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谁主沉浮（3）
揣着钱下楼的时候，张宝显得依旧很兴奋。他说，小林，你也别打击我，让我先陶醉一下吧，毕竟压抑得太久了！我听说适当的自我陶醉有助于心理和生理健康。为了小肖，为了将来，我需要个健康的身心！
林雪还没接茬，张宝又说，我现在最向往的生活是这样的：在三星手机播放的陈慧琳的歌声里起来，在李宁与特步之间选择后者，同时毫不犹豫地把美特斯邦威与森马套在身上和腿上。早餐连吃两桶统一老坛酸菜牛肉面，然后喝一盒蒙牛酸酸乳兼漱口，最后拿上爱华仕包包戴上暴龙墨镜，骑上爱玛电动车去接小肖一起上班……
林雪听了笑着说，你浑身名牌有个屁用啊！你不觉得自个已经成广告代言人了吗？我觉得你最向往的生活应该是早上直接推醒你那睡成猪一样的小肖，而不是显摆着骑个电动车去接她的多此一举！
张宝听了，看看林雪没再出声。
林雪送走张宝回寝室后，甄冠利笑着说：“我觉得你这同学有点犯迷糊蛋！现在女孩子都很能（精明）的！事情成不成，先逮着老实男的把老家的玉米或是水稻收了再说，反正感情不用，过期作废！咱这楼上很多人都中招了！”
林雪笑着说：“人家愿意，你硬说是自作自受。据说爱情是种让人痛并快乐着的东西，在这个问题上没法较真的，我甚至觉得似乎每个人都是感情受虐狂！”
“换上你，你去吗？比如说需要你请假去江苏、湖南甚至云南、黑龙江割稻子或收玉米？”甄冠利问。
“去，怎么不去呢！”林雪回答，“不说红袖添香，至少红颜相伴，寄情田园美景，也是人生一次独特经历，一道别样风景！”
“屁，我知道你小林也是农村出身，原以为你在受过割麦子打场之苦后内心一定很排斥，没想到因为所谓的狗屁爱情，你却很诗意地向往那种被欺骗、被利用的生活，贱不贱啊你！”甄冠利摇着头道。
“那你说咋办？！人家女孩子提出这个要求了，你不去就是找死！问题是你在追她啊。我何尝不知我那个傻同学的苦衷，我估计他内心也不傻，但你说让他咋办？也只能以享受的心情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欺骗和利用了！”林雪说着，重重倒在了自己的铺位上。
手机闪烁，是张宝发来的短信。没有表示谢意，也没有说是否已经上了公交车，却是转发的一个段子：
悟空和唐僧一起上某卫视征婚节目。悟空上台后灯全灭。理由：1、没房没车只有一根破棍；2、保镖职业，危险；3、动不动打女妖精，不尊重女生更不懂温柔；4、有前科、坐过牢,被压五行山下500年，早没了激情。
唐僧上台后，哗!灯全亮。理由：1、脑袋秃显时尚，关键人家是外交部取经司的公务员；2、是皇上御弟，后台硬、根子深；3、精通梵文等外语，对女妖也仁慈；4.长得帅，最关键一点是有宝马！
觉得张宝无聊，林雪删了这短信，但删掉了，又后悔了，觉得也许符程程喜欢。
这阵子，甄冠利估计忙完了，就听他一边收拾电脑和边上的纸质文件，一边说：“听说你最近找的这个是城市姑娘。其实城市女孩更不好对付！”
“管她呢，时光无法穿越，人生不必后悔，活在当下吧！”林雪说着又起身，示意甄冠利先别关电脑，说要看看老家那边的新闻。
甄冠利珍惜自个电脑，觉得不能继续这样憨开着使劲烧CPU了，但又不好拒绝林雪，一边唠叨着让林雪注意开关机的顺序，避免不要划伤硬盘，一边准备出门。临走前，他又专门跟林雪说，最近我也紧张，刚才那五百块，你得赶快还我！
林雪敷衍着，早已经打开了网页，找到了大哥电话中提到的老家那个网络问政平台。但见大哥那个带着情绪的民意帖子真浮在最上面，点开后居然是一首有话不好好说，却喜欢断得结结巴巴的诗——
————————————————————————————
每一年/都在修路/该修的/不修/不该修的/整天修/修起来没完
每条/繁华的主干道/总逃脱不了/被修的/命运
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谨代表/广大/受苦的/人民群众
强烈建议/把县城/炸了吧/即使不炸/那满目疮痍/早像炸了
———————————————————————————
林雪觉得大哥发的这本是批评、抱怨乃至恶搞之辞，没想到县委县政府竟然郑重回复了，后面还加了电子章，以示正规、权威和隆重：
您好，您的帖子已收，并报送相关领导阅！请您说明详细情况，并提供需要整修的道路名称、具体路段等，以便于我们进一步落实处理。谢谢！
后面的跟帖更热闹。
有评赞的说：面对老百姓建议，县委县政府没有推诿或删除，而是积极应对和回复。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对这种态度点18万个赞。
