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酒吧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爱。我想知道,爱是什么感觉?我想,遇到一个人,与他谈一场热切的恋爱……”

  “爱,其实是很痛的。”

  “我知道,我见过。”

  “那你还想要?”

  “我想要。我想知道,为什么,爱那么痛,还是让人不能放手?”

  “那么,你就自己去找答案吧。”

  做为一个普通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不会知道是否有特异的存在,不知道是否曾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是否有人在本来的世界末日拯救了地球……因为你永远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你所知的只有身边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历史与传说……

  也许,有时候做做梦,想象一下自己有多么的伟大不凡,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梦着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向自己求婚。

  只是,在一个不甘寂寞的年纪,如果连梦想男朋友都成了奢侈,那这个女孩儿就未免太失败了。

  可惜,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失败的女孩儿。我叫施香香。

  我在一间叫HOMEBAR的酒吧当waitress。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有个小秘密——酒吧里各色人等都有,也许可以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艳遇,而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奢求。

  伴随着一串清悦的风铃声,两个男人走进了酒吧,暗色的灯光在酒吧烘托着酒吧的气氛,显得暧昧又颓废。与春季夜间寒凉而清澈的空气不同,酒吧里的空气总是笼罩着一些感性的压抑。

  “老李,这里怎么样?好吧?”细瘦伶仃的男人拍了拍旁边矮胖男人的肩膀,来到舞池旁的一张桌旁,而他的同伴还忙于在酒吧中四处打量,鼓突突的眼睛里闪着惊异兴奋的不置信的光。

  勤快乖巧的waitress连忙擦了擦干净整洁的桌子:“两位要点什么?”

  “老李第一次来,让JONY给他来一杯特制鸡尾酒吧,我先来一杯啤酒。”瘦高个的男人炫耀似的替朋友点了酒,满意于同伴的表现。

  “好的,稍等。”个子小小的waitress是短头发,柔顺而服帖,加上她的脸本来就是圆圆的,这让她的脑袋看起来更加像一个球形。开始的时候她还为这个发型感觉恼火,因为不管是酒吧里的同事还是客人都会笑她,然而习惯之后,她倒是也不觉得怎样了,更何况在笑过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对她说“很适合你啊,香香,看起来好可爱”这也让她释怀。

  施香香颇有些费力的挤过舞池,在几个高大粗壮的男人之间寻找着到吧台的路径,好让自己能够达到吧台,那样的努力样子和涨红了的脸颊让人觉得有些好笑。有时候一些颇为熟识的客人会特意找需要穿过舞池才能到吧台的位置坐,就是想要看香香在舞池中钻来钻去的样子。并不是有意的戏弄,只是单纯的开玩笑而已。事实上,来这间酒吧的人还没有几个有胆量敢戏弄店员,而尝试做这件事的人也都一一挨了教训,再也不敢放肆了。

  “哇!这酒吧里的都是……”那个被叫做老李的矮矮胖胖的人神秘兮兮的用胳膊肘顶了顶同伴,圆滚滚的眼睛贪恋的四处溜着,看个没完。

  “那当然!”瘦子颇为得意,“所以我才说,来到这座城市,怎么能不来这件酒吧!”细瘦的男人点着了一枝烟,正色告诫,“不过这里规矩严,谁也不许乱来。”

  “知道知道!这里是天堂!怎么会乱来!”胖子老李满口答应着。

  当香香终于到达吧台的时候,另一位留着时尚的长卷发的waitress早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香香,那桌客人我去送,你歇会吧。”明明是慵懒的声音,却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和暗藏着的锋锐。

  “好,谢啦,奇奇!”香香开心的在吧台坐下,脸上洋溢着压制不住的笑,像是要让自己的脸开出一朵花来一样。

  流利洗练的动作中,颜色鲜艳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人为的彩虹,涓滴不差的被收纳进透明的酒杯之中,调酒师把一杯沉醉陷溺般的酒红色的酒推到香香的面前,“辛苦了,香香。”调酒师JONY是个很阳光的大男孩样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能让人觉得温暖而充满活力。

  “为什么你都只给我调酒红色的,我也想要和我的眼睛一样的黑色的酒呢……”香香嘟着嘴抱怨,“明明你的特调都是根据人的发色或者眼睛来调的,偏偏我的不一样!”一边说着,一边瞟向奇奇的酒杯,那是一杯与奇奇的眼睛一样的琥珀色的酒,纯净而危险的感觉。

  “哈!”奇奇笑出来半声,瞥见JONY的目光,把后面的笑收了回去。实际上,JONY的特调是完全根据人的个性特色来调制的,一眼看穿对方的本质,是JONY才有的本领,然而到了香香这里就成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了,虽然,在这里,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确实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但绝不是全部。就像JONY给香香的特调永远不会是黑色的一样。

  JONY给予香香的回应只是微微一笑:“我怎么不觉得你真的会想要喝黑色的酒呢?那种沉闷的颜色根本不适合你!”

