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失散的记忆
1
灯光的阴影间，来时走过的长廊亮了一些。
行走在返回的途中，几人大致察看了经过的几扇隔离门，和先前做出的各种猜测不同，那些位于大门后的房间大多都处在闲置的状态，或仅仅是空落地安设着一些外形稍有特别的桌椅。
整体大同小异的，没有任何余留下来的补给或物品，甚至连可以追寻的痕迹都很少。
就像是提前做过了某种彻底的拆除与清扫，只保存了最基础的部分。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算是正常吗。”
又找寻过了一间空余无用的房间，与两人再次回到走廊的杰德看向了一旁思考着什么的莫里森。
“至少不算意外，像是这种地方，如果他们会拆除重要的模块，那么其他东西基本也不会留下了。”
“还真是精打细算啊……”
“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不留下痕迹而已。”
“对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卢兹和拉格纳问过我们这边的情况了。”
几人的脚步重起，语气平常地说着，杰德将手中早已关闭手电的枪械挂回了背后。
“他们说那边的搜索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就等我们回去了。”
“这次他们这么快就完成了吗。”
“是啊，估计都饿着肚子呢，要弄完这些等我们回去才能一起吃饭，想不快也不行啊。”
“……是有点让他们等太久了，那现在就回去吧。”
“等等，我再最后看一下这间。”
出于一丝对隐藏的好奇，将要略过身旁大门的前一刻，缓下步伐的杰德叫住了面前的莫里森。
等到从对方和同行的埃拉眼中看到了默认，他抬手开启了那扇略有不同的自动隔门。
这一次显露的室内空间有着更为平淡的装设。
以中央固定的圆桌为中心，房间的墙边设置着邻接高台的书桌以及几张简约厚实的复层床铺，不止是表层的特殊材质，整体的设计也是能让人感受到灰烬独特科技感的类型。
此时的床铺上铺放的是暗白色的被单与软枕，可能是由于本身价值的原因，这些物品和室内的大部分东西都没有被回收。
“这里是他们休息用的房间吧？还有这么多没带走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其他有用的，要看看这里吗？”
沉寂的灯光被开启，一层微暗的柔和照亮了室内。
同时放下手臂的杰德环顾了四周，然后将从房间中移回的目光落向了身边的近处。
“住宿区吗……”
稍微察看了室内的结构，有了一阵思考的莫里森选择点下了头。
“先分开大概看一下吧，这里不大，找一遍应该用不了多久。”
话音之外，一旁跟随的埃拉同样进入了室内。
在其他两人前往搜寻床边与角落箱盒的时候，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独自走向了中央设立的圆桌。
眼前空荡的桌面上没有放置任何物品，包括围绕固定的环凳在内，只有一层融入背景的尘埃覆盖在表层。
在挪动的步伐间又观察了一会，默然不语的埃拉在桌旁蹲俯侧下了身体。
下方的构造映入了她的眼中。
漫不经心地抬手撩了一把垂散而下的长发，她歪动着目光，将另一只手臂探入了圆桌下的空隙。
空无一物。
唯一存在的灰尘让白色的绷带覆上了暗淡。
看着收回的指间所沾附的脏污，移开视线的埃拉垂下手，一缕黑尘扫过了她的手指。
2
临近边角的床边，在搜寻后毫无所获的杰德拍开床铺上余留的灰尘，无奈地坐在了上面。
与他位置相对的莫里森还在查看着另一处地点。
（这么不错的设施，完全都浪费了……）
（要是这地方能住就好了。）
为了缓和落空的心情，杰德将原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室内的几张床铺上。
从身下柔软的反馈来看，入住在这里的体验不但没有外表印象中的那么死板，反而应该是极其舒适的程度。
随后思考了片刻，他转身拿起了摆放在床头的软枕。
与床铺相似的触感中多了几分柔韧，原本淡白的布料上，依靠在下方的一面几乎还保持着洁净。
隐约有一丝难以嗅出的浅淡香味。
（这个味道……）
（是清新剂？他们在离开的时候洗过吗。）
（条件还真不差。）
简单触捏过后的杰德想要将手中的软枕放回原位，就在这时，似乎有一处难以发现的违和引起了他的注意。
邻近床头，位于枕头正下方的被单上，表面的布层微微突起了一小片区域。
（……嗯？）
挪开了想要放下的枕头，杰德伸出手，试探着抚向了那处身前的位置。
经过了几次触碰后的按压，他很快从紧邻的底层感受到了某种坚韧而平整的物体。
（有东西藏在下面？）
（这是什么……）
带着少许未知的猜测，放慢动作的杰德轻缓地掀起了上方的被单。
出乎意料的，在下方显露的是一本轻薄的笔记。
有一层透明的材质保护起了清雅的白色封皮，还有一些淡粉的花瓣纹理布于其上，让本就拥有的美感提升了许多。
（笔记本？这里怎么还有这个。）
感到疑惑的杰德没有选择独自翻看，为了通知其他两人，他从床边站起了身。
“莫里森，看看这……还有莎洛姆小姐，我刚刚在这边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与他高抬的手臂一同，那本白色的笔记被举在半空，吸引两人跟随的目光落了上去。
“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这张床的枕头下面，说不定是被谁留下的，我还没看。”
室内的另一边，面色严肃的莫里森沉默了一会，就这样，他与稍后动身离开床边的杰德集合着，共同走向了埃拉所在的圆桌。
“可能是驻扎在这里的前成员留下的记录本，先大概翻一下吧，应该可以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记录本？既然是灰烬那边的人，他们怎么不直接用自己身上的设备记录，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不一定，也有很少的一些人不喜欢用。”
