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后悔了么?(四)

  九钗的小脸泫然欲泣,乖乖跪在元昭跟前。

  “说吧,王梓君到底去哪儿了?”锦被撂在旁边,这位太子殿下正踩在被面上。

  把这被子当做王梓君的脸,狠狠践踏蹂躏一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九钗仍是哭哭啼啼,说不出个像样的话来。元昭不耐:“你哭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九钗抹眼泪:“呜呜……殿下不是想……呜呜呜……知道太子妃……”

  “嗯——?”你叫她什么来着?

  立刻改口:“呜呜……梓君夫人……的去向么……呜呜……”

  总算是听清楚了些。元昭的额上青筋暴跳,他强忍着怒气,问道:“不错,她去哪里了?”

  “回殿下……呜呜呜……婢子不知……”

  “哼,你不知?你不知,又如何会在这里假扮于她?”还敢给本宫撒谎?

  九钗拖着哭腔道:“这、这都是梓君夫人的命令……呜呜呜……她说,她怕被太子殿下找到后……羞辱于她……呜呜……不如死了算了……呜呜……”

  元昭浑身大震,如遭雷击。

  死了算了?她说……死了算了?

  他一把揪住九钗的衣襟:“此话当真?她真的这么说了?”

  太子殿下这个反应好激烈呀……九钗的小心肝哆嗦了一下,她呜咽道:“梓君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他竟然猜对了?她真的……寻死去了!这怎么可能……

  “她还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松手呀,否则我就真被你掐死了……九钗涨红了脸,又不敢推开他,只得连连摆手。

  元昭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半晌:

  “给本宫待在这里,夫人失踪之事不许声张!”说完,他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九钗一边抽泣一边望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身影。他轻松地翻过了香虚园的院墙,不知去向。

  她讷讷地收了声,放下抹眼睛的手。手心里现出两块洋葱皮来。

  “太子妃呐,这个玩笑会不会开得大了点呢?……”她眨眨眼,又一滴眼泪流了下来。胳膊一抬,擦掉。听她闷声嘟哝:“唉……今天真是把八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王梓君会在哪里?就算是寻死,她不也该挑个异于常人的死法么?

  清冷的夜风夹杂着水汽从湖面上吹来。元昭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细密的汗珠凝在他的额际,一两颗顺着他精致的轮廓缓缓滑下。

  他从王家一路找来,都没有见到她。

  ……活人也好,尸体也罢,拜托你现身啊!

  面前就是天湖郡最负盛名的湖泊,陌离。明月高挂枝头,湖面上腾起了茫茫白雾,婷婷袅袅,如梦似幻。细浪拍打在岸边,发出泠泠清响。

  如果是王梓君,一定会选最美的地方去死。(……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他沿着陌离湖走了两圈三圈,仍然不见她的踪影。

  香虚阁里没有……园子里没有……本宅里没有……连陌离湖边也没有。“……难道她……是走到湖中心自沉的?”

  啪。他双手一拍:对了!浅水里哪能溺得死人?当然得走到深水里头去才行啊!

  他紧走两步,脚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低头一看,鞋袜都已经湿透,湖水漫过了脚背,他的衣角也沾湿了。

  刺骨的凉意从脚下钻上心头,他停下步子,颓然坐倒在浅水里。

  “对不起……”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狠狠顶在膝头,口中不断呢喃。

  “对不起……梓君……对不起……”

  我只是太生气了,真的很生气。你怎么可以对我说那种话?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后悔了?

