钟头,周乔就耐不住了,在走廊上来回走,时不时地往门里张望。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陈清禾正在凭借一己之力,玩着欢乐斗地主,边斗边说:“早呢,才进去半小时。”

  “会不会血库没血?

  他是O型血,我也是O型,我要不要去献个血备用?”

  “……”陈清禾在高级场里一把赢了四十万欢乐豆,差点没笑死,“哎哟我的乔乔妹妹,你真是机灵可爱。”

  周乔越想越觉得心慌,“息肉会不会没切干净?

  又或者缝合的时候,落了把钳子镊子在胃里啊?”

  就连贺燃都笑出了声音:“镊子太小,治不了悍骁,起码得放把扳手才行。”

  “炸!轰隆隆!”

  陈清禾的斗地主事业进行得顺风顺水,连丢两个炸弹。

  周乔:“……”

  十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周乔就已经变身壁虎,差不多是趴在手术室的大门上,往压根就看不清里面的玻璃上望。

  医生从里面推门的时候,她差点被弹在地上。

  贺燃连忙扶住她,陈清禾也迎上来,三个人齐声开口:“他死了没?”

  手术医生的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迟疑的目光游离在三人脸上,“呃,你们真的是家属?”

  陈清禾眨眨眼,“货真价实啊。”

  他指向周乔,“这是他媳妇儿。”

  又指向贺燃,“我们是他的兄弟,异父异母的好哥们儿。”

  医生已经被这长得英俊身材又好的男人给绕晕了,“停停停。”

  他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陈清禾十分真诚,问:“抢救过来了吗?

  氧气够用吗?

  需要胃吗?

  我这儿有。

  肾也能分他一个。

  哦,肝,肝也可以切一点儿去。”

  众人:“……”

  贺燃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别闹了,没看见周乔都要哭了,让医生说。”

  他转头看向医生,态度谦和了些,“手术还顺利吗?”

  “顺利,3.2×3.2的息肉已经切除,活体送检加急,最快明天能出结果。

  陆总的身体底子非常不错,出血量小,出来后恢复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贺燃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等医生返回手术室,贺燃看向周乔,“放心吧,骁儿命大,神佛鬼怪都怕他。”

  陈清禾赞同:“嗯,怕他发嗲。”

  两人移步,往走廊的座位边走,见周乔没跟上来,回头喊她:“怎么了?”

  周乔脸色,像是虚汗一场后的苍白,她摇摇头,“没事。”

  刚迈出一步,她再也硬撑不住了,膝盖发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陈清禾和贺燃吓了一大跳,“哎!”

  赶忙过去扶起她。

  “没关系。”

  周乔虚着声音,借着男人的臂力站起来。

  她的头发松软地挡住了侧脸,陈清禾觉得不对劲儿,低下头一看。

  周乔那发白的嘴唇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自己咬破了个血口子。

  这个手术是全麻,陆悍骁刚被推出手术室时,双眼紧闭,棉被盖得厚,还打着吊瓶,看起来确实瘆人。

  但过了术后二十四小时,拔了尿管,他的精神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周乔向李教授请了一周的假,待在医院照顾他。

  第三天,活检结果也出来了,一切正常,没有发现癌变细胞。

  把陆悍骁可得瑟死了。

  “陆半仙行走江湖三十年,从未失过手,童叟无欺,尤其不让乔娘子当寡妇。”

  周乔听他贫嘴,懒得搭理。

  “哎,小娘子,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

  陆悍骁扯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削苹果。

  没等周乔说话,他又一副惋惜的表情,“不过,医生说我这病有个后遗症。”

  周乔抬起头,“后遗症?”

  陆悍骁正儿八经地点了下头,忧心忡忡道:“一年内,不能要孩子。”

  周乔没拿稳,手里的苹果掉到了地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住。

  胃病。

  不能过性生活?

  这是哪门子医学理论?

  周乔忍不住想拍手!太好了!

  陆悍骁心知肚明他姑娘的那点儿小心思,于是,不动声色地敛眉垂眸,哀声一叹:“我住院的事,家里人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怕她出事。”

  周乔不置可否地低下头。

  顿了顿,陆悍骁又说:“但是公寓,我又一个人住,平时回家冷饭冷灶,唉,叫外卖算了。”

  周乔终于忍不住发声:“你胃刚动完手术,又吃外卖!”

  陆悍骁眨眨眼,一脸无辜,“那我吃什么?”

  周乔是关心则乱,想也没想地说:“我学校离你那儿近,我没课的时候,就回去给你做饭,你下班按时回来吃,不许叫外卖!”