有不以为然的说：县委县政府没有删帖是真的，但高高在上也是真的，让人家提供需要整修的道路名称、具体路段等，你们眼睛是出气的，还是长在了头顶上？！
也有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互联网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工具，互联网后面反应的是一种精神和思想。它是包容的、多元的、可分享的、平等的。今天有政府官员在场，我也呼吁一下，最简单的事就是别再让我们翻墙了，这真的不符合互联网精神！
更有说的莫名其妙的：你这逻辑有点问题。A导致B，B不存在，不等于A也不存在……
还有凑数的垃圾帖：我跟老公说，发现一个规律——吃肉的人只要听别人吃素，就不劝人吃肉；但吃素的人听别人吃肉，还要劝人吃素，这是咋回事？他说，因为吃肉的人是真爱吃肉，一听别人吃素，都心说太好了，没人抢肉吃了！而吃素的人未必真爱吃素，一听别人吃肉，就在心里骂，他妈的！凭什么只有我吃素……
最下面跟的一条是调侃和反映更大的问题：耗资近1亿、历时三年建成的昌松路干河公路大桥于去年12月底正式通车。额的娘唉，仅半年多就大面积脱皮。有关负责人称，除了车辆超载因素，最主要的是桥面使用的全是进口材料，而进口材料和西方敌对势力一样，总是亡我之心不死！
林雪本想给大哥跟个帖子，但跟帖需要注册，且要很麻烦地填写很多个人信息才行。正纠结之际，寝室门开了，李二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光了膀子的丁小盈以及穿着短裤的景周。
“哎呦喂，林秘，最近我听说你老弟是时来运转，红鸾喜动啊！”那丁小盈一边这样唱扬着，胡乱拿杯子的残水喝，也不管身上还流淌着臭汗，上来一屁股挨着林雪坐下了。
景周也附和说：“是啊，小林，巧了，今天我在街上远远看见你们了，不错，不错！啊呀，真的是野百合也有春天啊！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老实蛋要是找不到女朋友，是天理不容、天诛地灭！”
林雪觉得丁小盈夸张、景周用词不当，但听得内心欢喜，又装着不以为然道：“时来运转个毛啊，都揭不开锅了，刚才还借了甄冠利五百呢！这才是天理不容哩！”
“现在都是互联网经济了，像你这样有才的人，随随便便弄俩零花钱应该是没问题的！”见林雪似乎在准备发帖子，丁小盈道。
“说的也是。”用毛巾擦着脸的李二英插话道，“我看网上有个爱画漫画的小女生，学习差又无爹可拼，要放以前，她要往报纸投稿，绝对石沉大海。现在有了网络，她可以建立自媒体，收获粉丝，等到拥有几千万人点击的价值，她就可以靠画漫画养活自己了，多好。”
“好个六啊，90%吃财政饭的都是寄生虫，不信你到政府大楼看看，都在闲着。互联网经济要真这么神，这些人早蒙头去创业和发财了，谁还守着一份死工资耗费人生！”林雪显得不以为然。
“小林你也可以买点股票啊！你看人家甄冠利，炒股都弄笔记本电脑了。”景周提议。
“肉的理想，白菜的命！股海，苦海啊。最傻叉的就是中国股民了。十年来，除了股市，你看咱身边还有什么没涨过？”丁小盈道，“在股市最先赚钱的早就上岸了，现在留下的只有那些苦苦挣扎的新股民。股市搞活了中国经济，却搞惨了家庭经济，很多普通人输送了大量鲜血，自己却失血了。现在想想，中国股民真的是鸡八不如，鸡八被套了，还能过把瘾，过把瘾后还能解套。咱股民被套了，就如《西游记》里的捆仙绳，你越挣扎它越紧。其结果是，姚明进去，潘长江出来……不说了，一说就是一部血泪史。”
“老丁，你说这么惨痛，没听说你炒股啊？”林雪问。
“我没炒不等于我家人没炒，我家人没炒，不等于亲戚朋友没炒，草他大爷的，我跟穆莹莹没法结婚，就毁在这股市上！”丁小盈说着，起身走到窗户边，对着外面狠吐了一口痰。
“股市永远是对的，错的只是你自己。”李二英接了话茬道，“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股市同样不相信眼泪！技术面和基本面清清楚楚，运动和交易量都有迹可循，你还一厢情愿地指望政策救市，你不套牢谁套牢？！别怪我说话偏激，股市它就是一部基于假象和谎言的连续剧，股市的演绎从不基于真实的剧本，但它却为很多人铺平了积累巨额财富的道路。”