  “哈!说的也是!”香香转眼就释怀了。

  “香香,你今天好像很兴奋哦!”奇奇等待着JONY给那个矮胖的男人调酒。

  “嗯!”香香很用力的点头,小口的啜饮着红色的酒,她的黑眼睛映在酒里,仿佛也变红了,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跟你们说啊,今天我遇到我的梦中情人啦!”

  “什么梦中情人啊?”奇奇与JONY互看一眼,做出一副感兴趣的八卦口吻。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经常做梦,梦里有一个男人,梦里我非常非常的爱他,爱得心痛。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梦而已,但是,今天啊,我真的看到他啦!”香香一脸的陶醉沉迷,连嘈杂的酒吧都不能阻止她沉溺在思绪中的静谧,“原来真的有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男人啊!”

  JONY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在专心调酒。

  奇奇只好继续追问:“那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我们酒吧?哪一个?”

  “不是!”香香摇头,从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来,她的心都已经变成天上的云彩了,“是下午去采购的时候,他就站在街对面,我一眼就看见他了!本来想要追上去的,可惜,等我穿过马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语气变得有些沮丧消沉,可是转眼又活过来的样子,“不过不要紧,只要知道有这个人存在,我早晚还会遇到他!我们啊,没准有生生世世的约定,注定了要见面的!”

  “别傻了,香香,你是天天做梦太多,做出白日梦啦!”奇奇毫不客气的给香香泼了一盆冷水。

  JONY一直没有说话,然而本来稳定而利落的调好的酒,却在入杯时微微洒了一滴出来。

  “喂,奇奇,不要这么说嘛!”香香抗议着。

  “笃笃”有些发沉的敲桌子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喧嚣而吵闹的人声与音乐中十分清晰,让吧台前的三个店员同时惊了一下。

  JONY把调好的酒推给奇奇,奇奇端着托盘溜走了。香香也想跟着走,却还是慢了一步,她只能瑟缩的从椅子上下来,低垂着头,不敢看面前站着的人。

  黑色的风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没有多余的繁复花样,最简单的款式,穿在眼前的人身上却有种干练锋利的味道。“看来你们很清闲呐,客人太少了是不是?”明明是拖长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拖沓或者是奇奇话语中的那种慵懒,反而似乎带着迸射的火星。

  “不是,老板娘……”香香的声音越来越能与蚊子媲美了。

  “啪”,酒水单轻轻的敲在香香的头上,“我有那么可怕吗?你吓成这样?”金属般清亮的声音又气又笑,还带着宠溺“老实干活去!”

  “是,老板娘~”香香吐了吐舌头,撒赖的说着,一溜烟的把自己消失在人丛里。

  被称呼为老板娘的人侧坐在吧椅上,一只胳膊拄着吧台,望着在客人中来往穿梭的施香香。

  “小将,香香说,她今天见到那个人了。”JONY给罗将倒了一杯啤酒。

  “嗯,听见你们说的了。”罗将把酒一仰而尽。

  “慢点喝。”JONY又倒了一杯,“怎么办?”

  “能怎么办?该来的总是要来。”罗将把玩着酒杯的把手,仿佛突然对酒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JONY却知道,那不过是罗将无意识的举动罢了,这种时候的罗将,思绪一定在别的地方,“以后她出门的时候你经常跟着吧,要是再遇到,起码要认出是什么人才好。”

  “知道了。”JONY没有多余的废话,点了点头。

  “JONY,你知道,香香是别人托付给我的,我们必须保护好她。”罗将一下一下的敲着酒杯。

  “嗯。”一改别人面前的阳光形象,此时隐藏在吧台阴影里的JONY沉静得可怕。

  “归舟。”罗将突然有些严厉的叫了JONY的中文名字。

  “嗯?”JONY万归舟在擦拭着酒杯,但他知道,通常罗将会这样叫他的时候,都意味着一些事情很重要。

  “有些事,只有你做得到。可是,你知道,相对于我和奇奇,你只是普通人而已。”罗将的话说得郑重。

  “我知道,小将,别太担心。”酒杯在JONY的擦拭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托付香香的人说,尽力就好。他们说,别硬拼。他们还说,当事情到来的时候,阻止不了的,就随它去吧。归舟,对方不简单,我也未必应付得了。”罗将抬起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明亮而漆黑,犹如夜色。

  JONY终于放下了杯子,直直盯着罗将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小将,你在担心什么?这可不像你。”

  回避了JONY的盯视,罗将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把JONY刚刚擦好的酒杯推过去:“再调一杯香香的酒。”

  JONY无言照做,依然是酒红色。JONY把它放在灯光下观察。

  “有什么变化?”罗将问。

  JONY皱起了眉头:“酒的颜色变得更红了,以前都是温润如玉,现在,逆着光看上去,已经有了血色。”

  “刚见到那个人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看来他们的忧虑不是多余的。”罗将回身,两臂搭在吧台上,望着正在招呼客人的香香。香香脸上的笑容灿烂而美好。

  “比那个更不简单?”奇奇刚好走过来,随手一指门口刚刚走进来的人,香香已经迎了过去。

  在那个有些一头红发的男人进门的一刹那,酒吧里的人似乎都被定格般停住了,连声音都仿佛停顿了一下。然而这只是错觉,音乐的流淌依旧顺畅。可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同凡响,有一种震慑的威压。

