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风灌满楼

  “白阖大叔啊,为什么有马车不坐,非要走路不可?”子通边走边向走前面的白阖抱怨道。

  今天早上,谢绝李牧的挽留,白阖带着子通打道回冉吾府。随后,李牧提出派马车送白阖两人回去,也被白阖拒绝,他打算带着子通走路回冉吾府。

  停下脚步,白阖转身给了子通的脑袋一下,教训他道:“子通小弟,就这么点路,你还叫苦连天的。难道你没学过你们儒家前辈孟子曾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好了,不就发个牢骚,至于说这些大道理吗,我又不是不想走。”子通白了一眼打断道。

  “你这小子,这么不禁说教。”白阖笑骂道,随后转身继续前行,边走边说:“子通小弟,快点跟上,到了前面的酒楼,白阖大哥请你吃好吃的。”

  一听到有吃的,子通连忙跟上,边走边问:“白阖大叔,为什么昨天你和那李牧将军比剑与上次和我冉吾师叔比剑完全不一样?”

  “子通,这就叫变之道,见势而变,见势而为。”白阖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解释道,“和你师叔比剑,比的是剑术之道,出乎仪,止乎礼,进退有矩。和大哥比剑,比的是剑术之法,进则攻,退则守,进退之间只为用剑将对手击败,当然是招招要将对手置于死地。”

  “置于死地!”子通惊叫道,“难道你不怕把李牧将军伤到,或是他把你伤到?”

  “呵呵,子通,这就多虑了。”白阖笑道,“虽是招招制敌,但我和大哥两人出剑还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伤到对方,你没看到我们两个把演武台拆得差不多了吗?”

  “唉,好好的一个演武台就被你们拆成那个样子,真是糟蹋。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子通老气横生地教训道,惹来白阖笑骂:“你这小子,还学会你们孔老夫子那套,教训起人来了。”

  “就只准你教训我,难道不准我教训你?”子通毫不客气地回道。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街上走着。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他们对面方向驶来,马车窗口的帘布被里面的人掀起,一双锐利的目光从马车里射出来,投在从马车旁经过的白阖身上。

  “阿嚏!”白阖猛地打了个喷嚏,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子通,向他质问:“子通,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啊?”

  听完,子通忍不住白了白阖一眼,反问道:“骂你,我当然是光明正大地骂你,用得着在心里骂你吗?”

  赵国建信君郭开府中。在今日宴会的宾客散去后,安平君赵聪特意留了下来,被郭开请到了客厅,两人隔着桌案,案上摆放着酒器,相对而坐。

  为赵聪身前的酒爵斟满酒,郭开放下手里的酒壶,好奇地问:“安平君,此番宴会散去后,你特意留下,所为何事?”

  “建信君,你可记得四年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白阖吗?”

  听完,郭开一时间想不起赵聪的说“白阖”是谁,想了一会,这才想了起来,问:“安平君,你说的可是当年在北境用剑指着你的咽喉,意图取你性命的白阖吗?”

  “嗯,正是。”点了点头,赵聪想起了当年的情形,不自觉地抬起右手去摸当年脖子上被白阖用剑指着,并被划破的位置,虽然伤痕早已淡去难见,但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白阖剑上传来的寒意。

  “哦,安平君今日怎么突然提起此人?”郭开不禁问道。他记得赵聪当年跟他说起此事的时候,那白阖事后已经逃逸,不知踪影了。

  “今日,我看到他出现在邯郸城中了。”赵聪回道,放下摸着脖子的右手,一脸恨恨地说:“这个白阖,连番两次用剑威胁于我,不报此仇,难消我心头之恨。”说完,拿起身前的酒爵,一口饮尽。

  郭开再次拿起酒壶,为赵聪满上了酒,问:“安平君,何处需要郭某效劳?”

