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茈霖花的眼泪 二十四 新

  事后几日,镇中虽是人心惶惶,但仍有不少人对罗樊之死拍手称快,茶舍街道边,闲言碎语不断。

  “你们说,究竟是谁把罗樊给…”

  眼睛一眯,摆出手刀向下一砍的青年男子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意思也是相当明了。

  闻言,身旁老者脸色一变,回首四顾见并无他人,方才才暗松口气,叮嘱道“这段时间镇长带人查的那么严,说话可要当心点儿。”

  “还有,赖好那也是条人命,逝者为重,咱们这样子说,终究还是不好。”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王老爹你怕什么,莫不是…”

  话锋一转,先前还义正言辞的中年男子眉头一挑,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就是,王老爹,你该…”

  “放屁,你们两个这么污蔑我小心烂舌头!”

  瞪大的眼中满是怒火,没等青年男子把话说完,老王便厉声喝止。

  或许是取笑上瘾,老王话音刚落,身旁两人便开始挤眉弄眼。

  “呦呦呦,这火气,让人不想怀疑也难呐,哈哈哈哈!”

  “你们!”

  嘴角一抽,神色一凛的老王抬腿弯腰,别看他年事已高,可动作仍是迅捷的令人咂舌,几乎是在转瞬间便将鞋子脱下。

  “啪,啪!”

  茫然的神情直到额头袭来的阵痛方才醒悟,见老王当真是动了气,两人相识一眼,连忙陪起了不是。

  “嘿嘿,玩笑,玩笑,王老爹您就饶了我们吧,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呐…”

  “别,别打啊…”

  “哼!”

  作势要打却又收回,深知两人不过为逞口舌之快的老王冷哼一声,便把鞋穿上。

  悄悄探出头,看着正在穿鞋的老王,心有余悸的两人讪笑道“王老爹,那,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言尽,两人便转身离开,看那踉跄的小碎步,倒更像是落荒而逃。

  “哎,到底是福,还是祸呐…”

  晌午将至,刺眼的阳光却并未带来丝毫温暖,见两人均已远去,哀叹连连的老王,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间……

  午后,山间麦田。

  接连几天查询未果,妖魔的流言,邱琳的追问,以及惶惶不安的乡民们,沉重的压力前所未有,使得念云阳终日力竭寝食难安。

  行至麦田后方丛林,坐卧在地的念云阳看着随风摆动的麦苗,麻木的眼中满是疲惫。

  “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杀了罗樊…”

  微弱的话音极其无力,在这三天,动员了治安部所有人员摸索排查所找到的唯一线索,似乎也只有这片麦田,可……

  “哎…”

  一声长叹仿佛要将生命耗尽,倍感困倦的念云阳,最终还是难忍困意合上了眼。

  远处,将此地封锁并反复进行排查的治安部人员见此情形,也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樊树敌无数,平日在乡镇各处均不受待见,也正因如此,见过他的人总会留心几眼。

  可偏偏在案发当天,竟然突降暴雨,少有的线索以及人证所提及的,也只是罗樊伤到了腿,至于动向却无人知晓,只知是朝着北门方向走去。

  案发之后,经过验尸官诊断,罗樊确实伤到了腿,但那些均是死后从山上滚落时的摔伤。

  如若真同乡民所说一致,那么罗樊在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伤到了腿,可在尸体上,却并未发现其它伤势。

  令人生疑的远不及此,根据罗樊之妻邱琳以及亲朋所言,罗樊虽树敌无数,但都是些邻近的乡民。

  可是,北门距罗樊家近十里,在此落户的乡民平日也少有跟罗樊接触的机会,若说仇杀实在太过牵强,若为谋财害命更是无稽之谈,毕竟罗樊家的条件,在镇中也几乎垫底。

  抛去这些暂且不提,更为令人疑惑和不解的,便是凶手居然砍下了罗樊的头!

  此等残暴手段,若不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想必断然不至如此。

  不过,罗樊虽然可恶,但平日无非也就是小偷小摸,好逞口舌之利,如此行为若是被杀或许还有可能,但遭断头弃尸之祸,也实属匪夷所思。

  “啧,看镇长这样,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巡逻至此,看着倒地昏睡的念云阳,将外衣脱下为其盖上的黄衣男子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还是先出去吧,难得镇长睡下了,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闻言,低声应答的巡逻兵将其带离,停至一边道“哎,这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我看此案,悬了。”

  “也不尽然。”

  巡逻兵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令两人不禁回头。

  “原,原来是陈老先生,您怎么过来?”