“……还有这样的人啊。”
听完对方的说明，最后看了一眼从长凳上起身的埃拉，靠站在桌边的杰德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松缓的纸张间掉出了一张卡片。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杰德有些来不及反应，但在他做出本能的应对动作前，微凝瞳孔的埃拉伸手夹住了那张卡片。
两人稍晚挪动的目光有了接触。
“……谢谢。”
用微笑回应的杰德接过了她递来的卡片。
顶边微明的灯光在其上光洁的表面映出了几抹光晕，可以看到的是，上面的细节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
那是一张灰烬小队的合影照片。
画面中的三男一女四人都穿着彼此互有差别的黑色战斗装甲，共同站在某处大厅的平和背景下。
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合影？……这该不会是日记吧。”
将摊开的页面翻回了第一页，喃喃的杰德在察看的同时尽量将纸张上的文字展示给了身旁的两人。
……
今天很高兴。
我是佩儿·莉弗娜。
这是我在新买的日记本上写的第一段话。
最好不要有人看到这里。
纸张顶端的标记处写有相应的日期，按照上面的记述，这本笔记所在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
“佩儿……莉弗娜……”
突然想到了什么，杰德拿起了被他放置在桌面的照片。
如果他没猜错，这本笔记的主人应该就在上面。
不约而同地，几人观察的视线移动着，先后落向了画面中的少女。
秀丽的粉灰色短发，轻淡可人的面容。
大概是因为身边的青年将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此时移过目光的脸上显得有些惊讶。
只是美中不足的一处，就在她的颈侧，有一道斜划的深色疤痕留在了本应白皙的皮肤上。
无声的气氛，纸页轻响。
皱起眉头的杰德继续向着精致的文字间落下了视线。
第一天
有点不知道该记录什么……
总之，神秘本部的神秘指挥官又有了新的神秘任务，我们要在这里的废墟待上几天。
说起来，周围街道的风景要比我出发前想象的好很多，这里应该是观光城市吧？
但愿不会有麻烦的事情发生。
……
第二天
今天也是晴天，黯灵没有出来，我们不用进行清扫任务。
为了打发时间，我到地下的研究室看了一圈，稍微有点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好像是在进行生物方面的实验，下一次应该就需要我们出去搜集样本了吧。
……
第三天
平常的一天，如果有人偷偷翻到这一页，不如帮我评价一下现在的样子？
照片在下面，如果没看到的话，就是丢了。
仿佛能透出主人情绪的文字排列着。
纸张的夹缝有一张照片，正是由于被卡住的原因，才没有像先前那张合影照一样掉落出来。
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杰德从纸张间拿起了它。
这次是一张自拍照。
仅有台灯的光芒下，坐在长桌边的少女沉沉地笑着，用屈起的手指从脸颊旁稍微顶起了没有嵌入镜片的宽框眼镜。
这是她第一次在照片中戴上眼镜，通过角度的调整，她还用那只手臂尽量遮挡住了颈侧的疤痕。
不知为何，这样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确认两人都完整看完过后，沉思的杰德挪下许久未动的手臂，将照片重新夹回了书缝间。
第四天
脖子痛……脖子痛……
米恩那家伙居然让我代替他去布设炮台，他绝对是故意的，偏偏要放在那种奇怪的地方。
我明明做好了侦查，结果还是遇到了黑尾，扭到了脖子。
嗯，自动炮台很好用，没有它我大概回不来了。
难道说，我应该谢谢他吗？
……
第五天
落枕了，明天再写。
……
第六天
今天终于接到了样本采集任务，目标是附近黯巢区出现的送葬者。
它的装甲很厚，机枪炮台使用的子弹无法击穿，所以我拜托队长专门给它脑袋上开了几个洞。
再晚一点的话，它可能就会因为徒手拆楼把自己埋掉，我不想当挖掘工人。
对了，在这里补充一下，上次遇到黑尾是因为异常黯巢区的生成，不是我个人能力的问题。
……
第七天
任务越来越多了，有点辛苦。
除了吃饭和睡觉，总是一忙就停不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休息的时间。
附近的黯巢能量还在增加，预计会在明天到达峰值，我和其他人会继续防守任务，同时向本部请求支援。
如果之后我没有再往下写，说明我已经阵亡了。
如果你是整理遗物的人，我的遗照一定要用夹在前面的那张自拍，原件在我的相机里，我不喜欢他们帮我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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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谢谢你能看到这里。
中间的部分似乎有一些被涂掉了。
下一页是空白。
在目光停留的刹那，杰德翻过纸页的手僵住了。
可能是明白了某个可能，在他身旁的两人同样没有言语。
（不可能这么巧吧……）
心中有了些许烦闷，他向着更后的页码连续翻动了起来。
一张，两张。
终于在几页后，空白的纸张上再次出现了笔迹。
看到上面的内容，勉强不动声色的杰德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会吓到你了吧？
说实话，如果有我会开心一点。
最近的作息有点乱，我算了一下，这是第十一天，所以我把相应的页码空出来了。