  “建信君,邯郸令朱安是你的内弟,本君希望你能……”

  赵聪说到这里,郭开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应承道:“这不成问题,安平君有何吩咐,内弟自会照办。只不过……”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见此,赵聪便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那白阖好像与儒家的关系匪浅,与儒家的荀况同车来邯郸城,现在冉吾的府上做客。而且,刚刚我得知昨天他到武安君李牧的府上做客,还留宿了一宿。”

  听到郭开提起“李牧”,赵聪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右手猛地拍了桌案一下。当年被迫离开北境,请辞主帅之职,现在想来,多半和李牧脱不开关系。

  见此,郭开便停下来,问:“安平君,何故拍案?”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不快之事。”赵聪摆了摆手道,“建信君,继续讲。”

  赵聪不想说,郭开便不追问,接着解释:“那儒家乃当世显学,在邯郸城中颇有人望,朝中诸多大臣是儒家弟子或与儒家有交情,若我们对付白阖,那荀况和冉吾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若站出来说话,那些人也会随之符合。还有那李牧,想来他和那白阖交情不浅,也会出来碍事,现在他立下大功,是大王眼前的红人,还可能会说动平成君一同向大王说情。届时,我们便会徒劳无功。”

  听完郭开的解释,赵聪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荀况和李牧几人同时出面,到时赵王迁肯定要给他们面子,下令邯郸令放人,便问:“建信君,那该如何是好?”

  “安平君,请放宽心,郭某既然应下你的请求,自然有所对策。”郭开安抚道,跟着说:“此番对付那白阖,须得有些真凭实据,坐实他的罪名,这样才能让荀况等人无话可说。”

  “建信君,这白阖才来邯郸几日,我们从何处找那些真凭实据?”

  听完赵聪的疑问,郭开阴险地笑了笑,反问:“安平君,难道你忘了这真凭实据是可以凭空捏造的吗?只不过,需要一些时日,等待时机。”

  “安平君,请放心。”郭开补充道,“听闻那荀况还要在邯郸逗留讲学一段时间,想来那白阖也要在邯郸城等着,和他们一起离开,我们有足够充裕的时间。”

  “白阖兄,早知道武安君李牧会请你过府,我和师叔就不该应下那安平君的邀请,去他府上赴宴,跟你和子通一起去拜访那武安君了。”冉吾笑着跟跪坐在对面的白阖道,屋子里就他们两人,荀况和子通已经就寝歇息。

  “冉吾兄,我也是早上刚刚接到大……李牧将军的邀请,才匆忙赶去赴会的。”白阖解释道,明白冉吾话的意思,便问:“冉吾,怎么了,难道今日的宴会有何不快?”

  “白阖兄,你真有先见之命,没有和我们一同去安平君府赴宴。”

  冉吾可是高看了白阖,以他和赵聪的恩怨,若真是赴宴,只怕宴会上早就刀剑相向了。

  “谁知道这安平君竟然是如此浮夸,夸夸其谈之徒,其宴会上的宾客多是一丘之貉,冉吾倒还好,让师叔他老人家着实遭罪,实在是冉吾之过。”

  “不知者无罪,冉吾兄也是为本门考虑,才不得已赴约的。”白阖开解道,跟着顿了一顿,对冉吾提醒说:“冉吾兄,据白阖了解,这赵聪可是一个气量狭小之人,乃赵王亲弟,颇有权势,你们切莫过于得罪与他。”

  “白阖兄,你多虑了。”冉吾笑着说道,“我儒家门徒广布,在这赵国朝堂中有不少大臣是我儒家弟子,而且平成君赵升等人与我等交好,倒也不惧那赵聪。”

  时值深夜,本应该就寝熄灯之时,邯郸城内一座府邸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灯光。一人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右手拿着一盏油灯,借着灯光的照映,照出了那人脸庞,是墨门的高石。在高石的身前,站着一个身着粗布褐衣的墨门弟子,是他的护卫赵翼。

  “赵翼,巨子的手令何在?”高石问。赵翼立刻抬起右手伸到高石面前并展开,手心上躺着一根三寸长的小竹筒,一端用火漆封住。

  将手中的油灯放到桌上,高石拿过赵翼手中的竹筒,拆开火漆,从竹筒里到出一卷白布。高石将白布摊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和“—”。看到这些,赵翼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退到门边,不敢多看,那是墨门的墨码,里面藏着墨门的机密,门中弟子不得擅自多看,否则就要受剜目之刑。

  看到白布上的墨码,高石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立刻快步走到书架前,从上面找出一捆竹简,放到旁边的书案上。

  将油灯放到书案上,高手右手紧紧握着白布跪坐到案前,将白布平摊到案上,又摊开案上的竹简,开始比对细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慢慢读出墨码中的内容,高石不禁皱起眉头,吸了口冷气,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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