  “来此找镇长讨论案情,怎么,他还待在里面?”

  捋胡一笑,陈澹将来意说明。

  “镇长太累在里面睡下了,陈老不行您先回去吧,等镇长醒过来我给您通知一声。”

  “没事,能睡下就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去我家中带些酒菜,等会儿他肯定饿得不行。”

  挥了挥手示意无妨,担心念云阳身体的陈澹早已置办妥当。

  “好,我们现在就去!”

  心中一喜,两人迅速朝着镇中折回。

  “哎,哎呦嘿…”

  席地而坐,见天色尚早,陈澹也打起了呼呼。

  就在他刚睡不久,或许是心绪急乱,大致摆脱困意的念云阳也已苏醒。

  “这…”

  看着披在身上的外衣,一脸茫然的念云阳倍感不解,他刚刚站起,难忍饥饿的胃所发出的镇痛便令他咬牙皱眉。

  恰逢此时,先前被安排带来饭菜的两人也已赶至此地,一旁的陈澹也被脚步声给惊醒。

  “陈老,您这是…”

  从麦田内走出,气喘吁吁的念云阳嘴上在问,可眼睛却紧盯着提篮盒。

  “有什么问题吃饱再说,你们两个也别客气,吃吧。”

  伸手接过将其打开放下,陈澹便招呼几人同食。

  “陈老,那我就不客气了。”

  难忍的饥饿感迫使念云阳放弃了赶回家中,当下便大口吃了起来。

  “镇长,陈老,我们先回去了。”

  良久,酒足饭饱的两人将提篮盒收起,深知陈澹有话要对念云阳说的他们也识趣离开。

  “我来此只是想帮你理清头绪。”

  深知念云阳所想的陈澹未等他开口,便将来意说明。

  “不是,我…”

  闻言一怔,难以理解的念云阳刚要开口,却又被陈澹抢先。

  “我问你,这样子毫无计划的盲目寻找,究竟有什么用?”

  “我…”

  想要反驳却只字难题,陈澹说的不错,三天了,动用这么大人力所换来的,似乎几乎为零。

  “我知道你心急如焚,想要给邱琳家以及大伙儿一个交代。”

  “不过,若照此盲目下去,别说凶手,你自己身体便先给拖垮了。”

  话入耳,意入心,倍感自责的念云阳如鲠在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无力,甚至无能。

  眼看念云阳已经醒悟,陈澹拍了拍他的肩,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现在能明白,还不算太晚。”

  “陈老,我知道了。”

  偷偷抹泪,长舒口气的念云阳抬起了头。

  “好!”

  看到念云阳眼中高昂的斗志,陈澹笑道“其实只要换个方向,或许就能找到凶手。”

  “陈老,此话怎样?”

  “你对罗樊之死有何见解?”

  “其实…”

  不自觉地低头深思,将案发前后已知线索在脑海中过滤的念云阳将疑点说出。

  “疑点一,罗樊究竟为何要去北门。”

  “疑点二,案发当天,明明有人见罗樊腿部受伤,一瘸一拐,可尸检结果却只能印证罗樊腿部的伤是在死后摔落造成,那他究竟是否曾受伤,又因何而受伤。”

  “疑点三,案发后,治安部几乎将这里翻了个遍,可唯独不见罗樊的头颅,那凶手,为何要将罗樊的头带走。”

  “不错,这样看来,你心中的推论,要比治安部数天的苦寻更有作用。”

  听闻念云阳所言,陈澹不禁给出了极高评价,他特地赶来,其实想说的,也就是这三个疑点。

  “可是陈老,这三个疑点,无论哪个都无从查起,如果那天的天气不那么糟,恐怕早就能将凶手伏法了。”

  面对捶手顿足的念云阳,陈澹则是轻笑一声。

  “云阳,或许是三个疑点,但也可能,只有一个疑点。”

  眉头一皱,陈澹的话令念云阳变得有些紧张,他反复的推敲臆测,终于慧然独悟。

  “原来如此!”

  “陈老,我知道了,只要找到罗樊的头,一切疑点便能拨云见日。”

  惊呼一声,喜上眉梢的念云阳将答案说出,也令陈澹笑的更加欣慰。

  “不错,但在此之前,你还需再去镇中访问那些曾见过罗樊的人,有些问题问得多了,或许就有不一样的答案。”。

  “多谢陈老教诲,云阳感激不尽,天色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心中困虑解除,念云阳也精神不少,回镇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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