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惑，无解
天香城是一座有名的商业大城，繁华而忙碌，远近闻名而来的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给这座大城带来一片喧嚣，那条小小的百华街也可以得见这天香城的繁华之处。
只是在百华街尽头处那一条如今已经少有人想起走动的小巷处，弯弯曲曲回转不断，却是将小巷另外一边的某个地方，与天香城的繁华喧闹彻底划开了界限，繁华之处依然繁华，平静之地依然平静。
小小的屋舍在日光之下显得充满了活力，虽然不见人来人往在门庭之外走动，虽然与百华街上人们的喧嚣声生意人之间的讨价还价声远远相隔开来，让此地或许显得有一些冷清，可是却不冷淡。
王雷遵从王道一的吩咐，盘腿而坐，静心默念。这个姿势他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还记得刚开始之时，能够坚持个半柱香时间已经颇为难得，像此刻这般，王雷已经可以盘膝打坐整整一夜而不感到疲惫，他的进步与用功，王道一都看在眼里。
王雷进步之速，让王道一倍感欣慰，不过也让他感觉到时间的宝贵，昨天晚上已经下了决心，要开始教王雷修行了，王道一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如此一来师徒二人相伴的时间已经不多，而且王雷身上还有很多事情他放心不下，但这是他的命运。对于太一门中的传人来说，诸事可为，唯命运不可为，这也是他们的无奈，在天道之下倍受恩宠，他们也需要为此而受到天道更多的束缚。
想到自己不在之后，王雷便要独力承担起太一门人的命运，王道一顿时感到有些怜惜，这个孩子心肠太软，出外历练未免吃亏，只是可惜自己不能永远地保护他，而在他的成长过程之中，自己也注定没有办法长伴左右，这是王道一此时心中的遗憾与疼痛。
“师傅，您怎么了？”不知何时王雷已经睁开了眼睛，却见到王道一满脸心事的模样，不由得关心问道。
王道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只是是否真的没事，王道一最为清楚，但他还是将这许多念头都给深深地隐藏了起来，想来也是，时日尚早，他还有许多时间呢，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便忧心将来之事。
想通了一些，王道一心绪平复，对王雷道：“修仙之路，非是坦途，即便是修仙者，与芸芸众生亦无多大区别，仍旧在天道管制之内，甚至在很多时候，修仙者们受到天道的束缚要远在凡人之上。”
王雷记下，可是却不解，在他看来仙人们腾云驾雾，乘风破浪，自由自在，怎么听师傅说起来竟是如此的不自由。
王道一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万事万物，一因一果，虽说世间许多事情并无道理，也少公平，但在天道之下，还是有些平衡需要受到管制。如今古道不行，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光阴，修仙者却可以延年益寿，活上上千岁月亦属平常，凭什么？”
“啊？”王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王道一的一句凭什么让他觉得诧异，印象中自己的师傅可不曾如此说话，但王雷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只是多少感觉还是有些怪异。
王道一笑了笑，道：“上古之人与天地同寿，是因为他们与天地无争，可是当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占据更多的东西，便再与天道无缘，因此不再长生，天地也才因此而产生了变化。只是今日之人已经改变，不再是上古之人一般，他们求长生而不得，便只能争。”
王雷聪慧，顿时反应过来，道：“这就是修仙？”
王道一点头道：“不错，这就是修仙。说白了，修仙便是一个与天争，与地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修仙者固然不可能如同上古之人一般与天地同寿，不过亦已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命，只是此事毕竟有违天地之道，而且不管修仙之人变得有多么强大，最终还是不可能跳脱这方天地，最终依然还是在天道的管辖之下，所以依然要受到天道的管制。”
自从跟着王道一离开小林西镇以来，王雷虽说没少听王道一说起修仙界之事，不过对于修行上的事，他甚少听闻，此时就如同学生面对严师一般，认真听着，不管有半点儿疏漏。
王道一非常满意，接着道：“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道有公，自然不可能让在它管制之下的生灵不断地强大下去，越是强大的存在，受到天道的压制便会更加强大，这也是自古以来，仙道不显的原因。数千年来，一代代的天骄之辈求仙而不得，最终难逃陨落，一世修行亦就此无果。”
王雷忍不住问道：“师傅，仙到底是什么？”
王雷不只一次地问过王道一，他到底是不是仙？每一次王道一都说自己不是仙，那么仙到底是什么？这样的一个字，一个称呼，一个身份，却能够让得神州大地自古以来多少天纵之才为此而争相求索，最终无果而陨落，到底这样的一个字，有着什么样的魅力？
王道一沉默，继而长长一叹，道：“仙到底是什么？为师也不知道啊。”
慧玄在侧厅之中冥想，早已入定，他很清楚，因为门派的差异，王道一对王雷的教导，他不可以偷听，所以早早的便已经自闭五感，只是潜心修行，默念佛经。
王道一的回答让王雷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的师傅从来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如果说世间真的有仙，那么在王雷看来，自己的师傅便应该是仙，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王道一的嘴里听到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来。
王雷有些不敢置信，道：“师傅，这……”
王道一知道王雷的想法，笑道：“这天地如此浩渺，为师自然不可能无所不察，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在天道之下，再强大的修仙者亦不过蝼蚁，自古以来在我辈修仙者心中，最大的问题也不过两个而已，仙是什么？为什么要修仙？”
王雷微怔，道：“修仙者不就是为了长生吗？”
王道一点头道：“修仙自然可以延长寿命，对于很多人而言亦是求长生的途径，只是修仙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仙之一字，自古延续至今，其中的奥妙难以对人言。试想即便是如今已经活过数千载的修仙者，修为再如何强大，莫非不是长久岁月清修方才得来？只是为了修到如此修为，他们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实在是太多，到最后仙道无成，寿元见罄，亦难免化为灰尘散去，纵使在这世上活过再多岁月，却少见这天地之美、世道轮回，最终怎比得上凡人短暂却精彩的一生？如此看来，修仙又有何意义？”
王雷似有感触，却不由得问道：“那师傅为什么修仙？”
仙是什么？王道一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王雷问王道一为什么修仙，毕竟说到底这是一个人自己才能够找到的答案，比仙是什么应该更容易回答。
王道一微微一笑，道：“若是知道仙是什么，则仙路可期，若是知道为什么修仙，则仙道可成。事实上，仙是什么与为什么修仙这两个问题，反而是前者更容易回答。”
只是王道一已经说了自己并不知道仙是什么，那么对于更难的那个问题又要怎么回答？
王雷疑惑地看着王道一，只见王道一摇头微笑，道：“是啊，为什么修仙，为师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近午，刚刚进入夏季，虽说并非酷暑，但户外已有鸣蝉，声音断断续续，闯入了王雷的心中，就是不知道在那蝉声之中，是否有着王雷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