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床单上的鱼和雁

  有个男生叫隅,他总给身边的人解释:‘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是他一直坚守的信条。这信条直到爱上她,那以后成了不可信的一条,至少对他是这样觉得。

  有个女生叫厌,她一直自诩:我就是闭花羞月,沉鱼落雁的那朵倾城之花。事实也如此,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令有一面之缘的人都对她无法生厌。这自诩,直到她爱上他,那以后成了自欺,她时常自笑,然后埋着头转身离开。

  隅见到厌,是在上大学的第一堂课。他们同专业,同班同学。第一次见面,隅被厌吓了一跳。厌比隅高出半头,这令正常身高的隅失去了平衡,走路都变的倾倒。

  隅凑过去,和厌说了第一句话:咦,真难看。

  厌没说话,白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隅真想自己是只龟,可以一眼万年。

  厌画的是条鱼,那条鱼在没有水的纸张上,活灵活现。

  隅抢过厌的铅笔,越画越不像话,越画越乱。隅抓了下头,傻笑:嗯,应该这样画。有艺术感。厌,笑了。

  隅和厌成了朋友。

  隅喜欢上了厌,厌不知道。

  隅和厌一起骑单车,去了周边可以去的任何角落,没山没水没花没树,但有厌,隅就觉得看到了最美的风景。隅不知道,厌骑车都比自己快呢,他总追不上,厌在前面不远处停下对隅喊:你是真愚还是假隅啊!隅没听出来,听不出来,他都当是夸奖。隅更开心了,拼了腿的蹬…

  隅和厌一起去吃东西,去了周边所有能发现有好吃的地方,没钱没时间,隅挤遍全身抽干时间,也要去。隅不知道,厌比自己还要能吃辣呢。其实,隅的耐辣指数,用几根火爆鸡筋都能列清。隅咧着嘴,挤着眼,大口大口呼着空气。厌拿着超级辣的肉串,嚼了一口:你是真愚还是假隅啊!隅没听出来,抓了下头,一如既往的傻笑。

  隅和厌一起去了图书馆。他们交换着各自看过的好文章,然后再一起找同一本喜欢的书。隅拼了眼的看,隅要把厌喜欢的书全部看完。隅不知道,厌比自己还要喜欢看书,隅看过好多本书,才发现,厌说这都是高中那会看的,隅其实才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隅那么喜欢看书,但并不等于认识很多个字,比如几个‘囿’‘囫’‘囡’都认不清。当他们一起看到稽笑的文段,突然冒出一个类似以上情况的字时,隅都说成另一个字,厌笑的就更开心了:你是真愚还是假隅啊!隅抓了下头,知道一定是自己哪又出糗了,不过不知道哪里,所以一如既往的傻笑。

  隅和厌一起去了电影院。那可是隅除了姐姐,第一次和女生去这种地方呢。通常和姐姐去,隅都是扮演着配角的身份,被姐姐晒在一旁,还不许往她那边看:小孩子,不能学这个。而现在,隅以第一身份出镜,眼睛离不开坐在右边的女孩的左边脸。荧幕折射的光,在厌的脸上拼成好看的剪影,隅,更喜欢了厌。隅不知道,厌比自己还胆大。高二时,一次班会,班主任竟给学生放了一集《电锯惊魂》,老师说:以后的社会不比这差哪去,总有一天你们都是要步入社会的,为迎接未来未知的更使人恶心的东西,现在就提前锻炼一下你们的心胃,不是不无道理。那次隅把嗑了一地的瓜子皮儿和嗑了一肚的瓜子仁,全搅和在一地。隅和厌看了好多各种噬心伐胃的电影,每次到悚入骨髓的画面时,隅都赶紧咽下嘴里的唾化物,一头扎在厌的怀里。等厌示意过了过了,隅没等厌说出那句:你是真愚还是假隅啊,看着厌一脸的鄙夷就先行的笑了,那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隅和厌一起做了很多事情,隅和厌还要一起做更多的事情。隅感觉:只要生命还有长度,就要和厌一起走完剩下的距离。

  这一切,其实就在那一眼之后,就像糖在白日下,化成了想象。这想象不过是隅在每天闭上眼睛幻做的一个美梦。

  就在那一眼,隅好像看见了厌,那些他不曾经历她的成长中的所有忧虑。隅觉得厌心里有块园,她藏着很多不愿流露,不为人知的所有忧丝虑芽,但还是被隅发现了,可是忧虑在他发现的那一眼,早已长大。隅不知道,是什么水与壤浇促了这些厌成长中忧伤,它已经枝繁藤蔓,将厌的心束缚。隅很想帮忙,帮上什么忙,隅也不知道厌的心窗被藤蔓缠隐在哪,到底在哪,隅也变得慌张,失眠。

  隅试着触碰,寻找,但厌的心锁的太牢太深,根本透不进光……

  隅开始搜寻所有与厌的信息,隅想这是出于喜欢,这应该不算侵犯厌的**。希望厌也能理解,原谅。

  隅跟厌说了他一直坚守的信条: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希望厌能够明白,挣开藤蔓,走出来。不管曾经失去了什么桑榆,都希望厌此刻能够收得东隅,即使不是隅,也关系。

  就这样,大概过了四年。

  隅感到累了决定离开的时候,厌也没有像隅坚守的信条那般。没有。隅累了,那其实是说明隅更爱上了厌,厌不知道。可能厌根本不喜欢自己,所以隅从没有对厌表白心声。

  就在隅走了以后,厌特别的伤心。其实在厌对隅说第一句你是真愚还是假隅啊的时候,厌其实是喜欢上了隅,隅不知道。在厌自诩时,自己会自笑,可能是自己一直对隅表现的太冷漠,厌觉得那是自欺时,那其实是说明厌更爱上了隅,但厌从来没对隅表露过多余的好感,给过隅机会。

  隅和厌没有在一起,就像一条床单上的鱼和雁,鱼拼了命的游,想游进雁的心湖,然后带雁去自己的海洋,洗去雁所有的悲伤。而雁也很希望鱼靠近自己,然后带自己一起翱翔天空。但事实上,铺满一床幸福的花的床单,鱼和雁如何翻滚,都不会有结果。

  就像隅和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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