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至阴
有时候一些问题让人不愿意去提起，可是那些问题偏偏不可忽略，自然也就不可能逃避，如果可以的话，王道一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起那些沉重的话，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安老员外一生行善，功德在身，所以才会引得这些阴魂从四面八方赶来天香城，只是因为不想让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死去，这也算是他命不该绝吧，而这些，都是那些阴魂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
智行看着王道一，道：“鬼魂没有心。”
“一旦有了心，鬼亦与人无异。”
智行沉默了下来，然后才缓缓道：“所以，你选择尊重阴魂们的决定。”
王道一点头道：“这是它们所希望的，也是我所需要的，即便我不插手，它们也不会放弃的。”
智行道：“如果它们能成功，便应该回去另一个世界吧？”
王道一抬起头来，看着覆盖整个天香城规模庞大的罪业，轻声道：“附加的罪业依然还是罪业，这庞大无边的罪业最后不会消散，终也得着落在那些阴魂的身上，它们……还回得去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王道一的声音有些缥缈，虽然传入了王雷与慧玄的耳中，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竟是听不清楚，似是不知道王道一在说些什么。王雷偏过耳朵想要细细听来，但王道一已经不再言语，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让王雷极为在意起来，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王道一方才所说的那些他没有听清楚的话，似乎是极为重要的。
在安府之中，不管是安老员外的那些子女、管家还是其他的那些下人，都已经倒在床上或者地上，完全昏沉过去，他们并不知道此时都发生些什么事，即便是群鬼在这安府之中自由穿行，甚至其中大半便集中在安老员外的床前，他们也都一无所觉，而那些阴魂也完全无视了他们，就好像他们本身也是那阴气的一部分。
但只有安老员外例外，被这些阴魂团团围住，而他也并非毫无知觉，那颤动的双眉，似乎随时都要睁开眼睛来似的，相比起之前，他的气色真的要好得太多，这笼罩整个天香城让所有人都昏沉无神的阴气，对于他而言却好像是上佳的补品，让他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好。
王道一神识扫过，而后微微一笑，道：“是时候了。”
经过之前的风波，拜月饲众人都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傀和月妃感受着天香城如今的变化，心下骇异的同时，心中的思绪也很是复杂。
在天香城遇到水月老人一事，月妃已经传信到拜月饲中，相信那位大人若是看到，必定不会什么也不做，只是让月妃不解的事，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拜月饲的指示，而因为水月老人的关系，在这天香城中，即便遇到了千载难逢的修炼圣地，但他们依然无法修行，这种折磨让月妃几欲疯狂。
傀站在房屋高处，并没有刻意地去隐藏自己的行踪，抬着头看着天空发呆，只是此时整个天香城昏暗一片，不管此时是白昼还是黑夜，他都不可能看到灰暗朦胧以外的光景。
看到傀这般模样，再想起之前水月老人所说的话，月妃只觉得愈发不爽，腾身一跃，来到了傀的身后，那眼中竟是带着寒芒，语气也显得冷冰冰的，道：“怎么，你觉得很难取舍吗？”
这一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也很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只是傀却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月妃心中的不满更重，又加重了语气道：“水月老人的确强大，而且经过那事之后他隐匿形藏，突然现身，手段比之我们所听到的还要更加玄妙，神鬼莫测，这样的人若是愿意教导你，可是远比你继续待在拜月饲中，担任区区一名护法要好得多，现在正好他也还在这座城市，你是不是想着要寻个时机脱离我们，叛离拜月饲，好逃到水月老人的麾下，还有……”
“你有没有觉得……”月妃正自滔滔不绝，话头却被傀一下子打断，“这天香城的阴气，正在迅速地变薄？”
月妃冷笑，道：“你不要以为随便转开话题就……”
“月光可以透下来了。”
月妃一惊，忙也凝神细细感应，之前因为水月老人的出手而被阻断了的月光，这个时候可以再次透下来了，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因为水月老人所设下的屏障，已经消失了，只是他们都不解，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这……怎么可能？刚刚天香城里才开了鬼门，阴气只会越来越强烈，那些阴魂的数量也足以遮天蔽地，明明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这天香城的阴气反而变得越来越稀薄？”月妃呢喃着，想不明白。
