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转进
“转向进攻，这是日本人的军事术语，就是对手正面实力强硬没法取得突破，就另外选择敌人薄弱处进攻。江南已沦陷，上海虽说还不全是日本人的天下，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终究难以便宜行事。但我们中国还有一个窗口是日本人万万不敢轻易触碰的。军火武器、药品、机器……，父亲你们尽可以在那里放开手脚，提供我们抗战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哪里？香港吗？”经杨毅这么一说，多年老本行经验的杨父立刻筛选出了答案，香港虽然符合，可终究还是在别人手中，难免有顾虑。“那可是英国人控制的地方，也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能行吗？”
“不是由我们说了算，但至少日本人无法干涉。香港是英美列强苦心经营数十年的东方立足点，是万万舍弃不了的，更何况现在日本意图中华，称霸东方，列强绝不容许日本做大。所以到香港进行的抗日救华活动，列强明面可能不便支持，暗地里是绝不会反对的。”
“说的好，毅儿，你出去多年能有这般认识，为父甚是高兴甚是欣慰。好，我们就去香港”。老骥伏枥，杨父忍不住擦擦拳脚，一副大干的模式，“好啊，好。想不到一把年纪，还能在国家涂炭之际出点力气，真是幸事！快事！”
“可是……”一直没说话的杨哥也不想在此刻泼些凉水，可有问题此刻要不说，到临头可就真没办法了。杨哥看着杨父，话却是对弟弟说的，“上海现在是日本人严格管制，人要走都困难，如果空手离开，我们一家生存都是个问题，还拿什么支援抗战。”
杨父豪情不减，“那就把东西都卖了，国家都到这个地步了，留着也是给强盗留着。”
“可这行情……”杨哥不忍说完，
“爸，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为了国家，您要舍弃些清名了。”
“傻孩子，为父办事向来只求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国家才是最大的良心，声名比起来不过秋风过耳，还有什么不可以从权。快说……”
“日军现在节节胜利，嚣张得很，可再凶横的狼也需要狈这样的朋友。”杨毅微微一笑，马上郑重道：“此事要达成必须借助德国人。”
“爸和哥你们立刻着手办几件事，一方面收集在沪的轮船，还有德国人这几年一直在收购的钨沙、猪鬃等物资，我想哥如果这几年没挨爸的骂，应该很清楚吧？”
杨哥挥舞了下打的手势，笑而不语，有些明白了，不打断让杨毅继续。
“另一方面，直接去西门子公司驻沪办事处找德国人，跟他们说，你们一直要的物资中国人不太需要，很便宜就能用钱买到，现在日本人来了，他们也需要，恐怕就不是随便就用钱能搞到了。现在你们付些订金，我们把这些物资全给你们，订金付了，你们的物资，日本人恐怕就不好意思拦阻了吧。”
思路明晰了，杨哥忍不住打趣弟弟道；“我说弟啊，爸送你去日本到底学什么啊，怎么就这么不务正业，难道是让你跟日本人学做生意，摆的道怎么这么深。”
杨毅“嘿嘿”一笑，说正事要紧，“日本本土是个岛国，本身各种资源就极度匮乏，加之路途遥远，对外侵略只能寄托于以战养战，掠夺沦陷区的战争资源是日军的首要目标。上海虽然是国际都市，国际影响大，但日本人同样会强取豪夺，绝不会放过。明白这点，父亲在收购的时候相信成本会很低，可外人看来，父亲难免会背上发国难财的骂名。”
杨父笑了，“为了我们的抗战，这个骂名背了。小毅估计的不错，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问我出手物资的事情了。明天我们就开始办。小毅你编出了好剧本，明天让你哥教你怎么完美演绎出来……”
知子莫若父，只不过父亲不知道儿子所处的形势，杨毅心下一阵酸楚，那个构想者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大厦一点点变成现实，如果有，那就是更大的梦想……。“爸，我相信你们的表现一定很精彩，也必须精彩，你们争取一些，到了香港就能给国人多一些支援，我们这些留下来跟小日本拼命的就能少些流血……”
“什么？你不跟我们去香港，你要留下来做什么？”一听儿子要留下来，惊得端着一碗热腾腾肉丝面的母亲差点把面都撒了。紧挨着儿子坐下后，杨母立刻温言劝儿子道：“毅儿，你非得留下来不可吗？我们一家人都去香港一起抗日救国不好吗？你不知道，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母亲看不到你，为你担了多少心……。”说着杨母都有些泣不成声。
杨毅心下很会酸楚，自己也时常有思念母亲的苦，可母亲的却是自己的十倍不止，可没有办法。“妈，从上海到南京，我们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多少无辜百姓被一户一户日本人杀绝了，就是我们不了解日本、不知道该怎么跟日本人打。我们落后人家太多，如果还不能想到办法跟日本人拼命，让上海南京的悲剧继续在全国重演，我们能不亡国灭种吗？您觉得能让我这样好不容易了解日本的人走吗？”
家人都痛苦的沉默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求生怎能不付出牺牲。杨哥很快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国家都到了这个地步，中国再无无辜之人。爸妈你们去香港，我留下来跟弟一起跟小日本拼，弟从小都是我罩着长大，爸妈可以放心了。”
有人罩着的日子，想起来就舒坦，可形势变化太大，来自于己方的任何阳光都将置自己于死地。杨毅对哥一笑，回报哥多少次在前面挡着，“哥，从小多少次幸亏有你，辛苦了。可现在不同了，上海的战事也你看到了，我们的人不可谓不勇敢，我们的人数更是数倍于敌，我们差的不是人和勇气，接下来我们差的会越来越多，今天的形势已不是我们选择为国家做什么，而是国家要求我们做什么就必须得做什么。所以，哥，你必须得走……”
杨父杨哥只能又陷入痛苦的沉默，杨母却已泣出声来，“毅儿……”
“妈，为了更多的家不破碎，让每个人都不担忧明天的生死，你得学会舍弃了”说完，杨毅扒完最后一口面，立刻站起了身。“爸妈，形势危急，儿子得走了。事情得尽快办，儿子希望能尽快看到你们安全离开。”
“毅儿，不能住一晚么？”“我的毅儿，你要去哪里”家人们都立刻围了上来……
杨毅怎会不想多待一会，可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时间一长难免意外，自己回去难免引起注意……。只能强忍泪水，无声的摆摆手，抬头对杨哥道：“哥，你对国家的忠我加倍替你报，我的孝你可别少了一分”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在狼窝待了几年，我早已学会在狼嘴中生存，只是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存在。以后但凡人问起我，就说我转道去美国继续深造了。你们多保重，要相信儿子一定能夺回我们的家园……”
说完，杨毅就夺门而出，几个飞身消失在夜色中，满院唯留母亲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