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画像风波

  “阿姐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十几年也不见好?”金琳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问道。

  舒同低头答道:“太医说是心脉不通导致气血不畅,说是十六年前夫人难产时闭气太久留下的病根。”所谓的心脉不通,其实就是现代医学上说的心脏病,不动手术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金琳问道:“既然阿姐身体不好,还让画师来画什么像?这不是折腾人吗?”

  舒同摇头叹道:“画师来为小姐画像,是宫里地规矩,每个官职四品以上官家千金成年之际都得画那么一张,呈皇帝阅览,皇帝有看中了的,就选进宫里为妃,没有看中的才可以自行婚配。”舒同说完后,转出屏风让丫鬟们进来为金琳梳洗穿衣。金琳依旧是男人打扮,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打扮停当后,吃过早饭,舒同带着金琳前往聂无忧的住处。路上,金琳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把阿姐送去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舒同站住脚,沉声答道:“把小姐送进宫里去,也许是她唯一可以活命的方法,任何诛九族的罪,也不会波及后宫。而且皇宫里的御医比将军府的太医强多了,万一能治好小姐也说不定。”听了舒同的回答后,金琳沉默了,也许在她看来是牢笼的地方,对聂无忧来说却是天堂也说不定啊。

  躺在床上的聂无忧看起来比金琳第一次见到她时精神了许多,只是依旧半躺着,手里握着一卷书,在仔细地阅读着,金琳进了房间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直到她屋里的丫鬟向着金琳见礼后,她才醒悟过来,欢喜地放下手里的书,坐直了身体,笑道:“快来让阿姐看看。”金琳乖乖的坐了过去。

  脸上干净清爽的聂无忧看上去美极了,如墨如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擦任何的胭脂水粉,只是那样干干净净地,却能让人觉得看过她以后,心情无比的清爽,就好像闷热夏季里一道微凉的风吹过面庞一样。

  聂无忧扒开金琳后脑的头发,看了看她的伤口,纱布前两天便已经拆掉了,伤口也已经结痂,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块暗红色的疤。“会不会留下伤疤啊?”聂无忧担心地自语着,然后又失笑道:“留疤也不怕吧,是在后脑上呢,再说我们家无恨可是七尺男儿,还在乎这个不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聂无忧便打发丫鬟出去了。丫鬟离开后,她笑着说:“真是为难无恨了,为着阿姐这不争气的身子,委屈你穿女装。”虽然语气里很是有些愧疚的意思,但是脸上却明明带着期盼的笑容。

  聂无忧的小心思,让金琳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的两姐弟,当姐姐的老喜欢欺负弟弟,总爱拿母亲的化妆品给弟弟涂个满脸,母亲回来后哭笑不得地训斥弟弟。那时,她也是跟那位姐姐一起欺负弟弟的帮凶。那位姐姐,便是金琳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那位弟弟,后来成了金琳的男朋友……

  想起这些,金琳觉得眼眶有些发烫起来,来到这里三天后,思念第一次如潮水般地冲向她的眼眶,并且隐约有决堤的趋势。金琳抬头望着纱帐顶上的流苏,飞快地眨了眨眼,幸好,这时聂无忧已经起身去拿衣裙与首饰了,并没有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聂无忧走到衣柜跟前时,身体歪了一下,然后连忙用手扶着衣柜的门,不停地喘气,金琳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并问道:“阿姐,我来拿,你说哪件,我来拿。”聂无忧笑着指了指一件湖蓝色的长裙,挂在一起的有粉蓝色的里衣,还有粉蓝色的腰带。

  金琳取了衣裙后,将聂无忧扶回床上去躺着,然后避开聂无忧的视线把这套蓝色的衣裙换上,又散开自己的发髻,坐到床榻上,让聂无忧替她梳头。聂无忧虽然体力不济,但是手却是十分巧的,中途歇息了一阵后,就为金琳梳好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复杂发式,还在发髻上点缀了一些小的装饰绢花,和小的玉扣,把金琳打扮得像从水里浮出来的仙子一般。

  “无恨,为什么你不是女儿身呢,你若是女儿身,定能叫天下的美人都失色。”聂无忧带着一脸惊艳,拉着金琳的手赞叹道。说话间,舒同在外敲了敲屏风,回报说画师已经等在园子里了。

  金琳放开聂无忧的手走出屋外,由丫鬟扶着来到花园里,远处的凉亭中,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那老者应该便是画师了,那年轻人却是金琳认得的,可不就是在碧水茶苑调戏她的那个登徒子宋玉坤吗?他怎么会跟画师一起来?金琳心里疑惑得很,愤恨得很,却要假装不认识,假装自己身体虚弱,然后慢步地走过去。

  那老者见到金琳,眼前一亮,然后起身行礼道:“久仰无忧小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能为无忧小姐画像,老夫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他的说辞其实是句句肺腑,但是让人听来却觉得像是客套话。金琳上前假装虚弱地行了个礼,声音娇柔地说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那老者深深一揖道:“老夫张瑞,见过无忧小姐。”

  金琳由丫鬟扶着缓缓地走入凉亭,然后在铺了软垫子的石椅上坐下,看着宋玉坤,或者应该说是六王爷赵坤,软绵绵地问道:“张先生,这位又是谁呢?”张瑞答道:“回小姐,这位……这位是……”赵坤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在下宋玉坤,奉皇上之命,待小姐画像完成后为小姐把一把脉!”

  金琳听他这样一说,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自己没病没痛的,要是真的让他给把脉那不就露馅了吗。万一他把出来问题,跟皇帝这么一汇报,然后皇帝又派人下来这么一查,那将军府岂不是要满门抄斩了?这个猜测让金琳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端坐在那里面带着微笑,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张瑞也不多话,摆好工具摊开画纸就开始忙碌起来。

  秋天的早晨凉风习习,园子里的桂花香气阵阵,夹杂着池塘里残败荷叶的腐朽清香,形成了一种带着点堕落与奢靡的香气,张瑞一言不发地画着画像,时不时地看金琳一眼,另一个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人,却一直地看着金琳,目光灼灼。

  许久之后,张瑞收了笔,满脸欣喜地吹了吹画纸,赞叹道:“成了,这可真是老夫这辈子画过的最漂亮的画了。”赵坤凑到画前看了看,点头赞道:“恭喜张先生画技又精进了。”那张瑞对赵坤的赞扬很是受用,双手拿起画纸不断地吹,待见到墨色干了后,兴冲冲地一边卷画纸一边道:“宋大夫要为小姐把脉,老夫就不耽误你们了,老夫要先把这画像拿给皇上看。”他说话时,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待癫狂状的张瑞走后,赵坤走到金琳跟前,行了个礼道:“无忧小姐,可以开始了吗?”金琳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把手腕放到石桌上,让赵坤把脉。她害怕得要死,却不知道赵坤其实也紧张,他哪里会把什么脉啊,纯粹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美人,以后好当做三朋四友炫耀的谈资,所以才在他皇兄跟前磨来磨去的磨了这么个机会,他其实也很怕这位大小姐问一些专业的医术上的问题,要是答不上来,他这个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大夫可要露原形了。

  为了化解自己的紧张,赵坤笑道:“无忧小姐,在下与令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可否请令弟出来一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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