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是在心中暗暗点头，若是月妃仅仅因为月光不会再被水月老人所阻而暗自高兴起来，便未免让傀感到失望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月妃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只是集中在那一方面，还能发现到天香城此时发生的事情不合理的地方。
“你再仔细感应一下。”
月妃秀眉微挑，深深地看着傀，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真的如同傀所言的，集中自己的感知感受着这片天地间的变化，然后她的双眉忍不住紧紧蹙了起来，转过头来看向傀，道：“这些阴气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流走了。”
傀点头道：“看来是因为什么地方发生了一些事情，将这些阴气给凝聚过去，这才使得我们感觉到这天香城的阴气变得稀薄过去。”
如今的天香城的阴气可说是空前，远远超过传闻之中的鬼城酆都，而在这样的地方，还要引起阴气的凝聚，那该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月妃直觉得这其中应该隐藏着一些让人不曾料想的事情，沉吟稍顷，突然手一掐诀，一道流光闪向地下，而后她一跃而下，在那里等待，没有多久隐藏在暗中的拜月饲的那些月仆纷纷出现。
傀挑眉，道：“你想干什么？”
月妃抬起头来看了傀一眼，道：“自然是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还不明白？”傀道，“天香城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一开始进入到这座城中的正邪双方除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其他的人早已纷纷撤离，即便是来自各地的妖物精怪也都在这段时间选择悄悄撤离，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参与的地方了，你还想要往前凑。”
月妃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道：“你要是怕了你可以离开，但是你莫要忘了，此次前来这天香城，我们拜月饲可是一无所得，你觉得以这样的模样回到拜月饲中，会有什么下场？”
说完，月妃也不等傀回话，带着那些月仆随着阴气移动的方向迅速地奔了过去。
傀神色有些凝重，看着月妃远去的身影，忍不住便是一咬牙道：“居然还是这么鲁莽，这里可不是拜月饲，怎么可以让你如此胡来？”
只是虽然这么说着，傀也没有太多迟疑，向着月妃追去。
没有人回头，不管是离开的人还是接近的人，而安府那里却显得极为安静，上空那罪业凝聚的地方，此时正形成一个漩涡，不断地旋转着，而在这旋转之中整夜天香城的阴气正在飞快地凝聚过来，而遍布城中的那些阴魂，也大多向着安府这里聚集过来。
只是并非所有的阴魂都会聚集于此，那些实力较为强大的鬼王还有各种精怪，以及其中一些较为特殊的存在如厉鬼、煞鬼都各自选择了离开，只是其中有一些因为鬼门大开而从各个阴气极重之地到此的鬼物，其中多是恶鬼、怨鬼，却因为受不了那凝聚起来的阴气的诱惑，而向着安府飘荡而来。
智行看着眼前的场景，长长的一叹，道：“这里已经成为了整片神州之地至阴之地，只是不知以后这座城市该向何处去。”
“大师不必担忧。”王道一道，“过了今夜，天香城便会慢慢回复原样的。”
也无须过去今夜，此时天香城各地的阴气便已经被慢慢地凝聚过来，而那些阴气稀薄之地，则会因为天香城地理的原因，在短时间里相继散去，还这里一片朗朗乾坤，毕竟说到底，天香城位居于神州腹地，毗邻中州，与酆都那样的鬼城可是完全不同的，并非是阴气适合凝聚之所。想到这里，智行的脸色也稍为和缓。
但那些阴气凝聚过来之后，却是使得整座安府都陷入了阴气的笼罩之中，在这片至阴之气的影响之下，这座安府又当如何？
智行也难免担心起来，问道：“不先将里面的人转移出来吗？”
智行所提到的人，自然指的是安老员外以外的安府中人，毕竟这至阴之地对于安老员外来说是一处宝地，对于其他人来说便是不折不扣的凶地。
王道一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只要有安老员外在里面，那些人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听王道一这么一说，智行安心不少，只是看着这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的阴气，在安府上空凝聚成一个阴球，就堵在那个由罪业旋转而引起的漩涡之中，智行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王道一想要拿这些阴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