之前本部派来了支援，帮我们解决了黯灵，因为那天出现的还有一些没见过的黯灵，米恩和队长都受了轻伤。
还好医疗小队也一起跟过来了，所以后面处理的问题不大。
其他记不清了，这几天一直忙到没时间写，因为还要帮研究室处理残留下来的样本，希望今天晚餐能有好一点的东西吃。
……
第十二天
我们被禁止进入研究室了，凭什么，明明是我们……
算了，今天心情不好，下次再写。
或许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最初工整的笔迹乱了一些。
第十三天
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变化，有些无聊。
现在仔细想起来，不管是在哪里，当战斗员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每次一干起活就会想着要休息，真正闲下来又会想找点事做，果然人的习惯就是很奇怪。
总感觉从昨天开始就几乎看不到那些研究员了，难道他们不用休息的吗。
没有也好，说不定他们还在研究室处理那些该死的样本，最好别出来了。
我决定今天晚点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出去逛逛，不待在这里。
……
第十四天
这是日记对吧？
我刚刚看到了他们在研究室培养的黯灵组织，没错，是培养，不是研究。
他们就那样把黯灵组织放在容器里，用一些奇怪的方法把它们还原成我也看不懂的样子，甚至是……
他们为什么要培养黯灵，明明我们所有人全都那么拼命。
从大厅那边偷来的身份卡还在我这里，还回去来不及了，我应该怎么处理好一些？
……
第十五天
偷卡片的事情被发现了，不过我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很痛快。
不管怎么样，等到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们真是卑鄙。
想都别想。
……
第十六天
烦。
这些人真是脑子坏了，居然重新开放了研究室还和我们解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真是恶心死了。
反正我和其他人才不会听他们的，黯灵就是应该被消灭的东西，任何人这样做都不行。
……
第十七天
昨天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很奇怪的东西。
有一座像是高塔，又有点像是人形的东西，棱角很明显，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一只紫色的眼睛和天使一样的光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光环消失的时候，我突然很害怕，然后就醒了。
稍微感觉有点不舒服，是不是之前生气气得太累了。
今天休息一下吧。
……
第十八天
前几天好像写的太过火了，有点想撕掉。
不过那样有点浪费，而且日记本会变得不好看。
我做的也没有错吧？大家都很辛苦，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中午的饭很好吃。
……
第十九天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心情好了一些。
另一方面是他们答应了会销毁所有的实验物品和样本数据，看来队长说话还是很有用的。
算是有好的改变吧，只要以后别再弄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就可以放心了。
这次任务真的好累，想回家睡觉。
不知道回去以后的日记怎么写。
可能会写要塞里的事情，也可能会写休假的故事。
看心情吧，不过上一本写完的被我弄丢了，过去了这么久，他应该不会还给我了。
真的有人看到这里吗？
如果你也是捡到的这本日记，希望你能把它还给我，我叫佩儿·莉弗娜，只要在招领处登记一下就好了。
对了，我是战斗员，一定要在要塞外围的失物招领处登记才行，谢谢。
延续的回忆落下，最后记录着文字的页面结束了。
再往后的全部，就只剩下了一片理所当然的空白。
看了一眼身旁读完的两人，移开笔记的杰德拿起放在桌面的合影照，仔细地抖了抖上面沾附的灰尘。
灯光微亮。
“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吧，这样如果灰烬的那些人回来，他们也能找得到。”
“嗯。”
等待飘起的尘埃散去，顺应着莫里森的话，他将照片夹回书中，重新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
“不用。”
埃拉平缓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给我吧，等我晚点回去的时候，我可以让我认识的一个人帮忙去找他们。”
“……回去？”
对于此时少女言语中的所指，一时没能理解状况的杰德有些疑惑。
“是回哪里？”
“未来。”
“灰烬那边的未来吗？”
“嗯。”
“……莎洛姆小姐，你是灰烬那边的逆能者？”
几人的目光交汇，看着眼前有些惊讶的杰德，神色依旧冷淡的埃拉点头表示了默认。
叮嗡——
细微的蓝芒被点亮了，还未等几人说出什么，一阵旧式通讯器的轻音从杰德的腰间响起，破开了室内短暂沉寂的气氛。
“是卢兹和拉格纳他们……”
“看来这次真的要早点回去了。”
“又过这么久了啊……”
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过目光的杰德将手中的笔记本连同其中夹着的照片一起递给了等待的埃拉。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次能来帮我们，莎洛姆小姐，那这个日记本就拜托给你了。”
“嗯。”
最后看过了对方的神情，她点了点头。