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话 敌视

  “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先不去你的快餐店帮忙,我觉得这个机遇难得!”

  秦怡近乎哀求的语气。

  “不行!”

  苏达还是断然拒绝女朋友的请求。

  “秦怡,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你想去外企我肯定赞同,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田三儿在暗处,咱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呢,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不踏实啊……”

  “光天化日的,我就不信他田三儿还能把我吃了,还能把我拐到美国去啊,那正好,我还省的签证费和机票钱了呢!”秦怡。

  “这会儿你还贫什么劲儿啊!”苏达气的有些坐不住了。

  “你应该比我了解田三儿,你们是发小儿,从小他什么德行你比我知道,你不会天真以为,他做不出那些事儿吧?”

  秦怡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苏达接着说:“我知道你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和专业对口儿的工作,现在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你肯定慌了神,我都理解,但咱扪心自问,你去那儿上班,说起来怪好听,又是外企,又是白领,可真的就比我挣得多么?我可是为咱自己打工的啊……”

  短暂的沉默后,秦怡依旧坚决:“我决定了,眼下我还是想去外企,否则我会后悔半生!”

  昨天上午,秦怡起床打开电脑看新闻,却发现自己的邮箱里有一封来自招聘网站的面试通知,是一家位于亦庄开发区的外企,正招聘财务储备人员。

  去年年初,秦怡在招聘网站拼命地发简历,却屡屡受挫,大部分都石沉大海,渺无音讯,偶尔来的通知不是皮包公司就是电话销售,若不是关瑞及时收留,秦怡恐怕真得在家“休息”上好一阵子不可。

  原本年后整装待发,和男朋友一起鼓着劲儿大干一番事业,可这封突如其来的面试通知却在秦怡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波澜。

  尽管自己在大学是财务管理和会计专业,可回想毕业后的这么多年,这么多份工作,却和自己的专业天壤之别,甚至连一丁点儿边都不挨,这曾让秦怡一度怀疑自己的大学文凭到底是不是废纸一张。

  这封面试通知来自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北京的办事处,正在招聘的是财务储备人员,所谓储备,也就是先进公司进行培训和轮岗历练,合格的人员才可以正式上岗。

  而秦怡的条件也基本附符合对方要求:北京市户口,这是做财务的基本要求;24至28岁,未婚未孕,这样也不会给公司的人事部门增添麻烦;财务感管理专业,秦怡也正好对口儿。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纠结,考虑,秦怡兴奋的一夜没睡好,一大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男朋友苏达,希望能得到理解。不出所料,男朋友的态度果然是坚决反对。

  这一次,母亲刘海娟站在了女儿这边,第一次为女儿的抉择竖起大拇指称赞:外企和卖快餐还用选择么?闭着眼睛都能分出好坏来!一个女孩子哪能去干农民工的活儿!

  秦怡知道母亲说话不饶人,话里话外还带有一些偏执色彩,也不多解释,就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秦怡在电话里和苏达絮絮叨叨了一个小时,两人互不退让,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无奈之下,秦怡只好搬出母亲。

  “我妈说了,我要是能去亦庄那边上班,以后咱俩的事儿她不再干涉阻拦,一切都听从咱们自己的意愿。”

  苏达猛一下还是被秦怡这张牌给镇住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准丈母娘是个什么人,即便眼下是这么答应的,但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账,可对秦怡又不能这么直白的否定。

  “行吧,既然你那么想去,我就尊重你的意见,你妈对咱俩的事儿啥态度我心里有数,阻拦不阻拦我也撑过来了。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怡达快餐的!”

  苏达终究做出了退让,秦怡在电话那头感激的送出了一连串的飞吻和达令。

  挂掉电话,苏达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女人心,海底针呐……太善变了,简直72变啊……”

  马猴儿坐在旁边椅子上抽着烟,还跟着起哄:“行啦苏大厨,别絮叨了,赶紧干活儿去吧!小涛还等着送餐呢……”

  苏达挽起袖子,一脸幽怨的走进操作间。

  晚上八点半,大屯附近某居民小区。

  刘宇蹑手蹑脚拿钥匙开了门,却一眼望见父亲刘长根正坐在椅子上对自己怒目而视,母亲在旁边赶忙打哈哈:“孩儿他爹?你瞅瞅这个楼盘的地里位置中不中啊……”

  刘长根无暇搭理媳妇而的打岔,忽然对刘宇厉声喝道:“小兔崽子,跪下!”

  这一嗓子着实把老刘媳妇儿和刘宇同时吓了一大跳。

  与老刘结婚十多年来,老刘从没对媳妇儿动过一根手指头,甚至说话连脏字儿都没有带过,只是在对待孩子的教育上面,老刘从不让步,这是他当初和媳妇儿约好的,生女孩儿的话,由媳妇儿来管教,相反,男娃娃则由自己来管教。

  ????来北京这么多年,儿子刘宇从小学到初中,老刘虽然骂的凶,骂的多,但也未曾真正动过手,今晚,老刘媳妇儿和刘宇都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气场。

  刘宇故作镇定,仰着头用北京话反问:“凭什么呀,我做错什么了我?”

  老刘冷笑两声,眉毛渐渐立了起来。

  “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是吧?咋弄?非得吃点皮肉之苦才能知道错?!”

  说着,老刘起身就要去抓儿子的衣领。

  老刘媳妇儿一看赶忙给拦住,她可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厉害,前阵子那几个收保护费的年轻后生,不到一分钟就全被撩翻在地,满脸献血,这劲儿要使在儿子身上,那还不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啊!

  “孩儿他爹!有啥话好好说不中啊咱娃还小,还不懂事儿啊!!”

  夫妻俩在桌前先乱做一团,刘宇呆在原地,不知是该劝解父母,还是躲回自己房间里去。

  突然老刘媳妇儿一个踉跄,被老刘推在沙发上,倒在沙发上的瞬间冲着刘宇大喊:“儿啊,快跑!快跑啊……”

  刘宇缓过神的时候已经晚了,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黑,父亲的大巴掌已经抡了过来,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刘宇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只觉得左脸和眼睛火辣辣的疼,眼前浮现的是母亲满脸的泪水和担忧。

  “小宇!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妈担心死了……”说着,老刘媳妇儿抱着刘宇又哭了起来。

  客厅里,老刘依旧正颜威坐,正狠狠抽着八块钱一包的香烟,只是右手稍微有些颤抖。

  这是儿子刘宇自出生以来,自己第一次动手打儿子,而且这一打,居然把儿子给打晕过去!

  刘长根的手不疼,可心却在流血。

  十几年前在老家,媳妇儿临盆生下刘宇,刘长根激动地抱着儿子又哭又笑,给了村儿里的接生婆上千块钱红包。刘宇百天满月酒的时候,刘长根咬着牙拿出打工的大半年积蓄,风风光光在村里摆了十几桌酒席,为的就是高兴,就是自豪:我刘长根当爹了,老刘家有后了!

  带着媳妇儿儿子来北京闯荡,最苦的时候一家三口连续吃了一个月挂面,没碰一丁点的肉星儿,数九寒冬腊月天的时候,一家三口挤在一个被窝里取暖,说着家乡的话,哼着家乡戏,一切回忆起来仍觉得温馨,和煦。

  可老刘想不明白,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挣得钱越来越多了,可却怎么也找不回从前的那种家庭感觉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儿子,如今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口音和着装这些变了不说,可最要命的是,儿子变得和自己有隔阂了,变得互相敌视了,变得没有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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