  陆悍骁“哦”了一声,大尾巴狼的尾巴藏在屁墩里得意地摇着,真诚地说:“媳妇儿,给你添麻烦了。”

  “……”

  周乔隐隐有种后知后觉的不安感——

  那种被卖,还替人数钱的傻瓜。

  陆悍骁住院一周后,顺利地出院回家休养。

  之后的一个月,他基本上是在家办公,就麻烦朵姐费点儿神,每日都把要他签字审核的文件带过来汇报。

  而周乔,回国后,时间也终于调整过来,松紧有度地继续她的学业。

  她把时间安排得很好,保证每天都能过来给陆悍骁做顿饭。

  终于有一天,吃晚饭时,陆悍骁提议:“乔乔,要不你晚上睡这儿吧。”

  周乔一口饭差点儿没噎死。

  陆悍骁一边抚她的背,一边冷静分析:“你看啊,这大冷天儿的,来回跑也吃亏,晚上你也没什么课,顶多看看书,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特别安静。”

  周乔埋头扒饭,狼吞虎咽。

  陆悍骁继续给她顺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忘记医生说的了?

  说我一年不能生孩子。

  所以……”

  周乔呛得猛咳嗽,“你……你别说了。”

  “本来就是嘛。”

  陆悍骁怪郁闷的,“一年,憋死我得了。”

  其实他说的都是道理,周乔明白,来回折腾,自己确实也累得慌,但又不放心他,思前想后,她还是避重就轻地答应了。

  于是,人回来了。

  一切又如从前一样了。

  周乔和陆悍骁分房睡,感情在慢慢修复,但身体还要滞后一步。

  陆悍骁也还守规矩,不乱撩骚,不给她过多的压力。

  周乔渐渐放了心,半个月后,陆悍骁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很好,到了一个月后,他已经能玩杠铃了。

  周乔没想太多,“一年期限”还很遥远,不怕。

  但陆总,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准备亲手拆掉自己的陷阱。

  这个周五,实验室有数据要填报,周乔晚上到家已经快十点。

  陆悍骁正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修长清晰的手指一页页地翻阅着书,“回来了?”

  周乔“嗯”了一声,进卧室拿衣服,“我先去洗澡。”

  陆悍骁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去吧,我已经洗过了。”

  周乔不做多想,等她洗完出来,发现陆悍骁不在客厅,他方才看过的书铺在垫子上。

  而主卧里,有微亮暖黄的灯光从没关紧的门缝里透出。

  周乔走过去,敲了两声门,然后推门而入。

  陆悍骁正俯身摆弄着什么,床上摊开了些东西。

  周乔好奇地边走边问:“你在干什么?”

  近了,看清了,她差点儿窒息。

  平整的大床上,放着一样样的……捆绳、狐狸毛……

  周乔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身要跑。

  陆悍骁比她更快,凶猛地拦腰将人截住,从背后结结实实地搂住。

  周乔颤着声音:“你……你要干吗?”

  陆悍骁气息热熏,直接道:“我要做呀。”

  周乔怔然地望着他,这人不是说,动了手术一年不能生孩子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问,陆悍骁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咬了一口,“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啊?”

  “……”

  这话真没毛病。

  陆悍骁对着她的耳朵吹着气,骚极了地说:“我的娃,当然是我姑娘来生。”

  重温旧梦,如鱼得水。

  陆悍骁贪欢餍足,折腾了大半宿,凌晨两点才沉沉睡了去。

  死去又活来的周乔,反而从疲惫里醒了神。

  她看着陆悍骁熟睡的脸庞,这男人长了一副根正苗红的好相貌,鼻子是五官之王,不仅挺,形状还好看,再就是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真去韩国植了睫毛,不然怎么会比女人的还浓密?

  周乔伸出食指,轻轻地扫着他的睫毛,看他不适地皱了皱眉,便不敢再动作了。

  她绕着地球兜转了大半年,还是回来了他身边。

  周乔撑着身子坐起来,抱着膝盖,侧头打量陆悍骁。

  看了一会儿,某人懒洋洋地突然发声:“还看啊?

  再看明天就去领证了啊。”

  黑夜里的周乔,弯起了嘴角。

  陆悍骁睁开眼睛,睡意蒙胧,“你怎么还不睡?”

  周乔难得地跟他开起玩笑:“你长得太好看,随便看一眼就移不开了。”

  陆悍骁一听,捂着胸口仰面朝上,“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麻烦喂我两粒救一下命。”

  周乔翻身趴下去,脸凑近他,在他唇上浅浅地啄了两下,“救回来了吗?”

  陆悍骁搂住她的腰,“再亲一下。”

  周乔温和极了,遂了他的意。

  然后低头,垫在他胸口的位置。

  陆悍骁有力的心跳声,是这午夜时分最美妙的动静。

  “不想睡?”