  可是我……我不想让你死。

  他揪住衣襟,狠狠地攥在手中,几乎要将那片布料绞烂。

  是的,胸口很疼,疼得像是要裂开来一样。像是在水中窒息一样。像是被凌迟一样……

  从前的她那么温婉娴静,只是坐在那里,就似是要将人的魂魄吸走。

  她张开嘴唇,唤他“元昭哥哥”的时候,他狂喜得几欲欢呼。

  而她对着元晖露出甜美笑脸的时候,他又失落得仿佛全天下都遗弃了他。

  她爱上了元晖。而他,爱上了她。

  “开什么玩笑,那么粗鲁的女人……”他想起某个夜里,她哭泣着入睡,复而醒来之时,却换做了另一副模样。

  不,她还是那张脸,沉静美丽,毫无瑕疵。只是,她的性子全然变了。

  他还记得她嫁入乘风殿时,面上哀婉如死的笑容。然而自那时起,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幽怨。

  他本该欣喜的,不是么?这个女人仿佛把自己和元晖忘得一干二净——他如何该不开心?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属于他了。

  不是的。

  她见到德贵妃的时候,无懈可击的冷傲和淡然,与从前的她有什么区别?

  她果然骗了他么……就算是哄他开心,也不可以?

  “对不起……我不该写那封休书……”他捂着双眼,视野内空虚得除了黑暗,再无他物。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期待过,如果睁开眼可以看到她,那该是件多么好的事?

  ……就当做那封休书,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不会休掉她的。就算她不爱他,他愿意放她自由,她想爱谁就去爱……为什么一定要逼死她?

  忽然,他的肩上传来温暖。

  一只手搭在肩头。

  “……梓君?”他本能地回过头。

  “大哥,原来你也要寻死啊?”一个老男人立在身后,满脸泪水,“咱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元昭很难得地没有起身给这家伙两巴掌,而是问:“你为何想要寻死?”

  老男人被触到了伤心事,泪如泉涌。“老伴偷汉子,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元昭叹了口气。

  “我也弄丢了一个女人。”他轻声说着,垂眸看着脚下的湖水。

  水面映着月光,粼粼波纹仿佛是洒满了银箔,随水飘荡。

  “……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月光下,官道旁的客栈里。

  梓君蹲在榻上,抓了只肉包慢慢啃着。

  “只吃包子就够了?”王长瑛瞧着她的肚腹,“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摆摆手:“放心好了,它吃得饱的。”

  “还有啊,阮儿,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两人从天湖郡一路飙马至此,他意外地发现,妹子的骑术了得,竟不在他之下。“我记得我和你大哥都不曾教过你……难道是太子殿下教你的?”

  梓君扯了扯嘴角:“他哪有那个闲心教我骑马?……我自己学的啦。”

  王长瑛皱着眉头摇晃脑袋:“唉,你一个女儿家,好好的学骑马做什么?若是叫人家瞧见,只会说你这个太子妃不守妇道,学男人骑马打仗。这成何体统?”

  想不到王长瑛也可以这么啰嗦。

  梓君哭笑不得地道:“二哥,你就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到那个家伙的名字。”

  王长瑛愣了一愣,随即笑了:“不想听?那又何必为他劳累奔波?别忘了你可是个快做娘的人了。”

  “二哥,你不是冷口冷面的么?”她睨着他。

  “我……”那个时候,他只是不太想理人罢了。

  她叹了口气,拍拍王长瑛的肩膀。“待我替他解决完这件麻烦事,我就回家。”

  王长瑛点点头,正色道:“好,二哥陪着你。”

  不错,解决完这件麻烦事,她就可以回去了,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

  翌日。

  青梧到了香虚阁门前,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拍:“起床了起床了,小两口要热乎到什么时候啊!”

  前来开门的只有元昭一人。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大骂,而是乖乖地立在青梧面前:“……怎么了?”

  青梧吓了一跳:“我的佛祖!二弟不见了,你也不正常了?”

  元昭靠在门边,揉揉胀痛的脑袋:“你二弟不见了,关本宫什么事?”

  “不就是来问你看见他没有么……”青梧委屈地说,“他不见了,他柜子里的衣裳也少一些,马厩里丢了两匹马,他该不会……”

  “你说什么?丢了两匹马?”元昭登时睁大凤目,捉住青梧的袖口:“你确认?”

  青梧一头雾水,答道:“……确认啊,丢的那两匹里头,有我的马。”

  咚!

  元昭的拳头砸在门板上,他咬牙切齿:“……特娘的,居然给本宫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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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皿=今天本本抽风了,居然连不上网……

  JQ啊JQ,一不小心被钞票君发现JQ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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