景周大概觉得老丁太惨痛了，拿出一支烟递过去。在自个也点了一支后说：“人生是一种承受，我们要学会支撑自己。中午我在街上，看上海市场的大屏幕上说，最新累计的体育彩票中奖额超过2.64亿，也许我们也可以试试。”
没听到大家接茬，景周在吐了个烟圈后说：“买一张彩票还不到一包烟的钱，娶不了媳妇更买不了田,说不定一不小心中了奖后就可以过个温暖年！”
林雪猜测景周肯定是个彩民，更想起了当初班上的霍韵彬悄悄买香港六合彩的事，笑着说：“老景，美国作家MatthewSweeney写的《彩票的战争》一书，估计你没看过。说了你别生气，他指出，在购买彩票上，花销最多的人，往往受教育程度更低、收入也更少。所以再后来，‘穷人税’成了彩票的代名词。国内一项调查发现，就各地区的彩票发展指数来看，最喜欢购买彩票的地区是云南、甘肃和宁夏。”“国外也是。”林雪继续说，“大量统计调查都表明，在美国，穷人更愿意买彩票。在北美各州彩票联盟的网站上专门提到，彩票在城郊地区获得巨大成功。城郊，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城乡结合部。”
“我觉得相对来说，股市还好点，最傻B的就是所谓的彩民！按照我爸的说法，那叫书读到屁股里去了！”李二英自然管不了景周的脸面，一边开始摆弄自个的臭脚丫子，一边说，“爱买彩票其实是贫穷感在作祟。我们都知道，中彩票是一个概率问题，且成功的概率比遇上车祸还低，但为什么还是有人在坚持不懈地买？最新的解释是，买彩票时，你的大脑处于返祖状态！”
听李二英说得石破惊天，不留余地，丁小盈起身为景周砌筑台阶说：“每个人都有自个的生活方式，穷人之所以坚持购买彩票，还不是因为彩票投入相对较少，即使全搭里面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问题就在这里！”李二英进一步说，“何谓傻B？最通俗的话就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数钱。用西方的话来说，就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症。你好心提醒他，他还怒睁双眼，老子愿意，怎么着？”
“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不买彩票已经两年了。”景周慢悠悠地道，“因为我早就发现，每期大奖的开出是严格按销量来的，500万的落点都在销量靠前的省份。同时，别看彩票的运作貌似很复杂，但在计算机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用程序分析数据后再决定出哪个奖号，几分钟就能搞定！基本上是想摇什么号就摇什么号，想让哪个省中，就让哪个省中，想让谁中，那500万就是谁的！”
“我说呢，每次中大奖的人都戴着面具领奖，说是为了保护自己！真他妈的见马克思了，这年头家产过百万的多了去了，人家想当劫匪还用专门盯着你中奖的人！”丁小盈一脸恍然大悟状。
“老景，你不买彩票，却忽悠着让我们买，安得什么心你？”林雪笑着质问。
“嗨，不瞒各位难兄难弟，我最近谈个女朋友就是卖彩票的，她说啥工作都不好干，想让我发动发动3-24的穷兄弟们都去捧捧场！”景周说的很坦诚。
“要这么说，咱该买彩票！”丁小盈把烟蒂扔窗外道，“求，每次听到有人中奖，我最大的失落就是全国人民一人给我一块钱就发财了的梦想，又被别人实现了！”“梦想是个让人上瘾，也是个害人的东西。”林雪说，“不得不承认，每次路过彩票店时，看到里面挤着那么多人，我的心也会膨胀发热。尤其是那些动不动就中了几百万甚至上亿的新闻，更是像狗尾巴草一样挠着我的脚心，让我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彩票店钻！”
说话间，林雪忽然见自己的QQ闪动了，上线的居然是欧阳云，她在千里之外连打了七个感叹号，让林雪莫名其妙。
“我在，欧阳云同学，有事请说！”林雪迅速敲下了这样一行字。
“毕业设计早就完成，你还装2B铅笔！”欧阳云回应。
“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你认识的一个人不在了！”欧阳云说得林雪心里一惊。
“谁，什么情况？”林雪赶紧问。
“中国版的泰坦尼克号——1999年11月24日，烟台。大舜号沉没。304名乘员，死亡282人，22人生还……”欧阳云这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