  陆悍骁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那我陪你聊天。”

  他强打精神,眼皮撑开一条缝。

  周乔说:“你明天还要上班,算了,睡吧。”

  陆悍骁玩着她的手指,“没事儿。”

  周乔轻声叫他:“陆哥。”

  “在。”

  陆悍骁跟她十指交叉,紧紧扣住,“有话跟我说?”

  周乔坦然地抛出了梗在两人之间的那道难题,“你妈妈她……”

  陆悍骁闭着眼睛,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嗯”了声:“我去解决。”

  周乔敛眉垂眸,她多少了解陆悍骁的处事风格,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为了自己的心头好较了真,一定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结果。

  周乔也握紧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啊。”

  陆悍骁呼吸抖了抖,是在笑,他说:“不用。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这一次,你乖乖站在我身后就好。”

  “可是……”周乔想抬起身子,被陆悍骁箍住,压着没让她动弹。

  “没有可是。”

  他说得强硬,转而又是一声无奈微叹,“我妈她这人,凌厉、不好相处,认定的事情很难有转变。

  乔乔,你信我一次,我可以让你安心。”

  他滴水不漏的话,把周乔的心思拦截下来。

  周乔欲言又止,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下边。

  “我看你精神蛮好的嘛,不应该啊,刚才你都快晕厥过去,女人的体力恢复得这么快?”

  陆悍骁用胸肌抵住她,“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来一次?”

  周乔这回彻底没了聊天的欲望,两眼一闭,“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两个人一块赖床。

  赖到九点钟,周乔赖不动了,她伏在陆悍骁身上,“我起床给你做早饭,再睡二十分钟你也刷牙洗脸。”

  陆悍骁“哼唧”了两嗓子,卷着被子一翻,“知道了。”

  看他云里雾里的瞌睡虫模样,周乔不放心地戳了戳他肩膀,“我手机就搁边上,给你设了闹钟,一定要起来吃饭。”

  陆悍骁睡死过去。

  周乔:“……”

  半小时后,陆悍骁还没点儿动静,周乔喊了三遍已经没了耐心,走过来也不废话,把被子一掀——

  成熟男人的成熟身体,沐浴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暖阳里。

  陆悍骁光着屁股,什么都没穿。

  周乔看着他的胯间,往后退一大步,“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她这声儿挺大,陆悍骁震醒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啊?”

  他索性坐起来,大长腿盘着,毫不避嫌地扯了扯自己的“小弟”,“裸睡好处可多了。”

  周乔没眼看,催促他:“行了行了,起床吃早饭吧。”

  陆悍骁摇头,“不想吃。”

  “不可以。”

  “那你喂我啊。”

  陆悍骁眼见着又要倒向被窝,周乔也不傻,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文件,开始对他扇风。

  “操!”

  陆悍骁瞬间清醒。

  屋里空调再舒服,也经不得冷风吹,更何况他还发骚地光着膀子。

  “你起不起?”

  周乔越扇越来劲儿,总有办法治他,“你起不起?”

  陆悍骁手臂上都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服软,“起起起!怕老婆行了吧?”

  周乔卷起书,往他头上一敲,“你又乱说!”

  “那你答应跟我领证,不就是没乱说了嘛。”

  陆悍骁一副“都是你的错”的表情,光着屁股下床,从衣柜里随便拣了套家居服套上。

  周乔没理他,去厨房盛粥。

  陆悍骁边刷牙边去瞅她,满嘴儿泡沫地说:“又喝粥啊?

  能不能吃点儿麻辣?”

  周乔头也不抬,“No.”

  “我都吃了一个月清淡饭菜了。”

  陆悍骁央求道,“赏我个女人玩玩——给两勺老干妈,成吗?”

  周乔侧头,瞥他一眼,“你还玩得动啊?”

  陆悍骁一口牙膏泡沫喷了出来,“哎哟,我姑娘变坏了。”

  他三两下刷完牙,挑眉高兴,“昨晚玩不动的是你呀。”

  周乔忍不住笑了起来,提脚踹他,陆悍骁侧身,躲了过去,“哟哟哟,这还恼羞成怒了呢。”

  周乔放下粥,追着他打。

  陆悍骁跑得快,没让她追着,还倒着跑,气她,“乔乔来,爸爸给你吃肉骨头。”

  周乔哭笑不得,“喂!”

  陆悍骁抬起手放在耳朵边,打电话的姿势,“喂,是的,我是你的老公。”

  周乔干脆站在原地,双手环胸,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陆悍骁眨眨眼,“生气了?”

  周乔抬了抬下巴,“你说呢?”

  “看起来是不太高兴,不过没关系。”

  陆悍骁径直走向厨房,“我愿意赔罪,我去给你倒一杯,你最喜欢喝的开水,好不好?”

