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地铁迷情（八）
之后又过去好几天，我每晚都准时去地铁站和她见面，但每一次见面都加重了我的猜疑。我不愿去怀疑她，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又是那么可疑。
明天就是去演唱会的日子了，我实在不认为我现在的心态能和她好好进行一次约会。最终虽然是极不情愿下的无可奈何之举，我还是向张清远寻求了帮助。
“所以你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张清远看着我，“具体情况呢？”
“她……到现在都没有给我手机号码。”我抿了抿唇道。
“哦。这确实相当诡异。话说关于她的情况，你现在了解多少了？”张清远又追问道，“你们都连着见面好几天了。对方的生活情况应该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吧？”
“不……实际上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些困难地说，“她几乎不谈这方面的话题。就算我旁敲侧击的询问，她也总是装傻。”
“哦。也就是说她故意不给你手机号码，故意不告诉你自身的情况，还不愿意陪你出去，只愿意跟你在地铁见面……”罗列完这堆情况后，张清远一针见血道，“你确定她不是拿你当地下情人看待？”
“这不可能！”我愤怒地吼道。
“冷静冷静。”张清远耸耸肩道，“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我捂着脸低下头沉默了下来。条件反射般的愤怒退去后，担忧的情绪难以自已地涌了上来。
“如果……”我闷声道，“我说是如果，如果你没有猜错，那我该怎么办？”
“那就结束它。”张清远果断道。
“结……束……”我极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就仿佛我的舌头突然麻痹了一样。
“何谷，我们不是生活在言情小说里的人物，别想着爱情是伟大的，是无论如何都要追求的之类的蠢话。现实一点。错误的人、错误的地点、错误的相遇……既然这是一场错误的恋爱，那么我们就不应该再继续错误下去。”说完这一长段话，张清远又一次强调道：“现实一点吧。”
“……”长长的沉默后，我点点头道：“嗯。我今晚当着她的面把所有事都说开，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就结束吧。”
“你能明白就好。”
“那你呢？”我随口询问，“那个前女友鬼魂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接近尾声了。”张清远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就是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
…………
凌晨又一次来临，我轻车熟路地来到这个地铁站，然后看着陈韵云向我扑来。她每一次和我见面都是这样欢欣雀跃，就仿佛每一次见面都是久别重逢。
我们在惯常坐的长椅前坐下，我说：“明天就是去演唱会的日子，你那边没问题吧？”
“那个……”陈韵云露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
我垂下眼帘，语气出乎我意料的淡然：“没事。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该说开了。
“真的很抱歉。下一次我一定会去的。”她挽着我的手臂，秀美的小脸仰起看着我。
“嗯。”我轻轻将手臂从她怀中抽出，看着有些惊慌的她说道，“有些事情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什么……事？”
“关于你瞒着我的事情。”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她慌乱地摇着头，强笑道，“我没有瞒着你什么事啊。”
“韵云，我爱你。”我柔声道，“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我对你几乎没有任何了解，虽然我之前从没有爱过任何人。但我知道我爱你。与你的每一次相见都让我欣喜，每一次分别都让我悲伤。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想吗？”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她坚定地说道。
“那么你能吗？”我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想要了解你的生活、你的朋友、你的工作、你的父母；我想要和你一起到街上无目的的闲逛；我想要到你的家中和你一起翻看你的相片集；我想要我们的交往不再只限于凌晨时分无人的地铁站中，你能吗？”
她的眼睛陡然变得慌乱起来，她微微张开薄薄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能’字。
是吗……果然不能啊。
我站起来，强自露出微笑：“那么我们只好结束了。只是我想说无论如何，我都爱你。与你相遇，相识，相爱的这一个星期，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我抿抿唇，看着她已然梨花带雨的俏丽脸庞，有些艰难道：“再见。”
我转身离开。
“等等！”陈韵云呼喊着抓住了我的手，“不要走。”
“那就告诉我。”我转头看着她，“为什么你不能？”
“我不能说。”陈韵云啜泣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不，无论你说什么，哪怕你的理由再荒诞不经，我也一定会相信的！”我甚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你说吧。”
“可相信之后，你也一样会离开我的。”
“……够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再这样拖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放开吧。”我说。
只是陈韵云抓住我的手越发用力，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抬起头抹去脸上的眼泪，她看着我道：“何谷你说你爱我，爱到什么程度？”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包括生命！”
“那好。跟我来。”陈韵云她拉着我走到月台的边缘。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陈韵云看着被阴影覆盖的铁轨，“那时我还和你说了我想要跳下铁轨的事情。你说我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追求死亡，但我最近还找到了另一个理由。”
我看着她等待着下文，这个时候漆黑的隧道口里亮起了微光，地铁就要进站了。
陈韵云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道：“何谷，我们跳下去吧。”
“什么？”我一愣。
“跳下去，跳到铁轨上被地铁撞飞。你不要误解，我这不是想要殉情。而是……”陈韵云抿了抿嘴，荡漾着微光的眼睛看着我，“请你相信我。只要跳下去，你就会明白一切，而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有些恍然地看着她，脑海中闪过了迄今为止她身上所有我刻意忽视的违和之处。
总是仿佛不存在般被其他人无视。
总是能在我之前来到地铁站。
总是穿着完全一致的衣服。
总是冰冷的身躯。
是吗？是吗！原来是这样……
我紧紧抱住了她单薄的身体。
原来你是鬼啊。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松开她，低头看着她道：“嗯。我们跳吧。”
生命和你比起来又算什么？
地铁呼啸着从隧道口中驶出，我们两个手牵着手纵身一跃。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背后响起了张清远的呼喊：“不要！”
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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