  JONY望着香香招呼的男人,调了一杯如同烈火般炽热而充满力量的酒,然而这些都被最上面薄薄的一层温润如玉般的淡红压抑住了,只在中心的位置,深红燃烧了淡红,透了出来。

  奇奇叹了口气,端起托盘向坐在灯光下的红发男人走去,那个男人的周围,人群似乎很自然的都让开了,显得十分空旷,即使别的地方非常拥挤。奇奇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老板娘,还是你去吧,我……”

  “好。”罗将一边结果奇奇手中的托盘,一边招呼香香,“香香,我的钱包忘在卧室里了,你去帮我拿一下好吗?顺便帮我买烟和打火机。”

  香香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不甘不愿的答应:“老板娘,你又让我跑腿……”

  “好啦,去吧。”JONY哄着香香,打开吧台后面通往楼上住处的门。

  等到香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罗将给自己点着了一枝烟,缓缓吐出白色的迷茫,向红发的男人走去。

  陆横堂刚见到这家酒吧的时候就发现,这家酒吧的不一般。曲折的小巷深处,酒吧的外表平平无奇,普通的灰色墙面,连一些酒吧会有的稀奇装饰或者古怪涂鸦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俗气的五彩霓虹招牌,大概没人会认为这是酒吧。只是,古香古色的双开大门却又实在让人不能不注意。柏木朱门,高有三米,雕檐,铜钉,锡环,这些古代的元素居然一个不少,与那块不断闪烁的“HOMEBAR”的招牌可谓是“相映成趣”,不伦不类!

  横堂看见酒吧大门的时候,不禁嗤笑。四十九颗铜钉,朱漆大门,锡环,都是公侯的象征,然而不使用兽头铺首而只放门环,显然又是普通百姓的方式。实在不知道设计这个门的人究竟是懂还是不懂那些过去的规仪,于是留下这么一个笑话。对此,横堂鄙夷的很。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让横堂看见椒图或者玄武的铺首,他的心里也一样不是滋味。

  就带着这样不屑的神情,横堂推开了HOMEBAR的大门。在他走进去的一瞬间,酒吧里的声音都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流淌起来,一个不同的空间在大门之处形成,内与外,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很热闹的酒吧,却又没有通常会有的糜烂与狂暴,灯光明灭之下,映出各种各样的面孔,或开怀,或沉郁,或粗犷,或精致,却都混合这安心与舒缓,甚至是奇特的融洽与微妙的平衡,仿佛这间酒吧就是他们的归属地。“HOME”这个名字倒是确实叫对了。

  横堂找了个开阔而光亮的位置坐下,与吧台隔着舞池相对。在舞池中扭动的人丛的缝隙之中,不时能看见调酒师利落流畅的调酒动作和飞舞在空中的颜色鲜艳的酒液。一个衣着性感身材火辣的waitress穿梭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的脚步,矫健敏捷的动作,轻捷的闪避喝醉了的客人踉跄的脚步,优雅的旋身,举手投足都带着最恰当的舒展的旋律,不会浪费一根神经,一丝力气。然而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刚刚接待他的小个子waitress,酒吧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对于他的到来表现出些许的畏惧和梳理,然而这个有着一张圆圆的如同苹果般鲜嫩可爱的脸蛋的小姑娘却显得若无其事。至于吧台那里穿着黑色风衣有着不输于他的气势的女人,与其说对她感兴趣,不如说带有几分戒备,因为,绝非同类。而现在,这个女人正在向他走来。

  “啪”,一杯鲜红色的酒放在陆横堂的面前,“本吧特饮,请。”

  横堂看了一眼酒,抬起眼睛望向送酒的人,语气冷淡:“我点的好像是马丁尼。”

  拿起嘴上的烟,不在意的喷出一口烟雾:“先生是第一次来,赠送的。”

  “谢谢。”陆横堂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喝过之后,却让他更加在意,这杯酒喝下之后,就好像与他心中的什么地方一下子通了,流溢到四肢百骸,召唤出太久之前的记忆与情感。横堂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罗将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微笑看起来冷冷的:“本吧特饮,我们的调酒师可以根据客人的特性调出与客人一样性质的酒。您还满意吗?”

  “这是威胁?”横堂一挑眉毛。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也无妨。”罗将不置可否。这样一杯酒,每个新来的客人都会得到,对于不同的人,自然有着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认同与归属感,意味着“我们能明白你,所以在这里,请放下伪装,安心的做回自己”;有人认为这是警告与施压,意味着“我们把你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老实一点,遵守这里的规矩”;当然也有人像面前这位客人一样,认为这是威胁和挑衅,“我们已经看穿了你,别想能够在这里玩花样”。前面两种人,当然会在酒吧里规规矩矩从不乱来,但是第三种人,通常也都会想要回应一下这种挑衅,最终的结果一般而言都是被JONY扔出门去,也会有人因此变得心服口服。只是这位红发的客人,恐怕不会成为前面的任何一种,因为不要说JONY,就算是罗将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他。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呐!<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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