  “……”周乔说,“我不喜欢喝开水,我比较想喝你的血。”

  陆悍骁竖起大拇指,“有品位。”

  周乔忍不住,踮起脚弹了一下他脑门儿,“我看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不需要人做饭了,我下午搬出去,住学校宿舍去。”

  陆悍骁一听,捂着胃就开始“咿呀咿呀”地喊疼:“啊,伤口好痛,旁边的肝也有点痒,完了,心脏好像也开始窒息了,怎么回事儿乔乔,我可能还没有康复呢。”

  “……”

  您老人家不去演《巴啦啦小魔仙》真是太可惜了。

  周乔轻飘飘地丢了句:“你伤口在右边。”

  陆悍骁愣了下,看着自己捂着左腹的手,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对视几秒,然后同时笑了出来。

  陆悍骁不再玩闹,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拉着周乔的手,轻轻晃,慢慢摇,“你要搬走也可以,你住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周乔伸手往他鼻尖一按,“耍无赖啊?”

  陆悍骁扬眉,“是在对你撒娇啊。”

  这一米八往上的帅男人,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在撒娇,周乔被他撩得心“怦怦”跳,但也不能丢脸拜倒在他西装裤之下,于是威风凛凛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嗯,老是老了点儿,但皮肤还算紧致,凑合要了吧。”

  陆悍骁揽着她的肩,“谢您了,昨晚以身相许,可还满意?”

  一提昨晚的事,周乔就着低下了头。

  真是,千万别在老流氓面前装流氓——

  自取其辱。

  两人吃早餐,陆悍骁吹凉了粥,边喝边问:“今天有空吗?”

  “有,怎么?”

  “陪我去公司加班吧。”

  陆悍骁说,“有点儿事情没处理完,你陪我,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

  周乔很快答应:“好。”

  顺便监督他别吃老干妈。

  收拾完,两个人出门。

  今天周六,道上车少,陆悍骁开得稍快。

  周乔拿着早报,坐在副驾上给他念新闻。

  陆悍骁听了两条,说:“用英文念吧,正好练练你的口语。”

  周乔不太想在这位正宗“海归”面前卖弄,“我普通话比较好,还是用……”

  “乖。”

  恰遇红灯,陆悍骁缓缓停车,“越薄弱的环节,就越要大胆说。”

  周乔抿了抿唇,挑了一条稍微简短点的。

  陆悍骁一边认真听,骨节清晰的手指,有下没下地轻敲方向盘。

  周乔的口语很标准,但也算不上出色。

  等她念完,陆悍骁侧目看了眼早报,说:“读右边那篇。”

  陆老师严肃起来,不怒自威。

  周同学不敢说不,于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念英文。

  陆悍骁滑下车窗,假装过风。

  但他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瞄向后视镜,盯着后方的一辆黑色大众。

  到公司这一路,陆悍骁帮周乔纠正了一些读音和语法顺序,两人的相处,难得正经一回。

  在停车场停好车,陆悍骁说:“你先上去,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

  周乔迟疑,“你不去吗?”

  “有点儿事,等会儿就来。”

  陆悍骁摸摸她的头,“听话。

  让朵姐给你拿点儿火龙果吃。”

  周乔不做多想地拿了钥匙下车。

  直到她进电梯,陆悍骁才收起笑容,目光凌厉地扫了眼停车场入口,然后倒车,油门“轰”地到底,对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黑色大众手忙脚乱地就要往外面挪。

  陆悍骁先它一步,直接把车甩了个尾,嚣张地拦在大众车前,堵死了它的去路。

  对方的副驾驶座上,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慌张地收起摄影设备。

  陆悍骁携风夹雨地走上前,一脚踹向车门,“滚下来!”

  里头的人战战兢兢,肩膀直缩,抱紧了他的相机心惊胆战。

  陆悍骁面色寒沉,转身返回了自己的路虎车里。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粗硬的铁棒。

  他眼神阴戾至极,走过来挥手朝着这车的挡风玻璃狠狠砸下去,“下不下来?

  !”

  生意人对外人的防备心很重,陆悍骁这随车带家伙的习惯,就是在国外念书时养成的。

  大众车的挡风玻璃承受不住铁棒的挥打,一条缝随即裂开。

  眼见陆悍骁举起手,又要第二下时,那司机心疼了,斗胆滑下半边车窗,在里头叫嚷:“你这是搞破坏,要赔钱的!”

  陆悍骁面降寒霜,抡起铁棒绕过车头走向他。

  司机吓得赶紧关窗,陆悍骁眼明手快,举起铁棒往还未来得及关紧的车窗缝里狠厉一伸,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司机脸上戳。

  他完全不是吓唬人,那凶悍脸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司机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副驾躲,那根铁棒越戳越近,终于逼得司机按下了开锁键。

  天,这是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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